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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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雪场, 零下气温。

摔伤后她一直躲在房间里,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回程前一晚好容易联系上,她约他在酒店后门,他也按时间去了。

看表时间一直过, 他站在原地等很久都不见人, 于是拿出手机给她发信息。

发完不久她出现了, 手腕上还包着纱布。

他很心急,想问她伤势情况却又怕她不高兴,正迟疑着,她主动投了过来, 抱住他, 轻轻喊他的名字。

忽冷忽热,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但自己心里还是高兴的, 于是摸摸她的头发,问手好得怎么样。

她说好得差不多了, 但有些事做起来很不方便,所以人不太舒服。

“什么不方便?”他担心地问。

她笑了下,垫脚到他耳朵边,软声软气说:“洗澡不方便, 你帮我吗?”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偶尔会说些这样的话,促狭地作弄人。

他声音一紧, 只能无奈地劝她:“别这样。”

她开始笑, 唇鼻擦着他的颈线,洒下连叠的热息:“为什么?你不帮我那想帮谁?蔡思慧吗?”

他重重愣住。

很快她又问:“来个蔡思慧, 已经不想理我了吗?”

他皱眉:“是你一直不理我。”不管学校还是家里, 这段时间她一直忽视他, 拿他当空气。

“有吗,我不记得了。”她往后退开,一双眼碧清明亮。

他想了想:“蔡家的事我已经跟爷爷说过了,我不愿意。”又小心翼翼表态:“至于蔡思慧,我可以跟她说得再清楚一点。”

她摇头:“我不要你说清楚,我要你从明天开始不看蔡思慧,不跟她说话,不要理她,让她知难而退。”再弯着眼笑:“还有你爷爷,他给你安排这种事情我觉得是非常不对的,所以你要跟他吵一架,还要当着蔡家的面吵,让所有人都明白你的态度。”

她要把事情闹大,他不由错愕:“我们跟蔡家好多年交情了,当年我父母出事他们也帮过忙的,这样……不太好。”

“所以不愿意是吗?”她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问这一句。

旁边的万龙雪道开了夜场,灯光打到其它建筑,也印到这一片。

他突然感觉有点喘不过气,试图跟她讲道理:“这回的事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我们可以把话说清楚,你也要给我解释的机会,而不是……”说到这里,他闭眼停顿了下:“我不是你的宠物,高兴了逗两下,不高兴就直接冷暴力。”

“徐知凛,不愿意就不愿意,不要扯这么多话,我不想听。”她往后退一步,转身就要走。

他连忙拉住她:“为什么这么武断,不能商量一下吗?”情绪涌动,他咬了咬牙:“还有你刚才的话,那不是爱,我只感觉到充满了控制欲。”

她回头看他,哂笑着说:“你不要跟我讲这个,我只问你听还是不听。还有,别跟我谈爱这个字,况且谁规定不能是这样?我偏要这样。”

她表明意思,要无条件的顺从,而他也意识到了,在她那里,对于感情的规则都自洽得可怕,绝对得可怕。

“那你跟方治成呢?”他问起那个美术生。

她想也不想:“我们是朋友而已,怎么了?”

“朋友关系可以让他和你离那么近?可以让他……摸你的头发?”

“你都能跟人相亲了,他摸我头发有什么问题?”她一直对情绪管理得很好,哪怕是这种时候,人还是笑着的。

印象中聊到这里,他们之间迎来一段长长的沉默。

不记得是过了多久,他解释说:“当时我并不知情,而且我已经跟我爷爷说过了,我不会接受他的安排,更不会出国留学。”

“徐知凛,随便你说什么,”她很坚决:“我只问你听不听我的话,如果你做不到,我们就分开。”

他想起之前的承诺:“别的我都可以接受,但基本的自由我应该要有。”实在忍不住,又认真问她:“你是真的喜欢我吗,还是……只想控制我?”

