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算◎
贺延臣没有理她的求情, 叫人把她送去了明照堂。
姜予安担心贺绪宁:“不会有什么事吧?”
“总归是打不死的。”贺延臣说道。
姜予安欲言又止,知道贺绪宁是该长长教训。
“那那个卫廷呢?”
“这赌场不是他一人开的,还有几人参与, 我在查。”
姜予安点点头。
“今日不是莫承要回来了?”贺延臣问道。
“大概得下午吧。”
她见贺绪宁没什么事, 便想着去一趟景非那里。
于公于私,她都得去看看。
然后……和他说清楚。
“你去哪?”贺延臣见她似是要出门, 微微蹙眉问道。
“去见景非。”
贺延臣跟上来的脚步顿住,景非这二字,不知何时似乎成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梦魇。
当然,是他单方面的。
他还是跟了上去:“我想和你一起去。”
姜予安本以为他是不放心她单独见景非,冷漠道:“成二跟着, 你是他主子, 若是我有什么不合适的举止言行, 皆叫他回禀便是。”
贺延臣知道她是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想了解了解, 你们商队是怎么经营的,虽然我不懂经商, 但我去过很多地方。”
她惊诧地看他一眼:“你不用上职?”
“今日偷些懒又如何?”贺延臣上前拉着她的手, 带她往府外走去。
他既然说去, 姜予安自然没什么好拒绝的,见到了景非, 他确实浑身上下完好无损, 贺延臣没有骗她。
景非看到姜予安来,本是扬着嘴角相迎, 看到贺延臣的瞬间, 嘴角的笑僵在了那里。
“东家。”
“前些日子, 委屈你了。”姜予安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这是鸿源斋的糕点,权当我夫妻二人赔罪。”
贺延臣本是不高兴的,但听到姜予安说他们夫妻二人,心情瞬间好了许多,连带着景非都觉得顺眼了。
景非看了一眼他们二人的神色,也不扭捏搪塞,接下糕点:“东家说笑了,武德司职责所在,哪有赔罪一说。”
姜予安也不和他多说场面话,给贺延臣指了个地方让他坐着,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径直切入主题。
一开始她还因为屋内有贺延臣,和景非交谈颇有些不自在,可时间长了,都忘了贺延臣还在这里。
他是第一次看姜予安如此,上回在酒楼她算账,也不过是众女子都会的,没什么稀奇。
可这回,贺延臣真正见识到,姜予安的才学、智慧和博闻,她几乎在发光,怪不得景非会喜欢她。
若是一般男子,定会觉得她抛头露面,有违妇道,可对于贺延臣,她好似手里有根绳子拴着他,叫他不由自主地靠近,被她吸引。
贺延臣看出了神。
直到云苓匆忙进来打断。
“夫人,少爷回来了。”
姜予安稍稍抬头:“这么早?”
“身上有伤,您快去看看吧!”
“有伤?”姜予安蹙眉起身,“怎么弄的?”
她一边急着往外走,一边和景非交代:“后续的事情你多操心,辛苦你。”
“东家放心。”景非颔首。
“先别急,林业肯定去看了。”贺延臣怕她太急摔倒,安抚道。
姜予安知道自己着急也没用,稳住心神,上了马车回国公府。
回扶云轩路过明照堂,远远的就听到贺绪宁的哭声和叫声,姜予安不忍,看了一眼贺延臣。
贺延臣也听到了:“无妨,雷声大雨点小,父亲不会下狠手的。”
姜予安点点头,加快步子回了扶云轩:“莫承,怎么回事?”
姜莫承本是不想告诉姜予安的,可休假,他若是不回来,他姐姐肯定会怀疑,再说,他也想见姐姐。
“怎的伤成这样?!”姜予安惊道。
“姐姐,姐夫。”姜莫承先作了一揖。
“没事,不小心摔跤了。”姜莫承笑笑。
“哼,摔跤了,分明是被人打的。”一旁林业刚给姜莫承看完,一边收拾一边拆台。
“大夫!”
“被谁打的?”姜予安一脸严肃,托着姜莫承的脸左右看看,左边脸青紫,必然是下狠手了,“身上有伤吗?”
“就……和同窗发生了些口角,没有大碍,我还手了!”姜莫承支支吾吾的。
被打的连床都下不了的同窗:“……”
“说什么了,值得这般动手?对方是哪家的?”贺延臣问道。
姜莫承看了一眼姜予安,不太想说。
姜予安看他支支吾吾的,气得拍了他肩膀一下:“说呀!”
