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管事闻言亡魂直冒,但面上仍是强自镇定,心中却是暗自忖度。

这便是那玉佩的主人?

此子气宇不凡,不似小门小派,其手中的古朴长剑看似平淡无奇,可若细细看去剑身周遭隐隐有着烈焰环绕,似是渡了一层金光。

究竟是哪方大宗门的弟子竟有如此气势?

可自己从未听说过东域之中竟有门派会丝毫不顾及妙音宗的颜面,在别人的地盘上拔剑杀人!

“在下便是妙音宗外门管事,午长庆!不知公子出自哪座宗门,还请勿要被小人挑唆!”

午长庆姿态放的极低,想要借此来拖延时间!

于情于理,他琢磨眼前之人怎么着也得给自己一个辩驳的机会才是。

况且此子杀意盎然,想来必然惊动了宗门内的长老。

只要拖到他们赶来,自己这条命就算是保下了。

届时等风头过了,再去清水镇寻石敢当这个凡人秋后算账!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眼前站着的可是一尊煞神!

“我只问一遍,是不是你抢了我给小六子的玉佩?”

卿长生眼眸凌厉的盯着午长庆,后者如芒在背,好似被猛兽环伺,端的是不自在。

“公子莫要听信小人谗言,此间事情定是有着误会!”

午长庆不敢直视卿长生冷厉的眸子,只得微微躬身狡辩道。

“是或不是!”

卿长生压根就没打算听他辩驳,言语简单明了。

是,便死!

不是,那便是假话……也得死!

午长庆这人卿长生虽不清楚,但石敢当等人在山脚下谨言慎行的模样足以见得他们对妙音宗的弟子十分畏惧。

而小六子父母双亡,家中尚有年幼的弟妹需要照顾,再怎么鸡鸣狗盗,也不至于敢在妙音宗作奸犯科!

眼见卿长生油盐不进,午长庆一咬牙压低着嗓音开口。

“这位公子,这里可是妙音宗的山门,死了一个外门弟子,公子尚有解释的机会,若是连我也一并斩杀,纵使公子有通天的本事儿,想来也不会好过吧!况且我那弟弟虽不成器,但好歹也在清木真人座下侍奉多年,颇受清木真人赏识,公子凡事还需三思而后行,莫要自误才是!”

午长庆想要借妙音宗的名头来让眼前这个煞神清醒点,并以此点明自己的身份。

话外之意便是他与卿长生刚刚所斩杀之人的身份可不一样,自己是有靠山的!

见午长庆答非所问,卿长生索性扭头看向石敢当问道:“是他吗?”

石敢当眼中恨意大消,似是担心卿长生因此而惹上麻烦。

短短一个字,石敢当的嘴唇数次张合,却始终未能出声!

午长庆看在眼里,心下大定,这石敢当还是会权衡利弊的!

卿长生见状眉头微蹙:“事已至此,无论这个午长庆是死是活,你觉着你还有机会活下去吗?”

石敢当表情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卿长生口中的深意。

是啊,午长庆若是死了,他的弟弟必定不会放过自己,可若是午长庆还活着,他当真就能咽得下这口气了?

一念至此,石敢当索性把心一横,左右都是个死,有午长庆垫背,自己怎么也不算亏了!

眼中恨意再次迸发而出,指着午长庆悲愤道:“是他,就是他仗着外门管事的身份,栽赃嫁祸给小六子!抢夺您赠予的玉佩!”

卿长生笑了,笑得很邪性。

“我不管你是外门管事也好,还是哪位妙音宗长老的亲传弟子也罢,在我的家乡有句古话,血债当由……血偿!”

凤鸾剑气迸发而出,在卿长生刻意为之之下,凤鸾幻化出无数道凌厉的剑气射向午长庆!

“啊啊……”

数声惨叫,午长庆的身躯眨眼间便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可奈何在卿长生的操控下,无一剑气击中其要害。

“害怕吗?恐惧吗?”

卿长生一边狞笑着一边走到午长庆身前蹲下。

“小六子也害怕啊,他还仅仅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你贪不要紧,东西拿了也就算了,大不了我再送他一个便是!”

话锋一顿,凤鸾早已变回古朴长剑的模样被他倒握在手中。

卿长生嚼穿龈血道:“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连个孩子的命都索去,如此贪得无厌,当真以为无人敢杀你?”