“你听我的话,我就喜欢你。”她回答得很干脆。

可应该没有哪对情侣会像他们这样,频繁出现听话这样的字眼,很明显,这不是正常的恋爱关系。

“真的不能商量一下吗?”他再次请求。

她没说话,但眼神已经代替回答。

而他也忽然意识到,在她那里,他可能什么也不是。

巨大的失落感下,他收回手:“你不懂感情,你只爱你自己。”

“你很懂吗?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她嗤笑着,最后留给他的一句话是:“徐知凛,你可以滚了。”

经年累月,每次想到这一段,情绪都会复杂得难以形容。

但后来知道了,她就是这样的人,不在乎一切,不止是他,也包括她自己。

不然,也不会有后面那件事。

……

……

手机震响,回忆戛然。

徐知凛接起电话:“怎么了?”

对面是孙慈,他声音很低:“庄氏好像在回笼资金,原来打算要做的药研都在收停。”

“我已经知道了。”徐知凛边说话,边把刚上的菜移到沈含晶面前。

沈含晶夹了一筷子,边吃边看着他,直勾勾的。

电话没讲太久,几分钟就挂断。

看徐知凛开始吃饭,沈含晶踩他的鞋:“我刚问你的事还没说。”

“没什么说的,我记错了,总不能编一个来骗你?”徐知凛给她加了道茶:“别吃太辣,到新地方,小心水土不服。”

搪塞么这不是,沈含晶有点不高兴。

她脱下鞋,脚尖从他小腿一路往上,很快找到跟座椅齐平的部位,只是才踩两下就被一把按住:“公众场合,别闹。”

沈含晶笑出声,看他一脸淡定,但明明有立起来的走势,于是抽出脚,改用掌心踩球,直到他并住膝盖,把她牢牢控制住。

一餐饭,吃得稍微有点艰难了。

隔天两人回到申市,各忙各的工作。

大多数时间,沈含晶都铺在业绩上。

这天仓库送货,一看有曹莎莎的单,她正好不忙,也就跟车过去了。

明明提前打过招呼的,但到小区门口却被拦住,沈含晶给曹莎莎电话。

曹莎莎接得有点匆忙,说是忘记跟物业说,于是电话挂断后,送货的车子又在外面等很久才进去。

到具体区域后,迎面一辆RS7开过来。

因为路本身有点窄,货车体积又大,所以她们停在一边,打算等那辆车出来再进。

沈含晶坐后排,车过来时不经意看了眼,居然发现开车的人是庄磊。

很难认错,毕竟他的造型不比蔡阳晖的大光头难认,而且沈含晶当时记下车牌,又点到朋友圈翻了翻,确认是他的车。

没多久卸货入户,看见了曹莎莎。

曹莎莎穿着睡袍,真丝料子贴肤面,看起来很清凉:“还让沈店长亲自来,这怎么好意思。”

“刚好有空就过来了,也一直想见识下曹小姐的新家,不知道方不方便?”沈含晶看看窗户:“早就听说这里户型很好,现在从采光就能看出来。”

曹莎莎似乎也对自己的新房很满意,带着沈含晶一边走,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是在选跟徐总的婚房吗?那这里还是小了点,就怕你笑话。”

沈含晶笑笑:“没那么快。”

“是吗?我听说你们感情挺稳定的,还以为马上要结婚了。”曹莎莎猛地回头,大概因为惊讶,瞳光都闪了闪。

她态度有些失常,沈含晶装没看清,错开眼笑笑:“没有,这些都说不准的,太远的事我还没想过。”

“为什么,家里不同意吗?”曹莎莎紧跟着问。

沈含晶点点头:“他爷爷不喜欢我。”

“哦……”曹莎莎转下眼,暂时没再问了。

沈含晶跟着她继续逛,每个区域都看了看。

大开间,横厅也很可观,两层半的高度很不错了,房型售价肯定不低。

再想想曹莎莎,她人红也有一个原因就是很少带货,平时分享的多以自用为主,也因此,大家都称她为良心博主。

那么这种情况下,本来也不是富家出身的人,到底怎么买得起这一套房子,很值得琢磨。

走上二楼,曹莎莎忽然又问:“沈店长,听说你以前就跟徐总好过?”

沈含晶看着她,点点头。

“那徐总还是比较长情的,这样男人真难得。”曹莎莎眨了下眼:“但听说你……失忆了?”

“对,所以以前的事都不怎么记得。”面对她的打听,沈含晶随口答了一句,马上侧目去看房子里的布置,装作不设防的样子。

果然曹莎莎又问:“是什么原因呢,方便问一下吗?”