“姐,没事,你就别操心了。”姜莫承说着,站起身推姜予安出门,“我读书好累,受伤的地方疼,要歇会。”
“姜莫承,你……”
姜予安正说着,前院有人进来通禀:“二爷,成国公家来人了,说是姜少爷打人,来讨个说法。”
贺延臣挑眉看了一眼姜莫承。
姜莫承也看着贺延臣:“姐夫……”
他给定国公府惹麻烦了。
“来人是谁?”他问道。
门房回:“成国公亲自来了。”
姜予安蹙眉:“你和成国公家的打架了?”
“为何?”
贺延臣看他迟迟不肯说,多少猜到可能是和姜予安有关,他才不开口,解围道:“别说这些了,先去明照堂吧。”
定国公今日上完朝就在府里,听到成国公上门,把人迎到明照堂堂屋。
冤有头债有主,本来成国公是要去永安侯府,问问永安侯的,但永安侯称病,当家夫人说那个叫姜莫承的如今住在定国公府,他才来的。
“金兄今日怎么有空来?”定国公笑呵呵的,当没有看到成国公身后被抬着的成国公小儿子。
“贺兄,今日前来不为叙旧,敢问姜莫承可在贵府?”成国公冷着脸问道。
第83节
“在倒是在,不知成兄所为何事啊?”
“此事和定国公府无关,我倒是要问问那小儿,何故要把我儿打成这样!”成国公甩袖怒道。
“哎,金兄所言差矣,既是在我定国公府住着,自然关我定国公府的事。”
他那儿媳,祖母刚去,永安侯又不是个有能耐的,若要撇清了关系,凭永安侯府可扛不住成国公府的怒火,既然嫁进了贺家,喊他一声爹,自然就是贺家人,定国公府又不怕他成国公。
再者说了,那孩子他也见过,有礼貌读书又好,也乖巧,定国公挺喜欢的。
姜予安等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这话。
心情有些复杂,姜莫承本来在定国公府住着,已经是够意思了,不成想这回还捅了大篓子,姜予安本来担心给定国公府带来麻烦,定国公这番话,叫她心里安定了不少。
定国公府的所有人,待她都是极好的。
几人进去,那金煜一看到姜莫承,还想挣扎着起来揍他。
姜予安一看,姜莫承何止是还手?这是给人打的站都站不起来了。
贺延臣也是意外,这姜莫承看着是个清秀柔弱的公子哥,打人怎的这般狠?
姜莫承没想到会闹到定国公这里,他确实做的不对,但那金煜,他打的不后悔,再来一次他还打!
三人先向定国公行了礼。
“金大人。”贺延臣稍稍颔首。
姜予安跟着福了福身,她看姜莫承还犟着,拉了拉他。
“贤侄,虽然你我两家是世交,但你那小舅子打人,把我儿打成这样,可不对吧?”成国公寒声道。
贺延臣扭头问姜莫承:“莫承,你打的?”
姜莫承没否认,点头:“对,他嘴贱,我气不过,就打他了。”
“你这小子还理直气壮!”成国公气得都要上前扇姜莫承几个耳刮子。
定国公闻言诧异地看了一眼姜莫承,心道好小子,有血性。
但他也没出声,就坐一旁看着,毕竟成国公是长辈,他得在这儿坐镇。
贺延臣不动声色上前一步,给成国公挡了回去。
“他说什么了?”贺延臣问道。
“不管说什么,我儿子被打的半死不活是真的,现在躺在这儿也是真的,打人还有理了?!”成国公怒目。
贺延臣笑了一声:“看来金大人断案比我在行。”
成国公噎了一下,贺延臣是大理寺卿,谁敢说断案比他在行?
“莫承,谁先动手的?”姜予安问道。
“我。”姜莫承怕姜予安责怪,小声道。
“原因呢?”
姜莫承看了好几眼姜予安,欲言又止。
姜予安这下明白了,看来这是和她有些关系:“说!”
“他说我姐姐除了脸什么都没有,我姐夫是看在我姐姐长得好看才娶她的,还说我姐姐……”那些词实在污秽,姜莫承说不出口。
“还说我姐姐和袖招阁的女子一般……”姜莫承最后还是想了个不那么难听的话来代替,他小声说道。
袖招阁那是什么地方,是青楼!金煜这是什么意思?
