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步卿长生便瞧见一座略显破旧的茅草屋,整体都是由木头与茅草搭建而成,夕阳余晖透过稀疏的茅草间隙,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为这简陋之地平添了几分温馨与生机。
这不由得让卿长生陷入了幻想,若当初自己不能修炼,最坏的打算便是被云隐宗赶出山门,也许自己会和这个庄稼汉一般,寻个无人的地方,再搭建一个破旧的茅草屋了却残生吧!
若是运气好,碰上个眼瞎看上自己的姑娘,再生一两个孩子,从此男耕女织,也算是人生圆满了!
庄稼汉见卿长生愣在原地,以为他是嫌弃茅草屋简陋,不由得尴尬地挠了挠头道:“俺们寻常人家自是比不得公子家府邸阔绰,但为了公子的性命着想,所以还是委屈凑合着住上一晚吧!”
卿长生这才回过神,连忙歉意道:“大叔多虑了,我只是被这田园气息所吸引,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并非是瞧不上,卿某反倒是对这种生活很是向往!”
庄稼汉也没多想,只当是卿长生的场面话,但出于善心还是开口道:“这位公子,天眼瞅着就快黑了,还是先进屋里吧!”
“多谢大叔!”
说罢,便迈开步子朝着屋内走去,然而刚一进屋便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声音。
“当家的,回来了?”
庄稼汉一边将锄头摆放在门口,一边开口高声道:“嗯,回来了!对了,将我腌制的腊肉拿出来,再从地窖里将那坛子好酒取出,咱家里来客人了!”
也不管卿长生喝不喝酒,庄稼汉便将自家能拿得出手的食物悉数用来招待卿长生。
正说着,后院一名脸上微微有了些许雀斑的妇女端着刚摘好的豆角缓步走了进来。
见到卿长生时先是一愣,随即略显局促地拢了拢耳边碎发道:“俺这就去!”
没一会儿,一桌子香喷喷的农家菜就摆放在卿长生的面前。
虽比不得酒楼中的珍馐美食,却胜在有家的味道。
庄稼汉将酒坛上的封口拍开,也不问卿长生喝不喝,就顺势替他倒满,而妇女则是端着两碗肉菜与米饭很自然的朝着后面走去!
“嫂夫人为何不同桌?”
卿长生见状略显诧异,下意识出言询问。
按理说这夫妻二人关系看起来颇为和睦,不至于不让上桌啊!
庄稼汉一愣,随即神色躲闪,开口掩饰道:“咱们大老爷们喝酒,她一个妇道人家自是不合适上桌,且随她去吧!”
卿长生并未起疑,只当是家中来了外客不方便!
刚喝了两口,庄稼汉子便开口道:“瞅公子穿着打扮,想来是前面来云镇的富家子弟吧?怎的跑俺们村这来了?”
卿长生既不承认也没否认,而是面露笑意道:“一时间迷路,和家里人走散了!”
“俺说也是,不然这十里八乡的谁敢来俺们槐树村啊!”
卿长生心中诧异,老一辈常说槐树藏鬼,所以为了避免犯忌讳,一般都不会用槐树二字来命名村落,这村子倒好,一边怕着,一边还敢用槐树命名,也是逆了天了!
“大叔,晚辈斗胆问一句,老一辈常说槐树藏鬼,村子为何用槐树二字命名?适才见大叔那般害怕,可是村里发生什么事儿了?”
庄稼汉摇了摇手,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道:“哎,别喊大叔,俺姓韩,叫韩忠元,若是看得起就唤一声韩老哥便是!”
卿长生笑着应下道:“那小子承蒙不弃,便唤一声韩老哥,老哥且说说怎么了?”
“嗐,别提了,早些年祖上逃荒来此地,起先这里就只有一棵大槐树,也就是咱俩先前路过村口的那棵大树!”
卿长生点了点头,先前被韩忠元拉着的时候确实路过一棵老槐树,应当是有些年份了,不过看样子也快枯死了!
倒了杯酒,韩忠元惨闷的一饮而尽道:“说来也怪,祖上来这里定居的时候也算是受到这棵老槐树的恩惠,俺们村家家户户搭建的草房用的都是这槐树身上的木头!”
听到这里,卿长生心中一愣道:“韩老哥,一棵槐树能搭建出这么多房屋?而且槐树搭建房屋不怕引来不干净的东西?”
韩忠元长叹一声:“那个年代兵荒马乱的,能有个住的地方就不错的了,谁还在乎这个,命都快没了,哪里顾得上这些!”
卿长生转念一想,也对,人在危难的时刻,什么忌讳什么牛鬼蛇神通通都是狗屁,自己能活下去才是正事儿!