沈含晶背过身。

她失忆其实不是什么公开的事,一般人也不会问到这一层,所以这个消息来源,其实挺让人生疑。

略做思索,沈含晶回答道:“雪场事故,我可能高估自己技术,选了个坡度高的,不小心摔了。”

说完往卫生间瞟一眼,目光划过水台,看见男人用的剃须刀。

过会,沈含晶跟到南面的一间房。

房间摆设很眼熟,而且架着的各种机器和商品也证实了,这就是曹莎莎平时录视频的地方。

进去逛一圈,手机响了下。

是江宝琪,问在干嘛。

沈含晶心念打转,直接告诉她,在曹莎莎家里。

『你什么时候跟她这么好了?』江宝琪问。

沈含晶打了两个字:『送货。』

江宝琪计较起来:『之前我们家的沙发你都不送,凭什么区别对待啊?你这样做生意是不行的!』

『那时候没空,而且你外公不喜欢我,我过去干嘛,讨嫌?』打完这句,听到曹莎莎好奇问:“是徐总吗?”

沈含晶摇摇头:“公司同事。”

曹莎莎哦一声,没说话了。

她很热情,带着上上下下地参观,最后还送了瓶香水给沈含晶:“不是什么贵东西,但感觉你很适合,希望不要嫌弃。”

“谢谢。”沈含晶收下香水,没多久,跟着安装师傅离开了。

回车里把香水拆开闻了闻,跟曹莎莎身上的,是同一款香。

结合刚刚对徐知凛问透底的打听,沈含晶低头笑笑。

这点心计对她来说,其实很不够看。

等回到店里,江宝琪电话打过来:“你还在她家?”

“谁?”

“装什么傻啊,姓曹的呗。”

“哦,已经回来了。”沈含晶坐到电脑桌后:“你好像对人家有意见?”

知道说的是曹莎莎,江宝琪切了声:“她抢过我广告,”但这不是重要的,一两条广告也挣不了多少钱,最让人反感的是:“前几个月,她跟蔡光头在vb聊过骚。”

“是聊过还是……在聊?”沈含晶问。

“当然是聊过啊,”江宝琪有点不耐烦:“应该是温居派对那回勾搭上的,杨琳都气疯了,差点把蔡阳晖头给抓破,闹那么大,蔡阳晖肯定不敢再找她。”

说得很笃定,沈含晶却觉得未必。

对男人来说,偷不到的腥,永远都有吸引力。

她拿只笔在手里转:“找我什么事?如果是庄磊你可以放心,你们两个交往,我没和任何人说过。”

江宝琪紧张起来:“你说话不要这么大声,给旁边的人听到怎么办?而且我也没跟他交往,就是……接触接触。”顿一顿又问:“你是不是见过思慧姐了?我听她说会请你参加婚礼。”

沈含晶嗯了一声:“刚好问你,她怎么结婚这么赶?”

连订婚的仪式都省略了,对她们这种家境的来说,其实挺少见的。

“真爱了呗,”江宝琪的口吻见怪不怪:“思慧姐姐人家一直很利落的,说干嘛就干嘛,而且她男朋友是振中的太子爷,振中药业听过吧,比蔡家有钱。”

沈含晶对这个兴趣不大:“还有没事,没事我挂了,有工作。”

她动不动要挂,江宝琪有点不高兴了:“你以为谁愿意给你打电话啊?是我有个朋友开民宿的,说看中你们店里家具,问能不能给打个折,她量大,怎么你都有得赚。”

“当然可以,放心,冲你的面子我都会给折扣。”沈含晶很快变脸,确认起客户信息。

江宝琪嫌她现实,随便说几句就把微信推过去,让她自己聊。

挂完电话不久,庄磊出现了。

把车停好后,他着急忙慌地跑下去,亲自给江宝琪开门:“不好意思,刚才公司出点事,路上耽误了一下。”

确实多等了一会,但他人很绅士很体贴,道歉也及时,江宝琪的火也压下去:“没事,你工作要紧。”

车行几里,庄磊开始找话题:“我看你昨天发了幅画,自己画的吗?”

“对啊,我不是写了吗,无聊之作。”翘着脚,江宝琪忽然不满:“你怎么回事?都没看清楚我发的字。你对你以前女朋友也这样吗?敷衍一下就好了?”

