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岫栩走在长长的好像走不到尽头的通道里,周遭一切都笼罩在压抑的黑暗之中。

他知道这是在梦境之中,他常常做这样的梦,有时候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有时候有浑身裹着光亮的人从他身边跑开。他看不见他们的样子,触碰不到他们身体。他们欢声笑语着,恍若不觉地从他身边匆匆而过。

这样的梦境很压抑,每次醒过来,他都觉得胸口一阵难受。

走了一会儿,他察觉到脚下有不同以往的柔软触感,发出“沙沙”的声音。他蹲下身,摸到了茸茸的草地,眼前忽然亮起来,他左右看了看,这儿是别墅后边的花园。

有风吹过,一片片粉红色的小巧花瓣飘至他的手心。他顺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玻璃房边上的晚樱树上缀满了粉色的花蕾,被吹落的花瓣正随着风的轨迹在半空中盘旋。

顺着风飘过来的,还有一些轻微的说话声。

“Estella(艾斯黛拉),小王子一个人生活在城堡里会不会饿死啊?”稚嫩的童声响起。

“不会,城堡里有很多仆人。”被称作Estella的女人温声细语地说。

“那他会不会觉得冷呢?”孩子又问道。

“不会,仆人会给他准备最精致的衣服,还有天鹅绒斗篷。”Estella的嗓音里满是笑意。

“那他有没有……”孩子不依不饶。

“好了!小精灵鬼,这是我的故事,你再问问题,我就不给你念了!”Estella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

“好吧好吧,那城堡里来了个骑士,后来呢?”小孩妥协,小大人一般地挥挥手。

“唔……让我想想啊,城堡里来了个骑士,穿着帅气的铠甲,拿着锋利的宝剑,踩着城堡外金砖堆砌的阶梯,目不斜视地推开了镶嵌着宝石的大门。小王子坐在城堡里,看见骑士的第一眼就愣住了,因为骑士是一个女孩……”

“骑士怎么能是一个女孩?!Estella,你骗人!”小孩涨红了脸,挥动着胳膊,不服气地嚷嚷,“应该是像我这样帅气又有正义感的男孩子,才配得上那么帅气的铠甲和宝剑!”

Estella“扑哧”一声笑了,这时候才看到一边的沈岫栩,笑着将他拉起来,手指温柔地揩去他脸上的泥垢:“我的小王子,你说,让这个勇敢的骑士来拯救你好不好啊?”

“嘿?沈先生?沈先生……”

沈岫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言蹊放大的脸悬在他的上方,他下意识向后退,脑袋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言蹊问。

沈岫栩从沙发上坐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恍惚想起昨晚他似乎是在沙发上看着书就睡着了。

言蹊将掉在地上的薄毯捡起来,四四方方地叠好放在一边,抬起头看见他正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压着太阳穴。

“头疼吗?”

“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同时发问。

言蹊被他这个问题问得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讷讷道:“我来……上班啊……”

心里却惊疑不定地想:不是吧,不会是因为昨天的事情要辞退我吧?难道我又要迎来新一轮的失业吗?

沈岫栩听到这个回答,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有几分令人难以捉摸的意味深长。言蹊见状心里更忐忑了,浑身僵硬,像一只被踩到尾巴,警惕得全身的毛都竖起来的猫儿。

过了几秒,沈岫栩终于收回视线,言蹊才觉得那股压迫感渐渐褪去。

沈岫栩淡淡地说:“我饿了。”

“我马上做饭!”回答之快,语气之狗腿,令言蹊自己都有些微微汗颜。沈岫栩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轻轻点点头。

言蹊做的是三明治,所以很快就好了。

沈岫栩接过盘子的时候,忽然问道:“你吃过了吗?”

“呃……吃过了。”言蹊犹豫着说,其实她还没有吃早餐,但是她记得每次沈岫栩吃东西的时候,朵拉都会等在一边,言蹊潜意识里认为他不喜欢有人和他一起吃东西。

一阵诡异的安静,气氛略有些尴尬,偏偏沈岫栩毫无察觉,自顾自地吃着三明治。言蹊的肚子却在此时不争气地一阵鼓动,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的“谎言”。

言蹊尴尬极了,像被施了定身术,定在原地。她想,说点什么吧!真是太丢人了!

