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萧浅来了折冲府,周枭也闹着要来折冲府训练。
周铭渊低头看着还没他腿高的小包子,有些无奈,但周枭特别执着,非要跟着萧浅一起去,鼓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地看瞅着他。
周铭渊蹲下身子,毕竟这还是他亲生儿子。
“那你答应阿耶,去了折冲府要听你阿娘的,明白吗?”
“嗯嗯!”
周枭眼睛都亮了几分。
周铭渊琢磨着周枭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觉得这小儿好像被萧浅带偏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萧浅跟周枭同进同出,感情突飞猛进,但周铭渊觉得这母子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和氛围,怪异得很。
不像母子,倒像是姐弟。
对,就是姐弟。
因为,萧浅竟然学会欺负周枭了!
她会突然在周枭背书的时候,走到他旁边站着,也不说话,周枭会抬头疑惑地看着自己的阿娘。
突然,她做了一个吓人的动作。
“哇!”
周枭:“……”
幼稚鬼。
小包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萧浅自己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不笑啊?哈哈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生气地看着周枭,指控道:“你的心简直比石头还冷!”说完,她佯装生气,别过脑袋,眼神还是瞅着周枭的动作。
周枭有些无奈,他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阿娘?”
萧浅眼神示意。
周枭:“……哈哈哈。”
萧浅立马就高兴了,揉了揉小豆丁毛茸茸的脑袋:“笑一笑十年少,不要这么严肃嘛。”
周枭:“……”
—
“……娘子,世子殿下今日没有一起来吗?”
是最之前那个扎马步的士兵,李佑安说的,他平时休息的时候都会来看萧浅和周枭锻炼。
“他今日跟程家二郎一起听课。”
萧浅绕着马场跑步,东方溯跑在前面,她在后面。
跑完整整一圈,萧浅弯着腰,双手撑着大腿,红着脸,剧烈地喘息着:“……我,我不行了……休息,休息一下……”
东方溯面不改色地停下等她。
“五分钟。”
“……啊?”
“平时小郎君在的时候,不是两圈才休息?今天怎么一圈就不行了。”
萧浅轻咳:“我那不是为了给祖国的花骨朵做一个表率嘛……”
红杏跑过来给萧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梓路怀里抱着水囊,里面装着淡盐水。
四百米的热身结束后,深蹲,扎马步就来了。
萧浅运动十分钟,休息一小时。
东方溯叉着腰,看着气喘吁吁的萧浅不知如何是好。
萧浅觉得自己要累死了。
“我是废物。”
东方溯扶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娘子,狭翼来了。”
梓路把狭翼牵了过来。
原本还散发着emo气息的萧浅突然蹭了起来,跑到狭翼面前,摸了摸它的鬓发,“狭翼你来看姐姐啦!”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狭翼十分喜欢萧浅,对于萧浅的亲近,狭翼也是毫不吝啬的表示着自己的欢喜。
东方溯盯着萧浅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不过萧浅很快就调整过来。
她最后摸摸狭翼的脑袋,往东方溯走去。
“咱们继续吧。”
东方溯挑眉:“我还以为你要继续休息呢。”
“好歹也是保命的技巧,不努力怎么行?而且也不是很累……反正比军训轻松。”大概是因为有东方溯这么个……不是很严厉的教官。
最后萧浅心里小声的补充了一句。
东方溯失笑:“好。”
其实他想说,在一般情况下,他不会离开她,自然……也会保护好她。
不过……
如果不是一般情况呢?
东方溯不敢赌。
萧浅训练的时候其实都很刻苦,说着“好累好累不想练了”,可到最后还是把东方溯制定的目标完成了。
“……玉娘。”
萧浅回过头,就看到周铭渊走来。
平时周铭渊只要没事,就会来折冲府。
“淮郎!李副将!”
萧浅笑着挥了挥手。
李田丰点点头,对萧浅的态度很温和恭敬,经过这么多天的了解,他对萧浅还是比较熟悉的。
温柔善良,没有架子。
这是李田丰对萧浅最直观的感受,而且他整日跟在周铭渊身边,又怎么感受不到周铭渊心境的变化呢?郎君来折冲府的次数明显多了,显然是因为娘子在这里。
“累吗?”
周铭渊微微低头,看着萧浅。
萧浅结果红杏手中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她歪着头想了想:“没有很累啦……”主要是东方溯对她管得很松。
周铭渊开口提议,“稍后我教你骑马?”
萧浅双眸一亮:“好呀好呀!”
好不容易在周铭渊的帮助下骑上了狭翼,谁知狭翼根本没有之前的那么乖巧,开始拼命的乱走。
时快时慢,萧浅只能紧紧地攥着缰绳,防止自己掉下去。
“你松一松缰绳,你这样会吓着它,让它觉得自己受到了胁迫……脚放松……背挺直……”周铭渊站在狭翼的左边,并没有去拉缰绳,只是一遍又一遍耐心的讲解着。
“对……不用太刻意,自信些,让狭翼觉得你是会骑马的,这样它就不会欺负你……很好,就是这般慢慢来……”
萧浅背挺得很直,身体有些僵硬,两眼目视前方,用余光看着周围的一切。
周铭渊称赞:“不错。”
东方溯远远地站在一边,微微挑起眉峰。
还挺像模像样的嘛……
红杏微蹙着黛眉,双手紧紧攥着袖子,忍不住担心。
“……小心!”
周铭渊连忙扶住萧浅,一手拉住缰绳,控制住狭翼,一手虚扶着萧浅的腰,让萧浅从马上下来。
双脚着地,萧浅才有了安全感。
“怎么样?”
