一行人自潜江城休息了半日左右, 便顺利重新登上客船。
在掂量了春季的水路和空中情况后，他们选择了前者。
“冬去春来，这会儿天上的飞鸟很多, 很活跃, 大部分妖兽都是成群结队出来, 尤其临近一些鸟类的繁衍期, 那些妖兽的智慧程度不算很高，但因为数目多，很凶悍, 偶尔里面还可能出现一两个元婴甚至化神期的飞鸟, 到时候就不好说了。”
有了王家兄弟的解释，众人很快便决定走水路，过海而行。
南海的船不少, 并不需要刻意等待也能寻到一两家不错的商会的船位。
一行人顺顺利利上船，阮樱和游颜竹在王家兄弟等本地人的建议下做了一些乔装, 力图让自己外来人的痕迹稍微少一些，在排外的地方也能更顺利地行走。
阮樱挂心着药材，指着用死生草给她的宝贝争取一个更好的未来和健全的身体，于是话语之中也常提及南地、极南之地和死生草。
几人都是聪明人，能接活的就算不是舌灿莲花的人物，也绝不会没脑子到得罪金主, 他们跟着也纷纷讲述自己知道的事情。
“我们节省时间，直接穿南地过去, 现在时候凑得好，仲春时候来往的人员很多, 流动性很大, 行人多我们混在里头也显得不那么显眼。”王二笑呵呵地和游颜竹、阮樱讲解。
“若是顺畅, 约十日便能抵达极南之地的边缘，”王大表示，“只是极南之地说来地方也不算小，而生死草生长的地方必是险要之地，甚至可能有些采摘点被本地一些村落势力控制住，所以我们也不清楚进了极南之地会如何。”
他们为了三弟，一早也做了一些准备，只是了解得再多，也不如亲自去看一看来得明晰。
这方面，李倩自然是有心得的。
“其实，细算来，这十来年极南之地的生死草也不多了，至少就我在附近听说的情况来看，大部分产出都只有十年之内，药效不佳，且产量很少，完全比不得以前。”
十年的生死草，效果基本上属于心理安慰。
正常来说，他们这样的择人即便是领着外人去采摘，也不会建议他们去采这种的幼苗，而他们择人本身也有默契不会去干这种竭泽而渔的事情。
但近十年生死草的产出着实不让人乐观，李倩赌上性命，也不过在几年前得到一株五十年的生死草。
“卖了上千灵石吧。”李倩叹了一声，“上品灵石，比原本的市价高了一倍不止，但确实难寻了。”
五十年的生死草卖了小几千的上品灵石，从利益上来说可以算得上暴利，但如果想一想这背后藏着的真相，便让人觉得不是很乐观了。
“从百年起，我感觉就有人在南地有意识地收购市面上有的生死草。”李倩声音里也有几分困惑，她和她全家都是择人，她已经亡故的散修父母也全是择人，因为祖祖辈辈都吃这碗饭，所以她更敏锐一些。
直到近年情况不好，她才干一些给外头人指路采摘的活计，光靠采摘和贩卖生死草，已经不足以供给她的需要了。
“生死草有时效，也就是说可能还没极南之地，草药就已经被人收购走了。”李倩看向满是好奇的阮樱，“有一些是像你们这般比较急迫需要草药的人，他们会在极南之地相对安全的外围住上一段时间，短的十年长的百年都有，只要得到了足够年份或数目的草药就会离开，毕竟那里不是什么舒适的居住环境。”
“你们没有固定的客户之类的吗？”阮樱问的是找择人收药的商人。
生死草有效用，即采即用最好，如果没有合适的道具和适当的处理，很快就会散去药力，就算处理了，保持的时间也有限。
但若是有丹师、药师在这里，拿到了新鲜的药材就炮制或炼丹，那能保存的时间一下就久了很多。
比起卖给继续草药的散户，阮樱相信择人一定认识不少固定的药商或收药人，不拘于是二道贩子还是直接经销商，总归对择人来说能省不少事情。
“是有认识。”李倩点点头，“极南之地外围分成六个村子，我们那个村的药商、药贩子我大体都认识，可即使如此，我还是有种似乎背后有人一直在聚拢这些资源的感觉。”
择人之间虽然竞争很大，但毕竟也会彼此沟通，了解一些采摘情况和各自大概的收成收获。
有年份高的出来，必然能叫择人大赚一笔，随即这位幸运儿就会去换取资源闭关修炼，本质都是为了修炼和生活。
所以，当地择人对哪家赚了大钱，或是小赚一笔，心里都有数，尽管互相防着，算盘一样是打得飞快。
李倩也同样，她是个成熟的有经验有成绩的择人，还很能吃苦，六个村子分成上三村和下三村，她是上三村三个村里头最厉害的女择人之一。
“有大货出来，按说市面上多少会轰动一时，这时候我们择人也会看情况要不要留草药到货少价高的时候再采摘。”
择人会盯住某些生长点，发现了生死草，也不一定立刻采下，在有把握没有其他人抢货的情况下，他们肯定会选择最好的时机出手，以求利益最大化。
“丹方药方是很多，需要生死草的时候也不少，但听得多了，哪怕我们不是尊贵的丹修或丹师、药师，我们对他们可能炼制的丹药或者某些方子也都心里有数，还有就是刚采摘出来的大货基本都要经手这些人处理，直接拿生药治魂魄，是很粗糙的处理方法，有条件的都会精炼一番。”
而能从市面上抢购的人，大部分都不会是非常缺钱的。
真没有那个金钱资本的，像是王家兄弟，那就是直接来极南之地作为散户自己想办法采摘了。
“本地丹师多吗？”
“多，我有认识的好些可靠的，能帮着处理药材。”
丹师是丹修的第一层次，即具备一定炼丹能力但不以此入道却又从事相关工作的人员。
能在丹道上走得更远的肯定是丹修，但也有部分丹师是灵根不佳勉强洗髓入道，随后通过大量的丹师工作积攒，以期突破成为丹修的，便是没成，这也是个吃饭糊口的路子。