成国公也是脸色铁青,狠狠瞪了自家不争气的逆子一眼,金煜告诉他说只说了几句他姐姐的不是,姜莫承就上来打他,成国公哪受过这种气,当即就带着儿子上门讨说法来了。
姜予安脸色也不好看,欲言又止。
贺延臣拉下了脸:“金大人好教养。”
“我妻子是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堂堂永安侯府的二房嫡女,她父生前官居四品,为国捐躯,到你儿子嘴里和袖招阁的女子相比了?不知成国公府诸位,是看不起我妻子,还是看不起我贺延臣,抑或是看不起定国公府?”贺延臣扯着嘴角,看着金煜一字一句说,吓了金煜一跳,“还是庆幸遇着的是我小舅子吧,好歹只是下不了床,舞到我面前,指不定他现下还有没有命!”
“贺延臣!”虽然金煜没理,但他成国公还在呢,贺延臣就敢这么威胁,还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金兄,这就是贤侄的不对了,我定国公府,不知何时给了众人是颗软柿子的印象,竟叫人骂上门来了。”定国公笑呵呵地说道,“来呀,给金公子五十两,叫他去看病,别落下什么病根。”
当即定国公身边的亲信拿了五十两,上前扔在金煜怀里。
“你定国公府实在欺人太甚,我定去陛下面前参你一本!”成国公怒道,说着,指挥人抬起金煜就要走。
“金大人最好赶紧去,叫陛下评评理,陛下金口玉旨赐的婚,反倒被人这般贬损,再者这功勋侯爵家的公子哥打架,想必也是要交给大理寺审理的,正好这几天大理寺没多少案子可查。”贺延臣淡声说道。
皇帝赐婚,自然是金煜的错,他有几条命敢和陛下对着干,若是运气好,陛下不在意,也肯定是交给大理寺,虽然贺延臣肯定不会作为主判官,但大理寺,可是他的地盘,到了大理寺,金煜还有命活吗?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成国公气得手都发颤。
他看着姜莫承,还有屋内定国公府一家子,何时他成国公被人这般架在火上烤过?
“我儿子被打成这样,你们家却这般态度,是要结仇结怨?”
“那敢问金公子,贬损我妻子是要结仇还是要结怨?”贺延臣反问。
“金大人,回去好好叫贵公子修修口德,洛白大师相必也不想教这种学生。”
谁人不知贺延臣是洛白先生最得意的学生?
“来人,送客。”定国公看差不多了,也不敢叫成国公在定国公府气出病来,赶紧送走才是,反正此事是成国公府没理,他儿子这顿打是白挨了。
成国公气得一甩袖子,径直出去了,走时还把那五十两银子,扔在了大堂里。
定国公的心腹上前,把那银子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土。
姜予安一脸歉意,拉着姜莫承上前给定国公行礼:“公爹,此番是莫承做的不对,给定国公府添麻烦了。”
“嫁给喻之,自然就是定国公府的人,不用说那些见外的话。”定国公慈祥地笑笑。
言罢起身,对姜莫承说道:“好小子,若是想学些防身术,休假的这些时日,卯时来后花园找我。”
“多谢公爹。”姜予安闻言,大喜过望,赶紧福身。
定国公是谁?若说全晋朝数一数二的身手也不为过,如今要亲自指导姜莫承,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多谢叔父。”
定国公拍了拍他的肩膀,扭头走了。
姜予安看了一眼姜莫承,有些心疼,有些生气,又有些感动:“再怎么样,也不该动手啊。”
她摸着姜莫承的伤。
“无碍的,我说了要做姐姐的靠山。”姜莫承倾身抱着姜予安,“说到做到,他敢说,我就敢揍他,是我太冲动动手了,现在还没能力摆平,才闹出这些事端,待我日后,定叫他付出代价!”
贺延臣轻咳了一声。
姜予安和姜莫承同时回头看他。
“实在给你添麻烦了。”姜予安轻声道。
“说什么见外的话。”贺延臣不满意姜予安的回答,蹙眉道。
“多谢姐夫。”姜莫承作揖。
“不必,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要傻乎乎地上去动手,是下下策,除非你比他更有权势,打便打了,除此之外,有几百种法子叫他付出代价,何苦脏了自己的手。”贺延臣淡淡道。
他今日听到姜莫承说的时候,气的恨不得上去再给金煜两拳,金煜是成国公最小的儿子,平日里被宠成什么样众所皆知,只是脑子好使点,被洛白夫子收为学生,贺延臣想也知道,那金煜,只会说的更难听。
姜予安眼看他越教越偏,怕姜莫承学坏:“不许听你姐夫的,动手就是不对,知道吗?”
