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是杀非救

慕容弃手中提着一只带血的兔子,肩膀上背着一捆干柴,冷峻的脸上,带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欢欣,在看到那座孤零零伫立在荒凉雪地间的木屋时,眼睛微微亮了起來。

正要推开门,想到自己身上的冷气深重,内力悄然运转一圈,将身体周围的一圈雪渍蒸腾:“我回來了!”

屋内那一堆木片还在噼里啪啦地烧着,屋外的寒气像是根本便无法入侵这里一般,暖融融的,**凌乱地堆着一堆的皮毛棉袍,似乎还可以从那上面感觉到一丝主人未曾散净的气息。

小小的木屋,一目了然,只是一眼,便可以看到其中除了他以外,根本便不曾有第二个人,恍然间,方才的欣喜,方才的满足,方才的那个人,都只是他做的一场美梦而矣。

“呵呵……”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空白,慕容弃的薄唇紧紧地抿在一起,然后,轻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

沒有冲动忙乱地寻找,慕容弃平静的将肩膀上的柴火堆到墙角,将染血的兔子扒皮放血,皮毛找了根绳子串起,放到窗口通风的位置,而那一盆兔子血还有兔肉,则是找了个陶罐封了起來。

洗净了手,铺床,整被,隐约间,冰凉的手指与**残留的一缕暖意相互交融,慕容弃脸色动作不变,利落地将**的凌乱收拾了个干净,整整齐齐,看着便让人舒适,有种马上便躺上去高床软枕,温暖满身的错觉。

看了木屋一眼,该拾掇的都拾掇好了,慕容弃才一手提着除去了剑鞘,锋芒毕露,上面还染着一丝血腥的长剑出去。

万丈悬崖的底部何其之大,若是将每一寸土地都走过踏过一边,估计沒有个两三日是不行的,更何况,找人这种事情,耽误的一会儿的工夫,便是永远的错开,慕容弃脸上却丝毫不见急切,他沒有不着目的的寻觅,而是向着一个方向,坚定不移地向那里而去。

那个熟悉到了心坎里的人影,只是远远的,他便确定了是他,唇边的笑意有些冷,君天遥蹲在他坠落的地方不知在找些什么,双手扒拉着,他的周围还堆积着一堆错落的绿色藤蔓,在皑皑白雪间,增添了一抹绿意。

慕容弃一声不吭,静静地走到男子的身后,君天遥的身子有些怕冷地蜷着身子,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他却再也不敢相信这种错觉了,离魂症什么的,果然只是书中记载的一个故事,世间,哪里真的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君天遥的嘴里小声地嘀咕着什么,肩膀微微耸动,聚精会神,显然,他面前的东比身后悄然而來的男人有吸引力多了,劲瘦有力的身体,将他面前的东西挡了个严实。

慕容弃也不想再问些什么了,方才在木屋中,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或者说,在玉潇湘主动求死的那一日,他便已经下定了决心。

手中的长剑,慢慢的,却也坚定地举起,到了一个角度之后,便再也不动,那个位置,对着的是一段细腻白皙透着脆弱的颈项,他曾经虔诚地吻着那里,他曾经凶狠地啃噬那里,他曾经,与那一段美好的颈项交颈缠绵,一夜好眠,等一会儿,那美好动人的颈项,便要像是折翼的天鹅垂下高贵的头颅,便要像是破败的珍宝,染上血腥,想到那个场景,慕容弃握着剑的五指,更加的紧了,剑柄上的宝石,带着些许未曾磨尽的尖利的菱角,刺入掌心,圆润可爱的血珠,顺着剑柄向着剑刃滑落。

冬日的阳光虽然沒有多少温度,却极其刺眼,一缕金芒照射在剑刃之上,点点金色星子坠入黑黯眼中,慕容弃的眼睛微微眯起。

“唔,终于找到了……”

离得近在咫尺,君天遥嘟囔的声音听清楚了,找到什么,找到怎么离开这里的方法吗?唇边的冷笑,连自己都不曾知道,变得有多么的苦涩,眼中干干的,沒有湿润,沒有酸涩,

白色的雪光,金色的阳光手,银色的剑光,艳色的血光一齐映入眼底,五颜六色,眼前一片晕眩,方才刻意保持的无声无息,不知不觉地泄露了一点气息,而那举在手中,宛若千钧的长剑,也再无法支撑,臂猛地向下一挥,不留丝毫余地。

咔擦一声,剑刃重重地砍在了实体之上,宝剑的锋利加上全身齐聚的深厚内力,血肉横飞,眼睛变得一片通红,挥下这一剑,慕容弃便再也沒有了站立的力气:“混蛋,你做什么!”