“不用担心。”游颜竹接话，“这点到时候再说。”
“好的。”李倩应下，想是男主人自有手段，要取的又是不知底细的死生草，便不愿叫外人知道。
“你方才说市面上的大货怎么了？”阮樱还心念着之前的话，就当听个八卦，不拘于多认真，打发时间聊聊天也好。
“很少。”李倩喝了口茶水。
“虽然没有到一样不剩的程度，但如果细算算这百年的产出，尤其是我们择人的出货和市面上的流动，就会觉得好像有不少大货都没有流到市面上，甚至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固然不少年份久的好货会直接被留在本地的有钱人出手拿下，但千万年以来，本地已经形成了相当的风气，还有一些拍卖行、药行、药铺之类的靠生死草过活，没有好货他们会失去人气的——
但这些铺子至今还活着，也没有听说哪家换了主子。
也就是说，可能有大手笔的在好货流传到市面之前，就用某些渠道从某些择人或药贩子手中收走了药，并留作了私用，没有放到市面上。
“这是有定数的，一般来说三五十年的，总会出个上千年的生死草，二三十年再出现一些有五六百年的药材，在本地待得够久，观察够细，且对择人的出货情况比较了解的，都能摸索出来类似的情况。”
“也是我观察得比较仔细，外人只觉得是极南之地生长的生死草少了，择人的日子也不好过了，但实际上长得少了应该是近十年的情况，早在这之前，仍然有一些择人暴富赚过不少，但这些人采的应该流到市面上的草药连十之二三都没有。”
“也就是说，”王三突然开口，“打个粗糙的比方，十年之内，你发现有十个择人大赚了一笔去闭关了，常规来说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市面上会有二三株大几百年的生死草，结果实际情况是一棵都没有卖。”
李倩苦笑着点点头：“正是这般，市面上有的都是五百年以下的，但能赚够闭关资源的肯定是五百年以上的草药。”
“没有其他人发现吗？”阮樱震惊。
听李倩的描述，这可能是百年来的情况，在近十年急剧恶化，直接生死草都不长了，全剩下嫩苗了。
“我观察过，”她摇摇头，“但没有痕迹，不知道是我想多了单纯生长情况不好，还是对方太过厉害，布局囤药太深。”
李倩心里清楚，若说几千年上万年的草药要运气，非得时运顺畅才能叫幸运的择人采摘了去，这种几百年的草药可不是看运气，规律性还是很强的。
毕竟，修士的寿命不短，哪怕极南之地的修士岁数都打了折扣，攒够了本也大都选择了离开，但毕竟修为带来的岁月底子在，而她采到有大年份的，就是在李倩家已经亡故的择人长辈告诉过她的地方寻来的。
“至于说死生草……”李倩一转头，看阮樱和游颜竹都是一脸坚定，不为所动，她心里默叹一声，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几日行程算得上顺利。
赶在第十天的尾巴，他们终于到达了极南之地。
“好冷。”
阮樱穿上了厚法衣，围脖手套，一样不少。
雪白的围脖衬得她红唇艳丽，一双清亮可爱的黑眸格外漂亮。
腰间两块玉佩一块芙蓉花白玉一块麒麟纹路黑玉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游颜竹身上披了件黑色的大麾，隐隐金光闪过，流光溢彩，是以凤凰尾羽为针，麒麟身上数量不多的颈毛为毛绒，又以虬龙皮为底缝制而成的。
更衬得他华丽不凡、气质卓然了。
“先去我们的村子休息一下吧，我住在上一村。”
李倩领头走在最前面，不时回头看看他们的情况。
这里不能飞行，或者说不管什么样的修为，都会被压制得很厉害，为了节省灵气，他们以灵气护体，走在雪地北风中。
“我们上三村和下三村，并不是按照规模或者实力区分上下，而是按照地理位置分。”李倩的声音在风中吹得有些破碎，但嗓音还算清晰，听得清楚。
“说是村子，其实也是散修居多，并不像是凡人村落，有能力的择人大都离开了村子自己在外开了洞府讨生活，但也有到村子娶妻生子留下后代的，我就是这般的出身。”
“听你的感觉，似乎你们上下三村，关系一般？”阮樱之前便发现，李倩作为上三村的人，在讲解的时候，似乎有意避开了下三村。
听到这话，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坦言：“是下三村的人有些古怪，脾气倔，别说我们上三村，就是散户都不乐意接触他们。”
“我们作为修士，自然是没有什么信仰的，人定胜天，修士和天道争命，端的是逆天而行的道理。但下三村的人，信奉的是天帝神，认为天帝神终有一天会给他们带来福泽。”
“他们彼此非常团结，和我们上三村那种一家一户散落的聚集在一起的村子不同，他们是内部通婚，各自联络非常闭塞。最封闭的大概是下一村，好像已经好几百年没有外人进出过了。”
“天帝神？”阮樱一愣。
“对，他们认为天帝神终会归来杀死逆臣，为忠臣降下福泽，带子嗣后代飞升上界。”
阮樱的心突然没由来的跳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