她小姐脾气说来就来,庄磊耐心哄:“看清楚了,真的,连标点符号都没落,我还看到你说是用的左手,画起来肯定很不容易?”

那确实应该是看过的,江宝琪哼一声:“以前画画家教是左撇子,我学过他一段时间,后来上笔有点掰不回来了。”

“左撇子?”庄磊偏头问:“那应该挺有天分吧,左手都能教人画画。”

“G美高材生,那还能没天份?”江宝琪闲闲地瞪他一眼,但很快啧了声:“就是人品不太行,是个小偷。”

庄磊:“偷过你的东西?”

“那倒没有,我的东西他拿了也没用。”江宝琪把墨镜挂到脸上:“他偷摸换我爷爷一幅画,名家真迹啊,买来的时候就七位数了。”

七位数,庄磊在心里算了下金额:“那应该判很久?”

江宝琪点点头:“好像是无期,这辈子估计出不来了。”说完又想到些什么,眉头死死拧起来:“不想提他,这个人死晦气,活该判他无期。”

心情说变就变,庄磊也没好再提。

等到红绿灯口,他偏头看江宝琪,安安静静坐在副驾位,一副墨镜遮了半张脸,下巴白皙又小巧,让人心里痒痒的。

庄磊手指动了动,很想上去摸两把,但想想江宝琪说翻脸就翻脸的脾气,还是管住了自己的手:“过段时间……要不要出去玩?”

江宝琪头一歪:“去哪里?”

庄磊没敢说太远,试探着问:“去马来?”

“出国太远了,我不好找借口。”

“那去海南?”

海南确实近多了,江宝琪顶顶墨镜:“行啊,不过要等过思慧姐婚礼。”

四十来分钟后,车子开到一间中古店,地点比较偏,没什么人。

两层的店,店里放着各式老旧的奢侈品,都是涨过价的,标签上的数字不低。

对于两人来说钱都是小事,但庄磊不喜欢这种地方,他很少陪女人逛街,宁愿直接掏钱,毕竟衣服鞋子穿在外面的,试来试去都一个样,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但江宝琪要来,也只能跟上了。

购物全程,庄磊什么都哄着她顺着她,前前后后伺候到底的那种。

其实对于江宝琪,要说喜欢他确实也喜欢,毕竟人长得漂亮,就是这个脾气让人有点吃不消。

男人嘛,大多时候还是喜欢温柔听话的,让摆什么姿势都摆,顺从这两个字,本身就是最好的春|.药。

*

一周左右,沈含晶收到喜帖。

时间在国庆,也就是半个月之后,而喜帖到手的时候,已经接近中秋。

这天下班,沈含晶直接去了茵湖。

她跟徐知凛早已是半同居状态,一个月大半时间都住在这里。

开锁进门,徐知凛还没回来。

沈含晶放下东西给他打电话,说要叫外卖,问要不要叫他的份量。

徐知凛说不用,晚上有饭局。

“哦,会很晚才回来吗?”

“尽量早点。”徐知凛问:“有事找我?”

沈含晶否认了:“你忙你的,我没事。”

通话结束没多久,外卖来了。

一个人好像不太能提起胃口,她勉强吃了点,在房子里来回走几圈,最后进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时已经过了九点,电话响震。

拿起来一看,是养父沈习安。

“爸。”她滑开接听。

“晶晶,睡了吗?”

“没呢,这时候还早。”沈含晶看眼时间,算算时差问:“爸你吃饭了吗?最近有没有去复查?”

“吃过了,复查也没事,你有没有吃晚饭?不要总因为工作不吃饭,胃受不了。”电话那头,沈习安也细细地问。

“嗯我知道,一直都有按时吃饭……工作嘛,肯定没有身体重要。”

相互关心的开头,父女两个又说了些其它的话题。

猜测养父是想自己了,沈含晶说:“爸你放心,我什么都好,前几天还跟梁川说要去看你,但最近一直比较忙,可能得……”

话没讲完,她忽然听到一点动静。

像是从玄关传来的,开门又关门。

沈含晶放缓呼吸,拿着手机仔细听,又悄悄从**站起来,挨着门框往外看。

客厅亮堂堂的,一览无遗。

好像……并没有人。

作者有话说:

开始吞刀片了,身残志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