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他们果然等到了前来镇守边疆的将军，是上官瑾姝的阿兄，上官久宣。
萧浅对上官久宣也是复杂的。
她不是真正的上官瑾姝，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消耗属于上官瑾姝的情感，不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
她跟上官家的人保持距离，跟公孙茗玉保持距离，跟陈若澜保持距离。
在她为上官瑾姝的日子里，她从来没有踏进过上官瑾姝自己的圈子，身边的所有人，都是她自己交来的朋友。
如今的上官久宣看着沧桑了不少，但比在皇城更加健硕，萧浅能看得出来他手臂上的肌肉线条。
—
他们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九观城。
“我唤醒大海～唤醒山脉～”
“我唤醒沙漠～”
“处处充满色彩～美丽的地方～”
“开心往前飞～”
萧浅坐在马车外面，摇晃着脚丫子，头上戴着东方溯给她做的花环，飞舞的麻花辫蹭着她的脸，有些痒，哼着歌。
“就算有亿万公里～一吨行李～”
“我们不放弃～”
“前进需要勇气～一直往前飞～”
刘治臻接着她的歌唱下去，乐不思蜀。
东方溯骑着马慢悠悠走在两人旁边。
马车内的周铭渊掀开车帘，看着萧浅的笑颜，她两颊也有浅浅的酒窝，叶子垂落在她鬓角，甜甜的歌声飘**在天际。
“飞吧飞吧~飞过黎明和夜晚~”
“啦啦啦啦~”
这首歌他没听过，很奇怪的曲调，但是从这兄妹俩口中唱出来，感觉好像奔跑在柔软的草地上，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飞。
“土豆，唱得不错嘛。”
刘治臻转过头，伸手跟萧浅击拳。
“地瓜，你也不赖呀。”
萧浅拔下一朵粉色的小花送给刘治臻。
“可惜了，玉米跟我们有代沟。”刘治臻把那花放在指尖转来转去。
东方溯：“谁说我不会的？”
他一只脚盘在马背上，一只脚慢悠悠地摇晃着，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戴着一个草帽，好不悠哉。
“那你唱啊。”
“不要。”
“年纪大还不让人说了？”
说着说着，两个人又开始吵起来了。
萧浅小声跟旁边的柳玉枫聊天，这一路上不无聊，耳边都是吵吵闹闹又温馨的声音，累了就原地休息，吃烤鱼。
“你好像很在意那个二娘子？”
慕兰秋盘腿坐在周铭渊身边，前面是噼里啪啦燃得正旺的柴火，她眸底倒映着闪烁的火光，伸手烤着火。
周铭渊没说话，他目光跟随着打闹成一片的萧浅跟东方溯。
慕兰秋也不在意，耸了耸肩。
“呀，好烫呀。”
萧浅咬了一口那烤得香酥的烤鱼，滚烫的烤鱼灼痛了她的舌尖，东方溯立马把水囊塞到她手里，拿过她手中的烤鱼。
“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萧浅吐了吐舌头。
东方溯低头给她吹了吹那滚烫的烤鱼。
刘治臻坐在一边，看了看吹鱼的东方溯，看了看挑刺的周无夜，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拿着的烤鱼，突然就觉得不香了。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楚子轩。
“要我给你吹一下不？”
楚子轩：“……”
他忽然警惕起来，“李大郎，你我虽同为男儿，但……男男授受不亲，还请你自重。”
说完，他往自家妹妹身边挪了挪。
“对了，我们这是到哪里呀？”萧浅咬着烤鱼，鼓着腮帮子。
“……”东方溯沉默片刻，瞥了一眼毫无波澜的周无夜跟柳玉枫，道：“蚩鹤崖，再往前面就是启川、南落跟晋康交界处了。”
萧浅点点头。
柳玉枫自然也想起来这里是哪里了。
他曾经陨落的地方。
他当初以为自己死了，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活过来，剑刃割破他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的滋味他现在依旧记得。
柳玉枫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
周无夜也无法释怀。