沈岫栩骨节修长的食指推着白色的餐盘,送到她面前。

言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瞪着眼睛看着那只手指,皮肤白皙,指甲被修剪得干净整齐,衬着洁白的餐盘,显得矜持又冷清。

沈岫栩没有看她,淡淡地收回手。言蹊这时候才意识到他是分了一半早餐给自己,结结巴巴地说:“谢……谢谢。”

她捧着三明治,香气扑鼻而来。

沈岫栩余光看到她眼睛不自在地左右瞄了瞄,“哇呜”咬了一口三明治,脸颊就鼓成一个小山包,活像一只提防别人抢食的贪吃小仓鼠。强烈的画面感令他不自觉发笑,注意到言蹊望过来的视线他又连忙收敛笑容,一不小心却岔了气,咳嗽起来,言蹊赶紧将茶几上的水杯递给他。

沈岫栩不知是该懊恼自己的想象力太丰富,还是该怪面前的女孩太可爱,忍不住瞪了言蹊一眼。

只是他雾蒙蒙的眸子,还有苍白脸颊上因为咳嗽泛起的薄红,怎么看都有些……令人遐想。言蹊眼神发直地瞅着他,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不纯洁的遐想了,脸也跟着噌地红了起来。

言蹊在心里唾弃自己的不坚定,居然会被“美色”勾引!太不应该了!

她赶紧低下头不去看他,束手束脚地站在那儿,眼睛到处乱瞟。

咦……那是什么?

言蹊瞥见沙发边倒扣着的牛皮本,身体不由得蹲下去。那是一本手工制作的牛皮本,大概是因为时间久远,牛皮上有些斑驳的划痕,封面上花样繁复的银扣也有些微微发黑,里面夹着参差不齐的泛黄纸张……

言蹊手指抚摸着书皮右下角刻着的单词,顺着金色的纹路,慢慢念出来:“Estella?”

坐在沙发上的沈岫栩微微一愣,捏着玻璃杯的手指收紧,他合上眼皮,不让一丝情绪泄露出来,声音却沙哑又干涩:“我母亲的名字,是星星的意思。”

言蹊恍惚想起,他的母亲……好像已经过世了。心里略微有些抱歉,暗自懊恼不应该勾起他的伤心事。

沈岫栩别过头去,不愿意看她。

他身边的人都把这个话题当作禁忌,每每在他面前不小心提起,都好像犯了天大的错误,生怕勾起他的伤心。那些人脸上战战兢兢的表情,活似他是脆弱得能够被一句话击碎的玻璃人一样。

——真可怜啊,这么小的孩子,你爸妈真是狠心哦……

记忆里,那些围着他的亲戚滔滔不绝地说着。

沈岫栩在心里嗤笑,他根本不需要那些虚伪的同情心,更没有什么需要被可怜的。

那些小心翼翼的同情、口是心非的安慰,才是真正扎在他心上的刺,让他时时刻刻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世界上……真的就剩下他一个人。

言蹊蹲在地上,仰着头看着那个一向没什么表情的清冷男人。此刻他陷在沙发里,头撇向另一边,轮廓锋利的侧脸上有难以掩饰的隐忍,脸颊的肌肉也因为咬牙微微颤抖……

腿部因为蹲久了有些酸麻,那种针扎一样的刺痛顺着缓慢流动的血液,慢慢传递到心脏……

“As all fairy tales do,this story begins with the simplest of words:once upon a time……(正如所有童话故事一样,这个故事也是以‘很久很久以前……’这样极为简单的话语开篇。)”言蹊垂着脑袋,缓声念着扉页上书写流畅的花体英文。

沈岫栩闭着眼,她的声音就像珠玉落盘一样清脆,他慢慢掀起眼皮看过去。

言蹊坐在地毯上,没有扎入低马尾的碎发凌乱地散在脸颊边。她抬头,发丝顺从地向后滑落。她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弯着双眼笑问:“这是童话故事?你的妈妈,是像安徒生那样的织梦人吗?”

女孩微微仰头,眼睛澄澈又明亮。

他透过她干净的眸子看见自己脸上有一种能够令人沉溺的温柔。

秋末,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屋侧的花窗洒在脸上,令人微微醺醉。

很多年后,沈岫栩一直清楚地记得这个早晨。

他将这一瞬间保存在画布上。

每次看到,眼里、心里,都软得一塌糊涂。

别墅西边的塔楼是画室。

画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节油味道。

沈岫栩坐在画架前,拿着一支小号的勾线笔细细勾勒。

最后一笔落下,他满意地打量眼前的画。

画布上有丰沛的阳光、被风鼓动成海浪纹路的窗帘,不远处的树梢上的花瓣随风卷落,还有那个半仰着头坐在地毯上的人……

一切的一切,美好得不成样子。

人的记忆就是这样,对于不好的东西,一被触及就像是做了一场可怕的梦魇;而好的画面,则被美化得更美好。

他将画笔收回画箱里后,走到窗边,推开玻璃窗,一阵暖意扑面而来,白色的纱窗跟着远道而来的风一起飘**。

一阵轻轻的哼唱声飘**在空气中,别墅里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哼着歌,沈岫栩的手指不自觉地跟着旋律在窗柩上敲打,他顺着歌声望过去。