萧浅期待地看着周铭渊。
“上马和下马需要多练练,中间还不错,但只会骑马还是不行的,必要时候,你要一边骑马,一边使用袖箭。”
“嗯嗯。”
—
次日。
周枭又跟着程冀去听课了。
萧浅有些奇怪地看来通报的清萱,她记得这个小丫头是周枭身边的贴身丫鬟吧?而且……为什么现在才来跟她说?
“枭郎去程家,你……为何未曾跟过去?”
清萱面露难色,有些犹豫,支支吾吾。
萧浅忽然想到什么,她直言道:“他是自己跑出去的?”
清萱低头不语。
萧浅深呼吸,压下自己心底的怒火,她努力将自己的脸色平静下来:“他现在身边都跟着什么人?”
“……婢细数,只有……只有金涣侍卫。”
萧浅咬牙:“……”
“别在这里愣着了,去告诉王爷。”说完,萧浅侧过头看着红杏:“红杏,你们跟我一起去程家。”
简单收拾一下,萧浅就沿着东街,到了尽头便是程家,她在程夫人的口中知道了周枭并没有来程府,两人心照不宣,派了人去找两位小郎君。
萧浅并没有回府,也在街上寻找周枭。
看着人山人海的街道,萧浅只要一想到那个不打招呼就到处乱跑的小鬼就气得牙痒痒,要是找到非要好好教育一顿!
要是……要是被人贩子抓走了怎么办?
萧浅有些懊恼。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她的疏忽。
如今这个天气不算太热,二十多度的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萧浅越找越热,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忍不住掀开自己的帷帽,凉爽的风吹散了她脸上的热意。
“……你见过一个大概五六岁,长这么高,一身墨蓝色长衫的男童吗?”
“谢谢。”
萧浅问了一个又一个路人,有些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猛地叹息。
她知道问路人几乎不可能问出什么,但是这个时代没有手机,没有定位,没有监控,只能靠问路人找啊!!
萧浅心里又是自责,又是生气,又是后悔,又是着急。
眼睛红通通,急得差点掉眼泪。
终于——
“啊?五六岁的男童?之前看到有两个小郎君,瞧着粉雕玉琢的,跟着几个乞丐,往……好像是往城门口去了……诶!好像!俺说的好像啊!”
萧浅道了谢,立马拉着红杏往城门口去。
“城门口附近有什么流浪者住的地方吗?”
东方溯:“那边有个岭泽桥桥底可以住人。”
“走,去岭泽桥。”
到了岭泽桥,萧浅直接往下走。
桥下面似乎无人打扫,堆砌了很多从桥上丢下来的垃圾,岸边还有些湿润的土地,萧浅也不嫌弃,干净的绣花鞋直接踩在泥泞上,往里面走去。
萧浅拎着裙子,踩在泥土上的脚每一步都走的很稳,生怕摔倒。
在往里面,很黑,很多木板杂乱地堆在一起,摇摇晃晃,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气味,只有洞口放着一盏灯火微弱的马灯。
萧浅皱了皱眉。
“……我先进去,安全再叫你们。”
东方溯可不会让一群小姑娘进去冒险,他直接拎起地上的马灯,往里面走去。
里面渐渐明亮起来。
“……真的吗?”
“后来……”
那人话还未说完,就被一群闯入的侍卫打断了,他语气一滞,看着突然冲进来带着大刀的侍卫,所有人吓得瑟瑟发抖,抱着脑袋缩到一团。
“不知……不知官爷这是……”
东方溯从腰间扯下一块令牌:“端王府。”
其中一人苦苦哀嚎,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竟然惹得端王府亲自来抓人,要知道他们这些乞丐,一辈子从来没见过什么达官显贵。
萧浅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里的周枭和程冀。
周围很黑,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上点了一只蜡烛,里面大概有十几个乞丐。
周枭看到萧浅,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抬头看她。
“还不过来?”
萧浅脸上没什么表情。
周枭低着脑袋,双手背在身后不知所措地扣着,“阿娘……我……”
“你不用跟我解释,你阿耶已经知道你偷偷跑出去的事了,有什么话,留着跟你阿耶说吧。”
萧浅看了一眼惊恐万分的众人。
“金涣,你送程二郎回程家。”
剩下那一群乞丐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今天的事都烂在肚子里,明白吗?否则仔细你们的脑袋。”梓路心知娘子心地善良,自然不会同这些乞丐计较,但是该做的事,他还是得帮娘子完成。
—
今天王府格外的安静。
书房里面的气压很低,特别是看到周铭渊那张泛黑的脸,萧浅还是第一次看到周铭渊这么生气。
她小小地咽了口水,有些害怕,乖巧地走过去,诚恳地道歉,“对不起,今天的事是我疏忽了……”
周铭渊侧过头看着低着头的萧浅,视线落到她头上的珠钗,神色稍缓。
“你先回云容院。”
萧浅一愣,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僵硬在原地的周枭,她拒绝了周铭渊的建议:“我……我留下来陪他吧……”
周铭渊歪了歪脑袋,神色变得有些深邃,眸中带着奇怪,他看着萧浅一言不发,好半晌他才笑了:“你跟他关系倒也挺好?”
萧浅沉默片刻,笑嘻嘻地拉着周铭渊坐到他的椅子上:“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慢慢说嘛,说清楚就好啦。”
周铭渊坐在书桌前,左手托着腮。
“过来。”
萧浅这下子噤了声,她虽然最近跟周铭渊关系还算不错,但她始终觉得自己没权利在这个时候开口。
周枭脑袋都快垂到地上了,听到周铭渊的声音,他不敢犹豫,大步走过去。
萧浅连忙让书房里的下人们都出去。
东方溯看了一眼萧浅,也出去了。
“为什么偷偷跑出去?”
周铭渊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压迫感,原本萧浅好不容易弄得活跃一点的气氛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