一行人在此地休息一晚，次日天微微亮，温暖的阳光透过云层照耀大地，金色的闪粉洒在颤抖的树叶上。
萧浅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眼角还挂着泪珠，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才早上六点过，她大脑还昏昏沉沉，被东方溯拉着上了马车。
她刚坐好，突然东方溯大喊一声。
“——警惕！”
他的语气落着冰霜，比平时的声音要低沉很多，萧浅打了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只见从不远处突然窜出很多蒙着面的刺客。
那些刺客乌泱泱一片，人头密密麻麻。
身后跟着的侍卫们瞬间下了马车，萧浅抽出自己的桃花匕，抵挡住那些人的弯刀，要她现在杀人还是有些困难，但牵扯敌人还是可以的。
萧浅这方的武力值并不弱。
东方溯，周铭渊，柳玉枫，周无夜，柳沉修，赵寅齐，楚子轩，金照，个个都是武艺高强的人。
刘治臻不算。
“人太多了，后撤。”
东方溯看着越来越多的刺客，有些心惊，这架势，看起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他们人少，只能后撤打拉扯。
“……没路了。”
柳玉枫没想到他竟然能在同一个地方被围剿两次，而且领头的都还是同一个人。
周久柏。
后面是悬崖，曾经他跟周无夜“死亡”的地方。
刘治臻看到周久柏有些愣神。
双方陷入僵持，黑衣人拿着弯刀步步逼近，周久柏骑着马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
“——小心！”
柳玉枫余光瞥见一个黑衣人正打算偷袭程桑榆，他目光一凝，飞快上前将程桑榆推开，自己的匕首划破那人的脖颈。
程桑榆倒地坐下，她呆呆地看着把她推开的柳玉枫。
谁知柳玉枫脚下不知为何一滑，直直向后倒去！
而他身后，就是悬崖！
萧浅一惊，小跑两步拉住柳玉枫的手臂，只是她没想到柳玉枫这么重，惯性很大，她根本拉不住柳玉枫！甚至跟着柳玉枫一起下去了！
“——阿瑶！”
东方溯心中一紧，也顾不上跟旁边的刺客纠缠，他大步向前，脚边激起一层泥土，在沙砾上滑行半步，一手伸手抓住萧浅的脚踝，一手扣着悬崖上的石块。
他手臂上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在颤抖，小臂因为剧烈地撕扯传来一阵阵疼痛感。
萧浅头朝下，有些缺氧，眼前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她看不清黑色的崖底究竟是什么样，她觉得自己好似站在漩涡中，浪潮很大，拍打着她的身躯。
似乎下一秒，她就会堕入深渊。
东方溯喘着气，他不敢有一丝其余的动作，生怕他一时不察没抓住，她就掉下去了。
只是事与愿违，他扣着的那块石头有些松动，东方溯紧紧盯着上方的石块，石块旁的沙砾颤抖落下，东方溯忍不住闭上眼睛。
下一秒——
他觉得自己手一松，他来不及思考，抽出自己的弯刀狠狠扎进石壁中，弯刀摩擦出火花，终于缓缓停下。
“我下去救他们。”
周无夜看到这一幕心跳差点都停止了，他没有任何犹豫，把自己的匕首塞给刘治臻，刘治臻还没说话，他就捡起地上散落的藤蔓绑在自己身上。
一头系在悬崖边的枯树上，跳了下去。
东方溯死死抓着萧浅的脚腕，萧浅眼前一片黑，她大脑缺氧得厉害，因为悬空而手脚发软，她只能凭借意志抓着柳玉枫的手。
“金初！”
周无夜攀爬在悬崖峭壁上，他努力伸手想触碰东方溯。
他缓慢地接近东方溯，看了一眼下面的情况，萧浅拉着柳玉枫的手颤抖得厉害，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她觉得自己的手臂很疼，里面的筋**着生疼。
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
他颤抖着去抓东方溯的手。
“二弟。”
周无夜一惊，他抬头，就看到了周久柏。
周久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悬崖边上，他现在看不到崖上的情况，只知道他们身边的侍从大概率全部被俘虏。
“再会。”
周久柏微微一笑，随意捡起地上不知道谁丢下的弯刀，轻轻割断了那个藤蔓。