“当年这事儿还挺邪乎的,听老一辈说,本来大家是准备凑合着用这棵老槐树先搭建个大些的屋子,好让老弱妇孺住进去,余下的都是青壮,熬一熬也没什么事儿,那会儿老槐树可比现在要大得多,光是一根树枝都快赶上别的小树苗了!”
卿长生略微吃惊,这槐树怕不是有些年头这么简单了,难不成是修炼成精了?
本还是在猜测,可韩忠元接下来的话却是证实了卿长生心中所想。
“然而就在砍下一些树枝时,那老槐树不知怎的,又长出了不少新的枝头,还是一般大小,这才让我们这几十户人家有了落脚的地方!”
“这村口的老槐树想来莫不是成精了?”卿长生半开玩笑道。
“谁说不是呢!”
韩忠元神色严肃道:“后来祖上感恩,便日日在这槐树旁祈福摆上一些贡品,感念老槐树的救命之恩!谁家孩子若是有个夜啼生病之类的,只要将之抱到老槐树旁没一会儿便能痊愈!”
“真这么邪乎?”
“这俺能骗你吗?附近十里八乡谁都知道的事儿!”
韩忠元一口闷掉杯中的酒水抹了抹嘴接着道:“后来大家都说是槐树成精了,小孩子嘛,神鬼不忌的,天天在老槐树底下攀爬戏耍,起初祖上还担心冲撞了老槐树,可后来也没见出过什么事儿,久而久之也就任由小孩子在老槐树下玩耍了!”
说到这里,韩忠元顿了顿,神色颇为复杂道:“可后来不知怎么着,这老槐树四季常青的枝叶一夜之间全都败落了,紧接着便日渐缩小,也就成了你现在见着的这副模样了!”
“最为诡异的是,自打那日开始,村子里便开始闹鬼了!”
“闹鬼?”
“嗯,起初是隔壁王二牛家的孩子,那小子大半夜的趁着王二牛夫妇俩睡着了,不知怎的自己跑了出去,好在王二牛起夜解手,发现孩子不见了,急得四处喊人帮着找,终于在大槐树背面找着了,只是大家伙问他为什么来这里时,他说也不清楚,就感觉迷迷糊糊被一个老人牵着走到这里了,像是被勾了魂儿似的!”
“难不成是那老槐树幻化人形?”
“谁说不是呢?后来陆陆续续又出现了好多回几家孩子被勾走的事儿,听说都是被一个老人牵着来到老槐树底下的!”
听到这里,卿长生神色凝重道:“没想过把老槐树砍了?”
一提到这里,韩忠元神色大变,连忙压低声音似是怕被听见一般。
“砍了,老秦家祖上是当兵的,那夜自家小子被勾走了,气得他回去就拿着斧子要来砍了这棵老槐树,结果,你猜怎么着?”
卿长生配合的伸长脖子小声道:“怎么了?”
“老秦头一斧头砍下去,那老槐树咕咕往外冒血水,那场景别提有多邪门了!”
“嘶”
卿长生倒吸一口凉气,紧张道:“那后来就放任不管了?”
又喝了一口酒,韩忠元无奈道:“管?怎么管?咱们几十户祖祖辈辈都是住在这里的,这老槐树又砍不掉,火烧都试过了还是没用,如此邪乎,只能躲着呗!”
“所以大叔适才见着我的时候才那般紧张?”
“不,更邪乎的还在后面!”
“怎么说?”
“后来大家伙就想着既然没办法,寻思那就把自家孩子看管好,反正老槐树只勾半大孩子的魂魄,琢磨着睡觉用绳子将他们绑在床板上,可谁知道,好了没几天,一连数日又有不少孩子失踪了,最后无一例外都是在老槐树底下发现了踪迹!”
“没请懂行的来看看?”
“看了,去前面,也就是你家的来云镇,请了个道士,可那道士也不知是江湖骗子,还是学艺不精,来了俺们村转悠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老秦头也是个倔驴,提着斧子就要证明给他看,但这次一斧子下去,别说冒血了,连汁液都没流下半点!可那夜冒血水我们全村人可都是瞧得真真的!”
卿长生听到这里也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作为前世穿越而来的现代人,虽说已经是修真者,可骨子里对这种牛鬼蛇神的传闻还是异常敬畏的。
毕竟前世华夏对于鬼怪的刻画深入人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不,前两天李家新嫁过来的媳妇儿被发现吊死在老槐树的枝头上,这才让大家伙觉着恐怕老槐树见孩子勾不走,要带走村里年轻人的命了!”
见卿长生沉默不语,韩忠元以为他是被吓着了,于是开口道:“公子也莫要担心,白天倒是相安无事,只是晚上有些邪乎,今晚公子便与俺同一间屋子住下吧!”