姜莫承乖乖点头,但从心里却认同贺延臣的话,这世道就是如此,如果不是定国公府出面解决,可能此事还不算完,他还是不够成熟。
他看了一眼姜予安。
姜莫承虽然在来京城之前从未见过姜予安,但是不妨碍他依恋她,在扬州的时候,他每一天都在想姜予安的样子,在知道姜予安这么多年的成长经历之后,他心疼,他在扬州,祖父母尽心,舅舅们疼爱,没有受过一天委屈,可姜予安不是,姜莫承甚至觉得有些亏欠她。
若是有一天,贺延臣也欺负她,她没有人依靠,该多难过?
姜莫承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他必须要把家撑起来,所以他用功读书。
“你先回去喝药,我和莫承聊聊。”贺延臣朝姜予安说道。
“怎么了?为何要喝药?”一听要喝药,姜莫承赶忙问道。
“调理身子罢了,无碍。”贺延臣帮着打掩护。
姜予安点头,看了二人一眼,先回了扶云轩。
“去外面走走。”贺延臣说道。
姜莫承点头,跟着贺延臣出去了。
“以后做事,要千万小心,定国公府和我,在这京城也不是只手遮天,总有护不住你的时候,你是你姐姐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念想了,要保护好自己。”一边走,贺延臣一边说道。
“我知道。”姜莫承点头。
“祖母去世之后,她虽然看起来好了,但却没了精神支柱,你多开导她些。”
姜莫承还是点头,他从未见过哪个人,那么悲伤。
那天,姜予安的神情,一度让他觉得她要随着祖母去了,他想,他姐姐一定是有过这个想法的……
这天,从姜予安聊到官场,从官场聊到性格,从京城聊到扬州,贺延臣和姜莫承聊了很久,他还好奇姜莫承为何看着清秀,能把人高马大的金煜打成那副模样。
姜莫承在扬州并不是只知道读书,外祖父精心培养,防身术学了一些,不精通罢了。
定国公要亲自教姜莫承,定然是觉得他是个好苗子,贺延臣叫姜莫承跟着定国公好好学。
他这一身功夫,是定国公手把手教出来的。
一直到快吃晚膳,姜予安派人喊贺延臣和姜莫承回来吃饭,二人才结束了聊天,姜莫承突然觉得和贺延臣关系亲近了许多。
以前他们二人几乎没有多少交流,有时候说话,姜莫承也感觉贺延臣是看在姜予安的面子上,但这回不一样。
贺延臣是在把他当成姜莫承来看待,他不由得和这个姐夫亲近了许多。
许是下午时分的事情叫姜予安心软了一些,他们二人回来吃饭,她对贺延臣难得露了个笑脸。
“吃饭了。”
姜予安又问了一些在书院的事情,不知道姜莫承在那里过的好不好。
洛白先生的书院里,其实氛围很好,大家不讲出身,只讲学识,除了金煜,姜莫承在书院里过的很好,也交了很多朋友。
一直到用完膳,姜莫承觉得自己这一下午嗓子都要说冒烟了,告辞回去休息。
第84节
姜予安叫下人收拾了碗筷,打算绣个荷包给姜莫承。
今日她看着,姜莫承身上戴着的那个已经很旧了。
“绣什么?”贺延臣靠近她,坐在她旁边。
姜予安抬头看了他一眼:“给莫承绣个荷包。”
“今日的事,不打算谢我?”他按着她手里的绣绷,不让她看。
姜予安觉得贺延臣实在是多变:“在明照堂你不是还说不要说那些见外的话。”
“不让你说,又没有不让你做。”贺延臣轻声道。
姜予安不想理他,要拿起绣绷来继续,却被贺延臣按着不让,她心想道这贺延臣怎的这般幼稚,无奈妥协:“好,怎么谢,你要什么?”
她无奈的表情,映在烛光里,贺延臣看呆了。
“飖飖,我爱你。”不由自主,发自内心的,他又说起了这话。
姜予安:“……”
“不说就放开。”姜予安听的多了,已经不会再感到惊讶了。
“亲一下。”他赶忙说道,不敢再磨蹭。
“除了这个。”她拉开他的手,一边绣一边淡声道。
她不想。
“那给我也绣个荷包。”贺延臣不会承认他嫉妒姜莫承那个小子,姜予安对他真的好的不得了。
姜予安细细思考了一下,还是抬头吻上他的下巴,一触即离。
相比起绣荷包,还是吻他一下来的快点,毕竟绣一个荷包,几乎要一天。
贺延臣这几日紧绷的心总算松快了一些,就听到她说。
“绣荷包有些费事。”她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解释道。
气死他不偿命。
这下轮到贺延臣无言:“……”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吻上她的唇。
好久没有吻她,她的味道,她嘴唇的柔软,都叫他欲罢不能。
但他没有多做停留,只亲了一下。
“这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