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起来到教室不远处的墙根下，墙根另一侧是一排齐头高的万年青，他们正好被围在中间。梅佳雯趁杨旺不注意，先飞快地把两块钱塞进了她的口袋。杨旺还是发现了，硬要塞回梅佳雯，梅佳雯说还有事得麻烦她，下次她就得麻烦她破费了，看梅佳雯坚持，杨旺只好把钱收下。

“我们得给李春老师想想办法，不能让谣言这么传下去了。”梅佳雯直奔主题。

“什么办法？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从哪里起来的谣言。”孙小凤迷茫回道。

“网上贴吧的事我可以来，我准备写一篇澄清的文章，让写作群的朋友帮我转发、跟帖。”杨旺先说了她的办法以及她能做的。

“我觉得问题可能还是出现在我们校园。你们想想，在网上发帖的那些人，肯定是咱们自己学校的，去看的也是咱们学校的人，不如我们就在校园里贴公告说明情况？让咱全班都签名、按手印，证明李老师清白。”

“对对，李老师是咱们的李老师，得保护好，全班都给李老师站台，看他们还造什么谣！”孙小凤一听也义愤填膺说道。

杨旺听完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个办法的默许。

“明天要是李春老师还没有恢复正常工作，我中午就出去买大的纸张和印泥，晚上就把这事全部搞定，后天早上，大家就能在校园看到。杨旺你到时候负责网络，我和孙小凤负责校园。”

梅佳雯把自己的计划和分工重新梳理一遍，交代给孙小凤和杨旺。

三人很快达成一致，虽分工不同，但各自怀揣着对李春的爱，都想尽点力，这也是他们作为学生唯一能够想到的方法。

第二天一早，天下起了小雨，李春冒着雨早早就来到校长的办公室前候着。校长办公室在一楼的中央，背着阳光，除了进走廊的亮光，整个一楼阴森森的。李春已经冻得来回踱步，边踱边搓手，经过门口的老师让他回去加个衣裳，李春硬是没去，生怕间隙间错过了，他就是要等到校长，说什么都得问清楚，让校长给个交代。他不想再等了，班里学生也因为他的事惴惴不安，太耽搁学习。

快到九点钟，才看到校长提着公文包从走廊亮光的地方进来。校长远远看到李春的身影就知道事情不妙，让他回去度假他不回去，这准是来“找事”的。

其实，看到那些照片，校长是怎么不相信的，春蕾班办班一路下来，他当然清楚李春的为人。从为春蕾班增加名额开始，他就知道，这个老人是一心在为那些穷苦的孩子谋福利，他不惜和领导吵翻去达到目的；没有老师的时候，他首当其冲亲自去当班主任；打水，这种小事都替孩子们想到，只为了让孩子多学那么一会……但恰恰是他无私的付出，让其他老师或羡慕或嫉妒，或自惭形秽。慢慢地，一些夸赞的语调变成了尖锐的批判，有人说他“多管闲事”，有人说他“别有居心”，有些在他校长面前扇耳旁风说“李春一大把年纪，没有编制，没有保障，吃住都在学校，万一出事，都得学校承担……”，尤其是愈发闹得激烈的“个人作风”问题，但“过于亲密”让人怀疑其动机的谣言，确实让他也头大。和学生亲密他能看得出来，成为别人的谣言或许李春还真的需要注意一些。尽管那些是为了学生好。校长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他仿佛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看到了一件好事逐渐发酵变“坏”的过程，但是，在他看来，很多好事，都是“发酵”过来的。葡萄经过变坏发酵才能成为美味的“葡萄酒”；黄豆变坏发酵才能变成豆酱；或许对于李春来说，也需要这样的过程。这个过程中，还有很多事情要发生，他作为校长也需要去做些什么，但是，他现在也还没有主意，他需要去想办法，更需要李春的配合。

“让你回去，咋没回去啊？”校长的皮鞋踩出整个走廊一阵脚步声，夹着脚步声远远就向问李春。

“你说咋回事，一点都不敞亮。”李春盯着校长问道。

校长在门前驻足下来，从公文包取出办公室的钥匙，插进去打开。李春跟着校长走进办公室。

“你这不是给我放假吧，是因为谣言的事停职吧。”

李春质问校长。

校长“呵呵”笑了声，把饮水机烧上热水。

“我也是为你啊，总得给我时间让我了解是怎么回事吧。人家抓住了你的把柄，我能有什么办法。”

“把柄？我能有什么把柄，我看是造谣没有成本吧，一个个都给闲的。”李春愤愤不平。

“你就是不在乎这些细节，但是细节决定成败啊。我就知道，跟你说真实情况，你是不会接受的。”

“接受？你让我接受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邪不压正。谣言又算什么！从今天起，我觉得还是好好带班，带出成绩，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你啊，就别给我添乱了，等我问清楚，做完报告行不行，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但是，总得有证据吧，给我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校长说完，把烧开的热水端给李春，李春没有接，校长把杯子放在了李春旁边的桌子上。

“不行。明明什么都没有的事，这耽误一天是一天，学生也没心踏实学习。”

“行，行，非得犯犟。你以为人家怎么造谣的，造谣没成本，但人家拿证据啊，为什么上级领导重视，就是因为这些啊！”

校长把那一沓照片甩在李春面前，李春拿起来。

运动会上他给张瑞云包扎脚的照片等尽数眼底，一张张浮现时，李春忍不住发出笑声，这就是所谓的把柄，这就是所谓的证据。

“这种捕风捉影的东西都能成证据，校长啊校长，你也信？”

“不管是不是真的，你要注意和学生们的距离啊，毕竟男女有别，你个老同志的，咋不明白。看哪个班像你这样。”

“那是他们没有对学生尽心尽力，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孩子好，孩子们能不和你亲？大家都成亲人了，爷爷会和孙女顾及这些？”

“可在别人眼里你们不是爷孙啊，别人眼里啊，你们就是师生，师生就得有师生的样子啊。”

校长顿了顿继续说道，

“就是因为你这么想，这么毫无顾忌，才酿下今天的祸害，你等我调查清楚，给上面做个报告，你再回来工作。也尊重下我的工作。”

李春见校长说到这个份上，不想再多说什么，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