别墅整体呈现一个凹字形,左右两边的塔楼稍高,突出的楼顶上都有一个很大的天台,言蹊此时正在左边的天台上。

言蹊稍稍费力地踮起脚,将刚洗好的床单挂在绳子上,口中无意识地唱着歌:“……Sometimes I just wonder and I'm not tall enough to reach the sky……Could you tell me was lost and find in my life……(有时我只是好奇,我不够高,无法到达天空……你能否告诉我,我的生活如何在迷失后又豁然开朗……)”唱到不记得歌词的地方用轻轻的哼唱代替。

这首歌是一部电影的插曲,言蹊在听到旋律的瞬间就喜欢上了。

她从篮子里又拿出来一床被单,洗衣液的淡淡花香味萦绕在鼻尖。她双手抓着被单的两端,朝上展开,趁着被单还在半空中飘扬时,张开双臂抱住,一边警惕着不要掉落到地上,一边咋咋呼呼地蹦蹦跳跳,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切已经被高处塔楼上的人尽收眼底。

言蹊提着篮子蹦蹦跳跳地从楼上下来,在二楼楼梯口正好撞见从塔楼下来的沈岫栩。

“沈先生。”言蹊笑眯眯地叫了他一声。

朵拉和PAN最近都没有出现在别墅里,言蹊基本上负责了别墅中的大小事务。

而在言蹊心目中,最值得庆贺的一件事情就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沈岫栩终于不再对她视而不见。偶尔她壮起胆子和他说话,他也会回答。

沈岫栩的步伐慢下来,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停下脚步:“歌很好听。”

“嗯?”言蹊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歌很好听?我什么时候唱歌给你听了?

转身时,篮子撞到小腿,她猛地想起,在天台上时自己好像有哼歌……难道被他听到了?

言蹊瞪大眼睛,啃着指甲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完了完了,有没有跑调来着?

沈岫栩捧着一本书,斜倚在书架边的楼梯上。言蹊靠在书桌上,将散落的书本一本本摞起来,总往身后瞟的眼神却暴露了她的心不在焉。

沈岫栩手指摩挲着凹凸不平的纸面,趁着翻书的间隙,眼神斜斜向下一瞥,果然看到言蹊快速转过脸,手上的动作不停,装模作样地晃着头。

嗯,紧绷着脸,神情专注严肃,脊背挺得笔直,没有偷看。

沈岫栩在心里哼笑一声,起先他并没发现,视线偶然扫到言蹊,她就跟准备偷奶酪的小老鼠,警惕得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又要装作不动声色,只是这蹩脚的演技……实在是滑稽搞笑,很大程度地取悦了他。他玩心大起,也跟着玩起了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什么时候我也这么幼稚了?沈岫栩摇摇头,颇有几分无奈的味道,又向下瞅一眼,顿时哭笑不得。

书桌上的书已经被她摞到胸口那么高。

言蹊机械性地搜罗桌面上的书,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心慌极了,余光瞥见沈岫栩朝这边走过来,更加手忙脚乱。

沈岫栩将手中的书压在那摞书上,阻止她继续给自己强行增加工作量的行为。言蹊原本还有些莫名其妙,在看到近在咫尺的麻色硬壳书时才醒悟,什么时候书堆得这么高了?

美色害人啊!言蹊在心中暗骂,讪讪地望向沈岫栩,他脸上带着一些戏谑,薄唇微启:“大力士?”

言蹊赌气,费了老大劲硬是将一摞书托在手上,下巴尖压在最上边,凹凸不平的质感擦得她有些痒。

好重!言蹊心中只有这两个字。但是她不能示弱,抬眼睨视沈岫栩,不可一世极了。

不管看起来多狼狈,但是人格要有两米一!

殊不知,她弓着脊背、抻着脖颈、左摇右晃的这副模样在沈岫栩眼里,活似一只呆头呆脑的小黄鸭。

沈岫栩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她吃力地从最下面一本书开始照着书架分门别类地整理。

言蹊能够感受到他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这一趟下来,言蹊把整个书房都跑遍了,书房里的书籍涵盖的范围令言蹊叹为观止。

言蹊左手抓着一本画册,右手拿着刚才沈岫栩看的那本《月亮与六便士》,只看了一眼,瞬间就挪不开视线。原本还气鼓鼓的她一下就泄了气,转身冲他感叹道:“这是1919年初版的原版哎!”