“——阿兄！不要！”
刘治臻看到周久柏的动作，浑身发冷，他根本来不及考虑，抬脚踹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刺客，朝周久柏跑去。
藤蔓渐渐断裂的场景在刘治臻眼前无限放大，他甚至听到了纤维一根一根断掉的声音，那声音无比刺耳。
他大喊一声，浑身颤抖。
眼眶一红。
周久柏嘴角的笑意凝固了。
刘治臻趴在崖边，只能看到一柄半掩在石壁上的弯刀，上面闪烁着刺眼的光，下面一片漆黑，甚至还有淡淡的云层。
“——东方溯！萧浅！”
【警告！警告！系统检测到任务者三，刘治臻，代号空触犯系统规则二:请不要向任何NPC暴露自己的真名。已进行相关处罚，正在清除相关数据！已清除数据，请各位玩家严格遵守规则！】
刘治臻觉得自己的大脑，心脏传来阵阵刺痛，他眼前逐渐模糊，所有一切，连同着旁边周久柏的问话跟他撕裂的声音都越来越小。
——你到底是谁？
他晕了过去。
—
“——阿瑶？阿瑶！”
东方溯自然也听到了系统传来了警告。
崖底是一片巨大的湖泊，寒水侵肌，让东方溯打了一个寒战，他牙齿战栗着，在湖中漂泊，时不时钻入水中找人。
湖底并不清澈，甚至没有任何光线，全是碧绿浑浊的湖水。
他看不清人，也看不清任何物体。
突然，他抓到一个人。
东方溯心中一喜，下一秒，那人也抓着他，力气之大，东方溯只一秒就明白了这人不是他的浅浅，他正打算撒手。
“金初。”
是周无夜的声音。
两人同时钻出水面，东方溯扒开粘在自己脸上的头发，甩掉自己脸上的水珠。
“你看到阿瑶了吗？”
“你看到晚娘了吗？”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钻入水底。
东方溯又抓到了一个人，他艰难地拖着那人上了岸，他低头，看到了那张脸，也不是他的浅浅，是柳玉枫。
他没心思管昏迷的柳玉枫，再次钻入湖底。
这一次他无比焦虑，原本浸泡在寒潭中的四肢起了燥热，东方溯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而他还没找到萧浅。
萧浅不会游泳。
如今这天又这么冷。
东方溯完全不敢想象，再找不到萧浅，萧浅会死的……
他心头一沉，哪怕在湖底，他的眼眶也浮现热意，浮出水面，吸气，沉入湖底，再次浮出水面，吸气，再次沉入湖底……
快一点……
再快一点……
东方溯……
浅浅还在等你，这是第二次，你不能再让萧浅出事了！她好不容易回来，你好不容易才等到她，不能……不能再让她出事了……
天逐渐亮了起来。
微弱的光芒透过湖面折射出光亮。
他的发丝在水中飞舞着，那黑色的发带早已经不知道去哪了，他趁着光，看到了逐渐跌落湖底的萧浅。
东方溯屏息凝神，向她游去，揽着萧浅的腰上岸。
“浅浅？浅浅……”
东方溯慌了神，萧浅脸色惨白，浑身僵硬，身上甚至没有一丝温暖，她的气息微弱。
他当机立断，掰开萧浅的嘴，里面没有异物，扬起她湿漉漉的脑袋，一手捏住她的鼻子，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开始平稳地吹气。
两个人唇齿相依，东方溯却感觉不到任何旖旎的气氛。
他按压着萧浅的胸口。
一，二，三，四……
他心中默念，比他任何一次都紧张，生怕有一丝差错，他强忍着自己的手不颤抖，二十次的心脏挤压结束，他又做了两次人工呼吸。
萧浅，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咳咳咳……”
就在东方溯打算第三次人工呼吸的时候，萧浅猛地咳出一些湖水，她双目无神地盯着那片天空。
“浅浅！”
东方溯心中大喜，激动得一把抱住萧浅的脖子，整个人都在颤抖，死死地埋在她的脖颈处，他就怕自己哪个地方操作不当，萧浅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喜极而泣，又不想在自己女朋友面前落了面子，连忙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水渍。
明明初冬的天气很冷，两个身影紧紧抱在一起，起了暖意。
烟波浩渺的水面波光粼粼，犹如明镜，两旁青草如茵，树木葳蕤，翠竹婆娑。
清晨的露珠顺着树叶的纹路滴在湖中。
落下涟漪。
——第九卷《狼烟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