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到这道声音,顿时四下张望,想要寻出声音的主人,唯有卿长生与虞绾绾二人心头不约而同地泛起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寒意。
相视一眼,均是不自觉地开口道出面前之人的姓名。
“血魂老祖!”
说话间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男子凭空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突兀地出现一道人影,在场众人均是面露骇然之色。
不少妙音宗的弟子下意识唤出随身法器进行戒备。
可卿长生知道,这对血魂老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他很强,恐怕也如虞绾绾所猜测的那般,至少是元婴期之上的实力。
果不其然,血魂老祖眼神上下打量着众人,好似猛兽紧盯自己的猎物一般,时不时舔一舔嘴角。
“不错,不错,十来个筑基期的修真者,里面竟然还有筑基后期之……咦,竟是天生寒体,哈哈哈,上天待我不薄,待我不薄啊,有此特殊体魄,待老祖我吞噬完你的魂魄之后,也能恢复三成左右的实力了!”
话未说完,血魂老祖的视线已经落在了卿长生的身上,顿时神色又是一喜。
“没想到啊,这里竟然还有个元婴期的小家伙,观你骨龄,这般年纪便能修成元婴,当真是天纵之资,难怪妙音宗敢让这群弟子外出历练,可惜碰上老祖我了,算你们时运不济!”
卿长生心中一凛,自己可是用了师尊周不为赐下的法器敛息,合体期之下绝不可能探查出他的修为。
而眼前之人能一眼便道出自己真实修为,很显然,这血魂老祖的真实实力恐怕至少到了分神期!
不敢怠慢,立时唤出凤鸾,盯着血魂老祖低沉道:“此事可否有商量的余地?”
血魂老祖饶有兴趣地看着卿长生,逗弄道:“小家伙,你想如何商量?”
略一沉吟,卿长生将身上所有的东西掏出来摆放在血魂老祖眼前。
“前辈身受重伤,想必需要及时恢复修为,这里所有的丹药算是晚辈等人的一点小小心意,只希望前辈能高抬贵手,放我们这群人离去。”
见血魂老祖似是在犹豫,卿长生指着地上的一个精致的玉瓶道:“这枚是蕴神丹,可温养神识,想必前辈也知晓此丹药的珍贵,不知可否考虑一番?”
一时间周遭寂静无声,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血魂老祖的答复。
“也罢,既然有蕴神丹在此,你等魂魄与我而言并无意义,你等自行离去吧!”
说着便控制着魔元力朝着玉瓶的方向卷去。
“慢着!”
卿长生眼眸平静,霎时间火焰布满剑身,挡在丹药之前。
“前辈,还请先打开阵法,放他们离去,晚辈留下来与前辈交易,否则在下宁可毁了这些丹药,也绝不会行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蠢事!”
血魂老祖眼底的怨毒之色一闪而过,转眼便笑呵呵道:“你小子倒是机灵!”
“不敢,只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容不得晚辈不谨慎些对待,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尽管二人此时对话稀疏平常,可卿长生的眸子一刻也没敢从血魂老祖的身上移开。
“说的也是,那老祖便为你们打开这……阴间的鬼门关吧!”
话音刚落,一股阴冷的气息朝着卿长生袭来。
好似早已料到一般,卿长生心念一动瞬间收回丹药,毫不犹豫地挥剑斩向那道魔元力。
霎时间,半空中爆发出震响,这一击被卿长生拦了下来。
尽管在众人看来,卿长生好似很轻松便化解了血魂老祖的一击,可虞绾绾却瞥见了,其脚下的深坑。
对比血魂老祖的轻描淡写,卿长生却是用了近乎一半的力量才勉强抵挡住对方的随手一击。
“你很不错,虽说我被封印了七百年,修为境界大跌,可先前那随手一击也不是普通元婴期能抵挡得住的!而你身上没有一丝一毫令老祖厌恶的仙灵之气,你……究竟是什么?”
“窝嫩叠!”
血魂老祖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我说,我是你爹,贪狼!”
一声暴喝响起,巨狼虚影自半空浮现,猛地挥下利爪,三道肉眼可见的剑气划破夜空径直斩向了血魂老祖。
“妖族?”