沈岫栩愣了一秒,才点了点头。

言蹊有些不好意思地抓紧手里的书,一副欲言又止的犹豫模样,有些难以启齿。

爷爷林音生也喜欢收藏书籍,以前的老房子里有一个大书柜,多的是比林音生年纪还大的书。受林音生的影响,言蹊对这种墨迹、纸张都流淌着岁月痕迹的书籍也有一种偏爱。

“这个……可以借给我看吗?”她嘴角耷拉着,可怜兮兮地看向沈岫栩。

沈岫栩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咻地别过脸去。

言蹊以为他这是拒绝的意思,也是,以前她去翻爷爷的书,爷爷也老拿烟斗敲她的手背。

这么想着,言蹊的肩膀就垮了下来。沈岫栩的视线从她脸上划过,那瞬间变化的表情令他不快,他尽量平复心中的波动,淡淡道:“想看就看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啊!”言蹊眼睛里瞬间有了光彩,笑得甜腻腻的,还不忘适时地拍马屁,“沈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沈岫栩认真地看她一瞬,从眼睑到鼻梁再往下,忽然很想伸手过去摸摸她的头……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自己就被惊到了,耳朵上登时泛起一阵潮热,脸上也浮出一丝稍纵即逝的不自在表情。他收住蠢蠢欲动的手,掩饰性地盖住嘴角,掩耳盗铃一般地又说:“想看什么书就自己拿。”

言蹊重重点头,心中欣喜。

别墅里的又一个房间对她开放,她觉得自己就像超级玛丽一样,靠解锁一个个关卡靠近终点。

终点是什么呢?言蹊瞥一眼还保持着扭头动作的沈岫栩,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赶紧收回视线。她胡乱地将左手那本画册塞回书架,眼神慌乱地在书架上搜寻。

与那本画册比邻的是一排心理学方面的书,视线撞上书脊上标着日文的书,依次看到“症候群”“天才”“自闭症、创造性”几个词,中间掺杂着一些日文符号。

“咦,还有心理学的书?”言蹊纳闷,心里却有些抓狂:沈岫栩是机械能手,美术也颇有心得,对一些她叫得上叫不上名字的乐器还很拿手……这都算了,难道他在心理学领域也有造诣?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难道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吗?言蹊郁闷地瞅他一眼,说不出的幽怨。

就是这一眼,言蹊却被他蓦地转冷的表情惊到。

“不知道是谁的。”沈岫栩那副冷冰冰的调子又出来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向书房外走去。

这是怎么了?言蹊愣在书架前,有些不知所措。她又仔细打量头顶的那一排书架,最边上有一本厚厚的硬壳书,没有名字,言蹊好奇地将它抽出来。

居然是一本相册。

言蹊一边翻一边挪下楼梯。

第一张是一个男孩规规矩矩地坐在高脚凳上,眼睛低垂着没有看镜头,稚气的小脸上有别扭的老成。

言蹊瞥了眼右下角的时间,算算应该是在沈岫栩五六岁的时候照的,她心里发笑,伸出手指戳戳照片里的小孩的脸颊,原来他小时候就这么严肃。

继续往后翻,一张三人合照夹在里面。言蹊将照片拿起来,一个女人,两个小孩。

仔细一看,她整个人都惊呆了。脚下一个踩空,失去平衡摔下楼梯,踉跄中有只带着凉意的手捉住她的手臂,一股难以挣脱的力道托住了她。不稳之下撞进他的胸口,她另一只手抓着相册,相册的尖角磕在她的下巴上,尖锐的疼痛激出一丝泪意。

脸颊传来丝丝温热,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混杂着一股独特的气息蹿入鼻尖,伴随着胸腔的震动,沈岫栩冷清的声线传入耳郭:“你在看什么?看到路都不会走了?”

言蹊回神,在他的支撑下站起来,惊魂未定之下又想起刚才那张照片。她下意识向后急退了一步,腰部撞上楼梯扶手,疼得她一蹙眉,沈岫栩的目光落在她护在胸前的相册上。

“谁让你看这个的?”沈岫栩的怒气来得十分突然,一把将相册抽过去,翻开的那页正好是他在弹钢琴的照片,他又迅速往前翻了几页,这才舒了一口气。

言蹊讷讷:“你说随便我看……”

“不要跟我钻空子,玩文字游戏!”他一只手捉着她的手腕,逼近言蹊,刀子一样凌厉的目光直直扎进言蹊的瞳孔,像豹子逐步缩小目标猎物的包围圈。言蹊惊慌失措地向后退想要避开,但是身后是楼梯栏杆,避无可避。

沈岫栩注意到她泛红的眼眶,还有睫毛上的湿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开她的胳膊向后退了一步。

随着他的离开,那种压迫感也逐渐消弭,但是言蹊仍然不敢放松,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不能动弹。

她不敢看沈岫栩,知道身前的人还没有放过她。他将她笼罩在一小片阴影里,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目光还在她的脸上逡巡,像是审视,令她有些害怕。

半晌。

“我说过,在这里收起你的好奇心。”他幽幽地说,喑哑的嗓音里饱含着警告,“我可以给你最大限度的容忍,但是你不能肆无忌惮地触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