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虹端着刚炒好的青菜叶子来到客厅。
“梅佳雯，孙小凤在你们回来之前过来找你，不知道有啥事。我说你不在。”
“对哦佳雯，孙小凤下午怎么没跟你一起啊？”李春问道。
“她下午被爸爸叫地里头了李老师，本来她也说下午要一起来着。”梅佳雯说。
“没事没事，她忙就忙她的。”李春说。
“她家事多着呢。每天都有事。那小姑娘也是不容易。”梅大军说道。
“咋回事？”李春问。
“还不是小姑娘那个傻哥哥。哥哥干不了活，啥事都得让小凤去干。”
“哦？我想起来了，上一次，我来咱们这，好像和村长一起见到过。听村长说，他爱去别人庄稼地捣乱？”
“是啊，这不脑子不正常，可把我们村里人愁坏了，你说都知道他是个傻子。有时候去地里把庄稼糟蹋了，同村的都认识看他可怜，还不好说什么。”
“小凤脑子可聪明着嘞，哥哥怎么这样？不应该吧？”李春纳闷了。
“耽误了，好好孩子给耽误了嚒。”
“什么耽误了？”
“小凤那傻子哥生来可不傻，聪明又灵活嘞。赶巧不巧，三岁那年生病发烧，去看医生，本来吧，医生看了，问题不大，吃药就能好。这孩子妈不识字，给孩子喂错药了，退烧药喂成了安眠药，醒来就这样，烧傻了，耽误了孩子一辈子。现在快三十了连媳妇也找不下，那孙一群跟疯了似的，就差卖女儿给儿子家找媳妇了，孙一群就觉得啊，他老孙家族没傻子基因，只要找到媳妇，给他孙家生个大胖小子，就能传宗接代了……”
李春内心五味杂陈，没有想到傻子是因为孩子妈不识字喂错药而变傻，听到梅大军这样说，他的心早揪在了一起。
梅大军说的更是让他一阵心疼，他心疼傻子，也心疼孙小凤，更是心疼那对不争气的父母。孙一群是那样的品行，他不是没见过。孙小凤的妈，作为家里的女人，却是目不识丁，造成如今的家庭悲剧。孙一群竟然还想着牺牲孙小凤的幸福，让她早早嫁人，给傻子哥哥换个媳妇儿，家庭已经吃了不识字没文化的亏，还记不住。让女童入学太重要了，家庭不是只靠男人就能过上幸福生活，更需要女性的智慧。
李春意识到自己目前筹办的“春蕾计划”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也更加坚定了他要做下去的决心，他也突然认识到，相比这样的家庭悲剧，这样的人性悲剧，自己身上经历的那些误解、难堪、通通都不算个事了，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而不是怀疑和感慨，也绝对不能因这件事难就此打住。
在偏僻又封建保守的地方筹办一个让女孩子上学的班级本来就是一条非常难走的路，因为这件事本身就让很多人质疑，质疑它的正确性，质疑执行这件事的他为什么那么无私，难道不是因为个人目的？他真那么不求所图？也质疑为什么是帮助女孩子，为什么让女孩子上学，给女孩子关爱，尤其是他这样的男性，是有什么亏欠？有什么难言之隐？李春从开始的无私行为就受到了种种质疑，这种质疑一度让他也一度不想趟这趟“浑水”。但直到今天，他更加清晰认识到，没有他这样去做，那群孩子就真的“无望”了，这趟“浑水”他必须去趟，迫在眉睫。
那些质疑他的人，或许没有见过他行善，但没见过不代表没有，他们没去做不代表别人不会做，而自己的人生何其有幸，能有机会去尝试一件难而正确的事。
“……你说可惜不可惜嘛？”听到这，李春才算恍过神儿来。中间梅大军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楚，见梅大军问，李春接上说，
“读书识字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就是嘛。我就想让梅佳雯好好识字、念书，我小时候苦啊没有机会读书，天天得去做苦活，现在条件好了，政策好了，无论如何也是得让梅佳雯读下去，我不管别人怎么说，女娃娃跟男娃娃一样，照样也得读书。”
“小永村的啊，要都跟你一样，就好了。”
李春没有想到，小永村这么偏僻的地方，有梅大军这样的家长能说出这样的话，虽然穷，虽然命运多舛，但依旧能说出这样对知识充满渴望的话，有这样的渴望就一定会有希望走出这个穷山沟。
李春拿起桌子上钢化玻璃杯中的白酒，要去敬梅大军，梅大军忙客气地做不敢当状，两人相视一笑，痛快把杯中酒一饮而光。
喝完后，梅大军再次给李春满上，梅大军边倒酒边说道，
“我争取去发动发动他们，嘿嘿！对了，你知道吗？我听说了上次你在村里收麦子的事情，那个叫牛啊！”
“言重了言重了，我就想着别给你们辛苦种下的麦子扔了，可惜啊！你们种点庄稼不容易，真要感谢，还得感谢我的战友马斌，是她用自己的所学所知，改变了这些发霉麦子的命运，改变了你们的收入，她才是真厉害。”
“可不是，一个女人能办起一个化学工厂，我是真佩服。你们这些有文化的就是不一样。我住院回来后，村里人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那是激动啊，有机会真也该好好感谢感谢人家，做人得有感恩之心。在我看来，她是一个女厂长，也是我们小永村的启发人啊。你知道吗，村里多少人提起来她都是啧啧称赞，因为她，村里人开始夸小女孩时，变成了，你要成为‘马厂长’那样的人就好了，马厂长快成我们这边人的精神领袖了，嘿嘿！反正我是真不敢想，要是没你们，小梅这一届娃娃还能留几个上学的……不好意思，说多了，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