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黑的,宋昭被人牵着,只觉得自己拐过好几个弯,脚下延伸出去的路,在她脑海中变得很混乱,让她没有办法判断自己到底身处何地。

她很快意识到,这男人是故意的。

他知道她在记路,故意带着她七绕八绕。

宋昭神情明显冷淡了下来,具体表现在雪白的下颌微微收紧,显出一抹冷艳的弧度。

她猛地甩开男人牵着她的手,脚步站定。

男人微微顿了一下,也不生气,反而开口跟她道歉。

“抱歉,你太聪明了,我不得不谨慎一点。”

“很累吗,我可以抱你走,你实在不愿意的话,我背你也可以。”

他总是这样,棉花一样,脾气好得过分,宋昭任何怒火和尖锐都被他轻松包裹下来,像对待一个性格恶劣、总爱为难他的女朋友,那样任劳任怨。

宋昭无比厌烦这种感觉,更对他偏执之下的容忍和温柔感到毛骨悚然。

沉默一会儿,她问道:“还有多远?”

男人回道:“很快,你累吗?”

他还是很在意这个问题。

宋昭这几天被他养着,强迫性地补了很多营养,冷质的皮肤多了些红润,看起来肤肉细腻,人更像是白玉一样。

他更舍不得她受一点累,如果不是宋昭厌烦他的触碰,他恨不能把她抱着,一步路都不让她走。

宋昭犹豫了一下,重新扯住他衣袖,冷道:“走吧,快点,别再绕路。”

男人望着她细白的手指,笑了一下:“好。”

走过最后一条路,男人停住脚步,不再往前了。

宋昭还以为到地方了,刚想松开他的袖口,却在下一瞬,被男人托着腰臀抱了起来。

“松开!”

宋昭挣扎间,在男人脸上打了一下,发出轻轻一声脆响。

男人没恼,将宋昭放好坐下,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微微仰起头看她,宋昭看不到,他此刻像极一个英俊的混账。

“你是今晚的赌注,在赌约结束之前,请你好好坐在这里。”

说罢,男人顿了一下,又嘱咐道:“不要乱动,有点高,你要是掉下来的话,会伤到。”

宋昭冷笑一声,当即就要不管不顾往下跳。

她就是不想要听他的话。

男人早有预料一样,立刻抬手抱着她的腰,将她圈得紧紧的,不让她动,语气里带了点无奈的意味。

“你就是仗着我不敢让你受伤。”

宋昭没吭声,自顾自偏开头。

“你说我的感情是犯罪,不是爱,可你看看,你的行为已经暴露了你,在你心里,你明明就相信我喜欢你。”

宋昭咬牙,忽然重重将他一推,怒极一样,胸口不住起伏。

她本来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也很能忍耐,一般不会特别将怒意和不满表现在脸上,或者是行为上。

可自从被男人关起来,每天被迫跟他朝夕相处,她的脾气就越来越难以控制,像被打开了阀门一样,气一点就要骂人,再气一点还会抬手打人。

主要是男人让她骂,也让她打,完全不会还手,不知不觉中,就给了宋昭一种可以为所欲为的信号。

她很难不被这种信号迷惑。

如今被他挑明了说出来,宋昭才后知后觉,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男人见她真生气了,也不再逗她,反而像是哄她一样,往后退了两步。

又或者,根本不止两步。

“你别生气,这样好不好,我现在就离开,不再碍你的眼。”

“你不是也一直想单独待一会儿吗?我现在满足你,怎么样?”

宋昭脸上露出怀疑。

男人将她看得很紧,就跟看眼珠子似的,在公寓里的时候,几乎就差寸步不离了。

这会儿他竟然说要离开,宋昭喜悦之余,不由得心生警惕,害怕他又有些别的使坏计谋。

男人似乎料想到了她的犹豫,举起了一只手,保证道:“我发誓,我只是想取悦你,没有别的心思。”

“更何况,这里是我的地盘,除非你那男朋友能找到你,否则你想逃也逃不出去。”

“我是真的想让你开心一点,不然以后那么多年,你要怎么跟我过下去呢。”

宋昭冷笑道:“谁给你的自信,笃定周妄找不到我?”

男人反问:“你就这么相信他吗?”

“当然,他比你好一千一万倍。”

男人忍不住笑了一下,语气里竟然有些愉悦宠溺。

“可以,那我们就等着看看,谁会笑到最后。”

说着,男人轻轻抱了她一下,语气从容,却又有种势在必得的霸道。

“我给你换了一床新的被子,很舒服,我很期待跟你一起用。”

宋昭忽然狠狠推开他,嫌恶地偏头,吐出一个字:“滚。”

无论如何,她绝不会让他赢,更不会再跟他回去,被锁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那什么劳什子新被子,就留给他放在棺材里自己盖吧。

男人顺着力道踉跄两步,含笑看向宋昭,被安置在高塔上,等待骑士拯救的美貌公主。

他就这样看着她,慢慢往后退。

一步,两步……

直到身影彻底消失。

宋昭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确定这方空间内的呼吸声只有她一个,她忽然深吸一口气,从台子上跳了下来。

不算高,男人也没有出现。

他是真的走了。

宋昭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缓缓加速,像是被囚禁许久的青鸟,在这一刻,终于听到了锁头松动的声响,看到了些许灼目而耀眼的希望。

她抬手扯了扯蒙住眼睛的布料,被男人绑得很有技巧,她扯不松,也解不开。

宋昭索性放弃,提起有些碍事的裙子,摸索着跑起来。

她才不会像个没用的废物,懦弱地待在这里等周妄找到她。

她要去找周妄。

在男人的视角,穿着公主裙的漂亮公主突然疯狂奔跑来,穿过拥挤狭窄的甬道,穿过陌生湿冷的空气。

她的发带落了下来,长发瞬间披散开,落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像一簇正在跳动的花海。

老套的童话故事正在上演,却又因为一些不同,而与乏善可陈的老故事区别开来。

因为在这个故事中,根本没有什么英勇骑士,有的只是脱掉外衣,揭开假面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