不等午长庆开口求饶,眼神狠戾地将剑尖插入他的腹部。

此刻进气多出气少的午长庆,已无力再发出惨叫,只有微微抽搐的身子给予卿长生回应。

“这人啊,贪心不是错,但,就连山匪都知道,货物留三成,不可取人命的道理,你这个高高在上的管事怎么就不明白呢?”

说罢,又是一剑,此时午长庆也已奄奄一息,口不能言。

而卿长生丝毫不在意自己俊朗的面庞被溅得满脸是血,仿佛已经入魔一般!

“阿弥陀佛,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一道身披袈裟口宣佛号的身影伸手钳住卿长生的手腕,阻止他再次将手中的长剑刺下!

“秃驴,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卿长生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语气阴森道:“不想死,就给我滚一边去!”

“阿弥陀佛,施主,你已一只脚踏入魔道了,若此时放下屠刀,方能回头是岸!”

和尚并未松手,依旧耐心着劝解道。

“哈哈,哈哈……”

卿长生闻言狂笑不止:“佛?秃驴,你是哪座寺庙跑出来的化缘和尚,到我面前来谈佛?”

和尚双手合十,波澜不惊道:“阿弥陀佛,回施主的话,贫僧乃是大昭寺的僧人了凡!”

“哦,没听过!”

卿长生邪笑道:“不过,大师,你说让我饶了这个胖子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阿弥陀佛,施主仍心存一丝善念,多……”

“先别急着谢我!”

卿长生站起身,反手拉住和尚来到小六子的遗体前,一把掀开白布,语气犹如腊月寒冬令人身子微微发颤。

“那个胖子若是能让我这弟弟重新活过来,我便饶了他又何妨!”

“这……施主,你已经手刃了凶手,又何必再迁怒于他人?冤冤相报何时了!”

“凶手?不不不,那个死掉的撑死也就是个狗腿子,这个躺在地上的胖子,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你同我说放过他?你且问问他何曾放过这个年纪不过才十来岁的孩子?”

卿长生眼底猩红泛起,似是择人而噬!

“阿弥陀佛,此事当交由妙音宗执法堂来处理,施主还是莫要妄造杀孽!”

和尚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就在这时,空中数道人影联袂而至,看着眼前这一幕,众人心中顿觉心底发寒,再看着满身是血的卿长生,几人眉头更是紧锁!

周不为眼神一变,率先来到卿长生身旁,不着痕迹地将他护在身后道:“这是怎么了?”

不等卿长生答话,一道厉声呵斥传来。

“大胆,卿长生,你竟敢在妙音宗动手杀人!”

卿长生抬头见是一个身着青袍的老者,不由得好奇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放肆,老夫乃是妙音宗执法堂清水真人!”

“哦,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狼狈为奸的同伙来了!”卿长生嘴角轻蔑地笑道。

“竖子,你怎敢……”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了?

虽说自己不过是妙音宗一个元婴中期的长老,但在这妙音宗执掌执法堂以来,还从未有人敢不给自己几分薄面,如今却被一个弱冠之年的小子给骂了!

“你什么你?上梁不正,下梁歪,也难怪这个叫午长庆的人敢在妙音宗行杀人越货之事,原来是有你在背后撑腰啊?”卿长生语气讥讽道!

“胡…胡说!”

清水真人被气的话都说不顺畅:“自老夫执掌执法堂以来,何曾出过冤假错案,万事皆是秉公办理,不曾徇私舞弊,你竟红口白牙辱我清白?”

人群中一名脸色红润,鹤发童颜的老者听到午长庆的名字,眉头微微皱起,朝着身后吩咐了一句,那名弟子点了点头,迅速转身朝着宗门内某处狂奔而去!

清风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先前这名自己觉着甚是碍眼的少年,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周不为不是说他内府被毁,修为尽失吗?

怎么眼下看来不仅修为还在,甚至是更进一步了!

虞绾绾面露担忧地看着卿长生,心中说不上来的滋味!

人群中的孙阳则是面露恨意低声呵骂道:“废物,这就是你说的修为尽失?内府被毁?”

陈武也是不解,连忙开口解释。

“少阁主,老奴当时确确实实毁了他的内府,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孙阳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对于陈武办事,他十分放心,否则父亲也不会将他派与自己!