耳边似乎有声音在响,慕容弃充耳不闻,他只是愣愣地盯着自己手中沾满血迹皮肉的长剑,有些作呕,方才的坚定,方才的坚强,全都化为了脆弱,身上有些软,他的眼睛,闭了上來,长剑哐当一声坠落在地上,整个人便向着旁边倒去。

“喂,你,你怎么了?”

君天遥傻傻地看着地上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一顿变成了肉泥的蛇羹,又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慕容弃,脱口而出的指责,还沒有全部说完,便看到男人推金山倒玉柱一样,向着冰冷的雪地里倒去。

动作快过了思想,完全是潜意识行为,君天遥接住了慕容弃,对方的眼睛紧闭,像是陷入了昏迷一般。

君天遥心里有些急,半抱半托着慕容弃,团团转,不知所措,眼看着男人的脸色越來越苍白,近乎惨白:“喂,醒醒,快醒醒!”

他的手拍打着慕容弃的脸颊,那种比冰雪还寒凉的触感,让他的手下意识地瑟缩:“哥哥,你不会那么沒用吧?你不是说要照顾我吗?笨蛋,傻瓜,你……”

咬了咬唇,脸上的表情迷茫中透着害怕,食指轻轻的,慢慢地伸到男人的鼻端。

“呼~”

喘了口气,虽然微弱,却有一点暖意痒意在指尖徘徊:“我还沒有找你算这顿蛇肉大餐的帐,你倒好,先被自己吓到了,真沒用,杀了条蛇而矣,就晕倒了,真怀疑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不过,你放心吧,以后有我在,我会好好锻炼你的,哼哼!”

确定慕容弃不是有生命危险,应该只是晕了之后,君天遥方才的不安迷茫全部消散了个一干二净,哥哥也不叫了,再次喂喂了起來,红艳的唇喋喋不休地开阖着,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忘了自己还扶着个人,手一松,差点儿让昏迷的男人头朝下栽在雪坑里。

君天遥脸上带着点暗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瞅了瞅周围,除了他们两个人,连个螳螂都沒有,放心地呼了口气,他那么丢人的时候,幸亏沒有人看到。

只是,手揽在男人的胸口骨头上,咯手的感觉,让他微微蹙眉,他沒有想到,这个看似高大坚毅的男人,竟然是这么瘦,他的手,几乎可以摸清男人胸口肋骨的形状。

一丝淡淡的心疼在心间徘徊,君天遥捂着胸口,不明白那种莫名的情绪:“算了算了,看你这么弱,我以后养活你好了!”

慕容弃是被一股奇异的香气给扰醒的,那股鲜香的味道,在他的鼻端不断地徘徊扑扇,让他想躲都躲不开,他的头很痛,眼睛也不想睁开,头脑中空****的,什么都不想要理会,可惜,有人不想要看他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两根带着温热的手指,捏在慕容弃的鼻子两端,让他的呼吸无法流畅,胸口堵闷的慌,脸色憋得涨红,他只是想要静一静,难道都不可以吗:“滚开!”

手重重地一挥,却扑了个空,床边的凳子因为掌风侵袭,噼里啪啦中变成了破木头,慕容弃满含杀意的眼睛望了过去,却是怔愣住了。

君天遥左手托着一个青花纹海碗,碗中汨汨的香气随着热气涌动,右手随意地把玩着一个扇坠子,斜着眼睛看他。

“你沒……”

死那个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慕容弃心底各种情绪涌动,既有着喜悦,又有着不甘的恨意,还有浅浅的杀意。

身子撑起,五指紧紧地攥成了拳,寒冷的劲气在五指间翻腾。

“我当然沒有吓晕了,哪里像是你,技术不好胆子不大还非要往前凑,蛇肉羹变成了肉糜,你知不知道我好容易在这个破山谷找到的蛇,被你弄坏了!”

君天遥撇了撇嘴,很是抱怨了慕容弃一通,咄咄逼人的气势,眼看着便要翻身到他头顶了,慕容弃的唇微微张开,半天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不是想……走?”

君天遥用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看慕容弃,眉宇斜斜地一挑,似乎是他问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问題一样,上前两步,掰开紧握的拳头,将手中的海碗重重地按在男人的手中:“这是我家,你是我哥,照顾我是你的责任,我肚子饿了,出去找吃的,不是为了让你吃饱喝足赶我走的!”

声音很大,态度很强硬,慕容弃却在男子的眼中,看到了委屈与一丝害怕,即使只是只言片语,他也明白,是自己误会了,君天遥不想要离开他,他在他昏迷的时候,留下來照顾他,低头看着那碗肉糜,眼睛微微弯起。

“嗯,你说的对,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自然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努力照顾弟弟!”

慕容弃知道,他永远不会告诉君天遥,那一剑,不是为了救他,而是为了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