血魂老祖面露不屑:“能翻得起多大的浪花?魑魅魍魉,鬽魁魃魈!”
随着血魂老祖衣袖拂动,八道被黑雾包裹着分不清身形的黑影顷刻间出现在身前,口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迎了上去。
剑芒触及黑雾边缘,却没有预想中的将黑雾斩散,反而被这八道黑影缠绕住慢慢蚕食殆尽!
同一时刻,巨狼虚影也被黑气缠绕,发出阵阵哀嚎,直至消散在这方寸之间!
这一幕让卿长生心头狂震不止。
要知道当初这一击,可是让了凡等一众分神期的修真者都感到颇为棘手,然而却被眼前的血魂老祖不痛不痒地就给化解了!
没有丝毫犹豫,卿长生一股脑吞下不少丹药,趁机恢复自身消耗的真元力。
他知道,既然撕破脸了,接下来便是一场恶战!
“小家伙,倒是有些本事!”
看着八道身影周身黑雾黯淡不少,血魂老祖心中不仅没有感到愤怒,反而隐隐露出惊喜之色。
“若是将你炼化成魙,老祖我何愁突破不了那桎梏?”
“老家伙,没睡醒呢?想让小爷成为你的魙?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押……天……九……注!”
卿长生一咬牙,当即催动真元尽数涌向眉间金色剑印,霎时间凤鸾火焰升腾而起,一柄巨大的古朴长剑当空劈下。
此刻血魂老祖望向那道厚重沧桑的剑意,也没有了先前气定神闲的模样,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凝重之色,当机立断手掐法诀,口中迅速念叨:“魑魅魍魉,鬽魁魃魈,鬾鬿魀魆,魊魋魌魐!聚!”
须臾之间,周遭阴风狂啸,天地异变,夜幕更加浓稠了几分。
除了妙音宗的弟子外,不少身体较为虚弱的百姓已然昏倒在地。
十六道黑雾也在出现时的瞬间,陡然融合在一起,化为一道令人遍体生寒的庞然大物尖啸着迎上了古朴巨剑!
夜空之上,仿佛上天震怒,汇聚成无垠的威严,骤然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压抑感笼罩住所有人。
众人只觉在这两股力量面前显得尤为弱小!
刹那间,天际仿佛被撕裂,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自虚空中炸响。
青梅镇,这个昔日宁静祥和的小镇,此刻房屋在波及中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尘埃,断壁残垣间,依稀可见往日生活的痕迹,尘烟散去,如今却只剩下荒凉与破碎。
就连崆云山外围的树木也未曾幸免,它们或是被拦腰折断,露出惨白的木茬,或是被连根拔起,枝叶散落一地。
总之,这一击之下,遍地狼藉,无有例外!
“噗……”
卿长生拄着黯淡无光的凤鸾,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顿时萎靡不振,摇摇欲坠。
虞绾绾连忙扶住他,朝他嘴里塞入一把丹药。
反观血魂老祖,此刻神色也略显疲惫。
刚出封印谁能想到会碰上如此妖孽的小家伙。
一个元婴期的小家伙,竟然能逼着自己动用了鬼字诀中的前十六个字!
即便是当年两界相争,自己也不过才动用了二十个字!
看来实力还是太差了,若是换在巅峰时期,仅需一个魑字便可解决了眼前的这个小鬼!
一念至此,血魂老祖虚空一抓,便将不少青梅镇百姓握在半空凝聚的巨掌之中,迫不及待的张开嘴巴化为血盆大口将他们全都吞了下去。
这一幕令虞绾绾目眦欲裂,要知道其中还有几名妙音宗的弟子!
本想与其拼命,却被一旁虚弱不堪的卿长生握紧了手腕,冲她摇了摇头!
自己虽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若是抛下眼前这群凄惨哭嚎的百姓苟且偷生,他卿长生自问还有人性,做不到这点!
于是将入云自储物袋中掏出,悄悄地塞到虞绾绾的手中。
随即压低声音道:“此物名为入云,一次性法器,你只需输入真元力便可催动,届时能瞬息千里,回去后记得告诉柳前辈一声,庇佑之情,我也算还了!这仇,你可得让他老人家记得替我报了!”