“哼,人间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卿长生啊,卿长生,这可是你自找的,也用不着我出手了!”孙阳嘴角冷笑连连。

“辱你清白?笑话,这人可是你们妙音宗的外门弟子?”卿长生语气一变厉声质问。

“这……是!”

清水真人看着死去的外门弟子着装,自是不会在这么多同道中人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

“躺在地下的这个可是你外门管事,午长庆?”卿长生又是一声暴呵!

“这……也是!”清水真人点了点头。

“这位便是苦主!清水镇镖局,石敢当!”

卿长生一指石敢当道:“石大哥,还请将事情原原本本道来,放心,我不死,你不死,我死,也会保你周全!”

石敢当早已被一众仙人吓得慌了神,不过当听到卿长生的话时,他连忙收起慌张,强忍着惧意开口。

“长生公子说得哪里话,我若怕死,也不会与你一同前来,既然来了,也就没想着能够活着回去,能替小六子报仇,我这当哥哥的就算下去见着他,也有脸让他继续唤我一声大哥!”

随即石敢鼓足勇气迈步上前,恭手行礼道:“诸位仙人,我乃是山下清水镇镖局的一介凡人,本是受午长庆所托,前来运送妙音宗所需采购物资!”

说罢从怀中掏出单据递给一名妙音宗弟子,接着道:“这便是当初午长庆所要求采购的货物清单,还请诸位仙人过目!”

清水真人接过弟子递来的单据,看了一眼便略微点头,似是认可了这份清单的真实性!

见状,石敢当继续开口。

“今日我等出门之时,偶遇长生公子,他因迷路搭乘我等马车前来妙音宗,离别之时赠与了小六子一枚玉佩作为回报!”

说到这石敢当堂堂七尺汉子有些哽咽道:“原是长生公子心善,想着让小六子沾沾贵气,没曾想却为他引来了杀身之祸!”

语气一变恨声道:“就是这个午长庆和这名外门弟子,他们蛇鼠一窝,眼见小六子佩戴的玉佩不似凡物,硬要栽赃他是从午长庆的房间偷来的!我等自知身份低贱,本打算息事宁人,将这玉佩送与他,毕竟人命比玉佩重要,可他,就是这个外门弟子,借着我与午长庆协商之时,辱骂小六子全家,小六子气不过,与他辩解两句,他便趁机一剑要了小六子的性命,还说小六子侮辱了妙音宗!”

说到这里,石敢当拱手道:“诸位仙人,我等不过是一介凡人,怎敢妄议仙人的宗门?再后来,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个样子!若不是长生公子,小六子怕是死后也得落个偷盗的污名!”

“这……”

妙音宗一众长老神色骤变。

其实这种事放在平日里不过是些寻常小事,死一个凡人而已,无伤大雅!

毕竟在修真界可没有律法约束,自古天材地宝,有能者得之。

可如今此事摆在明面上,自己等人若是不秉公处理,日后妙音宗又有何面目去面对整个东域的正道道友?

“午长庆见财起意,妄图侵占他人之物,着实该杀!这名外门弟子为虎作伥,也是死有余辜!要我说,长生非但无错,反而替我妙音宗除了一颗毒瘤!”

清风虽不喜卿长生,但也是个能分辨是非之人,一生最恨欺男霸女之事,否则当年也不会和周不为为了一村的凡人杀上魔宗,交好至今!

若不是那名外门弟子被卿长生一剑分尸,自己觉着恶心,清风恨不得将他拖起来鞭尸!

“可即便如此,你也应当交由我执法堂来处理,为何私下动手?更何况,你并非我妙音宗内门弟子,擅自斩杀我宗弟子,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交由你们处理?哈哈哈!”

卿长生好想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随即放声大笑!

“竖子,你放肆!”清木厉声喝止!

“抱歉,抱歉!我是没想到你一把年纪了,还能说出这等没脑子的话!”

卿长生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讥讽道:“我曾有幸拜读过一本古籍,里面说西方佛教有一大山名唤灵山,里面住着漫天佛陀。可其脚下有一岭峰,名为狮驼岭,此地髅骨若岭,骸骨如林。人头发翙成毡片,人皮肉烂作泥尘。人筋缠在树上,干焦晃亮如银,狮驼岭为祸一方百姓且还就在灵山脚下,你怎么不问问大昭寺的和尚,佛祖为何对山脚下的百姓不管不顾?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