笑了笑,卿长生开口道:“无妨,我这人天生命硬,不信这些,韩老哥放心便是!”
“可……”
“韩老哥莫要担忧了,我自有分寸!”
“哎,好吧,若是碰上邪乎事,你就只管大声呼救,咱们村不大,人手还是有些的!”
“多谢韩老哥!”
酒足饭饱之后,卿长生来到韩忠元给他安排好的小屋住下,待韩忠元离开后,卿长生双眸微眯,神识瞬间外放,将槐树村的境况尽收眼底!
首先探查的便是韩忠元家,他总觉着嫂夫人的举动有些怪异。
果不其然,当神识查探到后院时,卿长生发现那里竟是有个地窖,里面还住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想来为了防止自家孩子被勾走,特意挖出的地窖!
而神识顺着韩忠元一家朝外一一扫去,几乎家家户户都挖有地窖,无一例外,里面均是藏着半大的孩子!
“哼,小爷倒要看看,这槐树藏的究竟是什么鬼!”
约莫等了一个时辰,天空完全黑了,卿长生才从打坐中清醒,神识探查之下见众人都熟睡了,于是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但是这回他多留了个心眼,神识外放数十米左右,谨防真有邪祟偷袭自己!
当来到老槐树下,卿长生瞬间唤出凤鸾,冲天的火光将阴暗的夜空照得明亮了许多。
“老家伙,还不出来,非得等小爷砍了你不成?”
一连数声连哄带吓,见老槐树均无反应,卿长生顿觉脸上一红,莫非是自己吓自己?
可随即想到了什么,又将神识探入老槐树中。
这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里面竟然有一丝微弱的生命气息,似是随时都会消散!
仿佛是感受到卿长生的神识,老槐树竟是给了微弱的回应。
“小妖斗胆,敢问可是哪位仙人莅临槐树村?”
“你是老槐树?”
“小妖在仙人面前担不起老槐树三字,若上仙不弃,唤一声树精即可!”
“无妨,称谓而已,不知槐老缘何沦落至此?”
一阵沉默之后,老槐树声音悲戚道:“还望上仙慈悲,救救老槐村这满村的百姓吧!无论事成与否,小妖自当将槐木之心当做酬劳,用来报答上仙的这份恩情!”
就在卿长生开口询问之时,一道阴冷至极中还夹杂着几许狗仗人势的嗓音响起。
“槐树精,今日我将我师尊请来,看你还如何能够挡我将这满村之人炼为阴魂!”
眼见两道人影落下,卿长生微微皱眉,下意识看向年轻人身旁的老者。
“你是何人?是这槐树精请来的救兵?”
卿长生理都没有理他,反而对着老者剑眉一扬,开口问道:“魔修?”
“你是何人?”
“卿长生!”
“未曾听说过!”
老者面露不屑,看向一旁的弟子数落道:“没用的东西,如此小小的树妖都拿不下,我九煞怎么教出了你这么个废物!”
见自家师尊发怒,那名弟子赶忙俯首道:“师尊恕罪,非是徒儿实力不济,只是这槐树精修炼多年,虽没有功法,却妖元浑厚,徒儿一时间拿他不下,又恐耽误宗主的计划,故而才请师尊出手!”
九煞阴鸷着双眼看向卿长生:“小子,怪只怪你时运不济,碰上老祖我了,今日你便与这槐树村的百姓一起成为阴胎的养分吧!”
话音刚落,只见九煞掐动指诀,霎时间一道宛若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卿长生身后,就要动手偷袭!
可惜卿长生神识早已捕捉到了它的动作,当即挥动凤鸾,挡住这一击。
待看清这道身影,卿长生顿觉胃里翻涌,适才在韩忠元家中所吃的东西几乎都要吐了出来。
无他,只因这道声音竟是一具死状异常恶心的尸身!
九煞白眉紧蹙,疑惑道:“小子,你分明不曾有修为,为何能挡住老祖我的阴魁!”
而卿长生也颇有些意外,凤鸾的锋利自己是清楚的,饶是寻常修真者被划上一剑也得皮开肉绽,没想到却只能在这具丑陋的尸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不敢有丝毫轻视,卿长生当即催动真元灌入凤鸾之中,顷刻间火光冲天,凤鸾周遭冒出无数赤焰,这令九煞心中惊惧不已!
火乃天地至纯至阳之物,可焚世间万物,尤其是对阴邪之物有着绝对的克制!
九煞虽心中惊惧,可瞬间心如明镜,面露贪婪道:“小子,你身上可是有着能遮蔽修为的法器?”
卿长生没有否认,反而笑眯眯道:“是有啊,怎么,你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