言罢,卿长生强撑着还在颤抖的身子,看向一旁早已绝望麻木的众人,心中泛起一丝凄凉。
但他知道此时不是安慰众人的时候,当下目光如炬盯着血魂老祖厉声道:“老东西,黄泉路上不收无名鬼,小爷今日就给你在这青梅镇刻一块碑!押天九注!”
这一剑不单单是催动真元了,而是将卿长生自己的命都给赌上了。
眉间剑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光,比之妙音宗时还要更盛。
还不够,还不够,老子今天就是把命丢在这也得脱这老王八一层皮!
伴随着七窍之中流淌出丝丝血迹,卿长生依旧不曾停下精血的供给。
凤鸾巨剑的剑意节节攀升,转瞬便攀升至最顶峰,剑芒霎时间将夜空照得宛若白昼一般。
“给我死!”
随着卿长生右手急速挥落,巨剑也在此刻轰然砸下。
血魂老祖气急败坏,口中厉声道:“小子,老祖今日必定要将你抽魂炼魄,将你的尸身炼化为魙,供老祖一辈子奴役!魒魓魕魖!现!”
四道轮廓怪异之物显现,中呼出的气息令周围一切生物腐败溃烂,周身黑雾如雨点滴落在地,凿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小洞口。
看着那巨大的剑芒,血魂老祖肉疼般地催动四道黑雾扑了上去……
尘埃散去,卿长生硬撑着浑身是血的躯体,看着对面少了半边身子,披头散发的血魂老祖发出阵阵讥笑。
“什么狗屁的血魂老祖,不……过……如此!”
话音刚落,卿长生的身子狠狠地摔倒在地,溅起灰尘无数。
面对卿长生昏死前的讥讽,血魂老祖怒极反笑,语气残忍道:“待我吞噬完这些蝼蚁,看老祖我怎么炮制你!”
说罢便面容狰狞地拖着残躯,犹如恶鬼般朝着众人缓步走去,每一步都似踏在所有人的心尖之上,令人心生恐惧!
虞绾绾神色坚定,凝冰诀骤然爆发,无数道冰晶朝着血魂老祖飞去。
谁知尚未到身前,便被其面露不屑地给化解了,余下的罡风也将虞绾绾击中倒飞了出去。
随即冲入人群,动手抓起数名百姓塞入口中,大快朵颐了起来。
刺耳的咀嚼声好似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本就神经紧绷的众人顷刻间崩溃,不少人已被吓得痴傻呆笑,余下的也是面露绝望,哀嚎出声。
很快,在吃完几人之后,原本被卿长生押天九注斩碎的半边身子,也重新长了出来!
可血魂老祖仿佛没有吃饱一般,意犹未尽地看向众人,再次迈开步子。
似是感受到身边心仪女子颤抖的娇躯,梁平庸咬了咬牙,抄起一旁妙音宗弟子掉落的长剑,颤巍巍地站起身,将剑尖对准了血魂老祖,强忍惧意道:“你……你……别……别过来,不然……不然……梁某……不客气了!”
血魂老祖讥笑道:“就凭你?”
可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指着朱少燕狞笑道:“想逞能是吧?好,老祖今日就成全你,先从她开始吃起!”
话音一落,血魂老祖虚空抓向梁平庸身边瑟瑟发抖的朱少燕,后者眨眼间便被举上半空,眼看就要落入血盆大口之中。
梁平庸一咬牙,眼睛一闭提着剑就朝血魂老祖刺去!
“噗嗤”
一声好似撕破纸张的脆响,梁平庸顿觉一股股热流自口中溢出。
似是解脱,似是无奈,看了眼被抛至一旁的朱少燕,冲她强行挤出一抹惨白的笑容。
“少……燕,莫……莫怕!”
“平庸!”
朱少燕声泪俱下,挣扎着跑向梁平庸,想要握住他的手,却好似被无形之物挡住,二人仅咫尺之遥,却始终无法触碰彼此。
不用想,定然是血魂老祖的手段。
看着二人如此凄惨,血魂老祖心中大感畅快:“当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啊!还好你们碰上我了,老祖最喜欢成人之美了,来来来,我先将你吞噬了,再去吃了这个小子,届时在老祖腹中做一对亡命鸳鸯岂不美哉?”
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被血魂老祖再次隔空举起,眼看就要落入其巨口之中。
梁平庸双眼流出血泪,神色凄凉道:“唱了一辈子的戏曲,什么狗屁谪仙落凡尘,这世间哪儿有什么神仙啊!祖父,平庸悔不该听你之言,平白辜负了少燕数年啊,呵呵!”
随着梁平庸的惨笑,其双眸也不受控地缓缓闭上。
然而,云海翻涌,山峦叠嶂,伴随着仙鹤环绕鸣叫,某个不知名的洞府中,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突然睁开,随后便又再次闭上。
“真是可惜了,这小子看不到你进老祖的口腹之中,不过不用急,老祖会送你们团聚的!”
话音落下,朱少燕的娇躯也被直直地塞入口中,可本该吞下朱少燕肉体的大口却蓦然咬了个空。
惊疑之际,一道剧痛传来,血魂老祖这才发现那只刚长出来的右手竟然消失不见了,就连地上也没有断肢的存在!
正当他搜寻之际,便听一道好似九天之外的清冷声音响起。
“邪魔外道,胆敢毁本座分身!”
霎时间原本黑暗的上空,骤然泛起白光,将夜空照亮。
一人风度翩翩,自虚空而立,只是样子却显得有些凄惨。
看着宛若神灵降世,却有着与梁平庸一样脸庞的男子,血魂老祖吃惊,“是你?你不是被我……”
可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血魂老祖忌惮道:“身外化身,轮回炼心诀!你是白玉京的绝情仙君李霄鹤!”
“嗯?”
原本毫不在意眼前蝼蚁的绝情仙君听到这话,蔑视众生的眸光猛然望向血魂老祖,后者肉体瞬间便被射穿了两个血洞。
“你是魔界之人?当诛!”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宛如白玉般的手指虚空轻点,饶是血魔老祖拼尽全力抵挡,可其周遭黑雾犹如碎裂的镜片发出阵阵脆响,散落不见!
整个人也被这风轻云淡的一指毁去了肉身,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没有发出。
“哼,蝼蚁一般的东西,也敢直呼本君名讳!”
目光扫向众人,迎上者不自觉地垂下脑袋,不敢与其对视。
空灵之声再次响起:“玉京静坐数百年,今日归来斩尘缘!尔等各自散去吧!”
众人匍匐在地,颤声应道:“是!”
就在李霄鹤转身离去之际,两道柳叶眉却不自觉地皱了皱!
“平庸?”朱少燕怯生生地拉着李霄鹤一小片衣角,轻颤着唤了一声。
猛然间李霄鹤目光如剑,刺得朱少燕美眸生疼。
少女虽心有胆怯,可倔强的素指依旧攥紧其一缕衣角不肯松开分毫。
“放肆!”
声音不大,却宛若九天惊雷炸响天际。
剑指轻点,瞬间便将那片衣角割开,朱少燕猝不及防之下跌坐在地,可又顾不得脏乱,慌忙再次爬起身抓住他的外衫。
她怕,怕这一松手,再见已不知今夕是何年!
李霄鹤见其纠缠不休,眼底不由得泛起一抹厌恶之色,正欲出手斩杀朱少燕,可心口没来由的一痛。
随即冷声低呵:“区区一道分身,也胆敢妄图左右本君的想法!”
可饶是李霄鹤如何施为,这具本该属于梁平庸的身体却始终下不去手。
良久,李霄鹤冷声道:“罢了,念在你为本君轮回一世,且随了你的心愿,只斩其情欲,若是还不知足,本君凭着跌落修为也要亲自下界斩了她!”
终于这一次没有了反抗,而那根似白玉般冰冷的手掌虚空一握,一根不知何处飞来的桃枝落在其掌心之中!
傲视众生的眸子没有丝毫感情看向朱少燕,玉唇轻启道:“自此世间再无梁平庸!”
桃花盛开,粉叶飘落,朱少燕的眼眸渐渐丧失了神采,睫毛轻颤,一滴泪珠滑过脸颊,那双灵动的眸子直至李霄鹤的身影消散在天地间,也再未睁开过!
手中的那一缕衣角却好似粘在了掌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