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宴说, 无缝衔接大多都是蓄谋已久，扶婳深以为然，唯恐天下不乱地给周芙和林丝尔牵线拉了个群。
而后两天的录制, 林丝尔和年衡之间的气氛变得怪了起来, 有一种刻意营销但找不到甜感的违和感, 换言之就是演戏的痕迹太过明显。
导演抓耳挠腮地暗示这样不好剪辑，后期容易少镜头，林丝尔一副不太在乎的模样。她这些年爆剧不少，也不指望着一个恋综攒人气, 大概是被年衡求着过来的。
结合昨天听到的瓜一想，扶婳就完全明白了。
这一期的拍摄有些不尽人意, 但问题不出在他们身上, 扶婳也没有办法。
她甚至都没有休息时间，录完综艺第二天就要去上培训班。
周一早上, 江琪开车过来接她, 一路上给她转述近期的行程：“今天上完课后，下午有一个广告拍摄, 我到时候来接你。明天晚上电影主演聚餐, 在四福酒店，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扶婳将屏幕上的缝纫机入门教学翻了一页，头也没抬地问：“几点？”
“八点半，就是见个面, 吃不了什么东西，你提前吃了饭去。”江琪对她先前在剧组聚餐时埋头吃饭完全不应酬的事还心有余悸。
哪有主演在投资人点名时, 还不紧不慢地把嘴里的鸡翅啃完再说话的。
“知道了知道了。”扶婳关上平板, 开了车窗透气，“不用接我, 傅知宴明天有个商业晚宴也在那儿，我跟他一起去。”
“你要出席？”
扶婳点点头：“露个面就行，八点多就能结束。”
车子驶出了南城市区，拐入一条石板小路，最后在一道石拱门前停下。
下了车，扶婳回头看去，沿路两边青绿藤蔓生长得茂密葱茏，遮住了阳光，在石板上洒下大片的阴影。拱门上的木匾刻着青苑二字，字体温婉。
江琪解释：“这位老师性情温和，隐退后就居住在这边，她现在做的衣服可谓是重金难求。”
扶婳好奇：“那你怎么请到她的？”
“这个说起来也奇怪。”江琪疑惑地皱起眉：“当时我们找的是另一个旗袍设计师，结果第二天对方回复说她师父接下这活了，还说是看在故人的面子上。”
“故人……”扶婳轻声念道。
“怎么，你认识木老师？”
老太太叫木清心，扶婳来之前看过她的介绍，确定自己印象中是没见过的。但她说故人，应该是与李曼笙相识。
扶婳摇摇头：“不认识。”
两人边聊边往里走，穿过拱门后又是一道长长窄窄的石板小道，两边是荷花池，颇有一种中式园林的感觉。
一路走到一方院子外，江琪推门喊：“木老师，我们来了。”
院子里站着一个跟扶婳年纪相仿的女生，长相精致秾艳，好看张扬得具有攻击性。她转头看来，说话声清清泠泠的，态度却很温和：“她去拿衣服了，马上就出来。”
话音刚落下，房门应声打开，一个老太太拿着盒子出来。银丝整齐盘好，穿着一身棉麻旗袍，仪态优雅。
木清心将盒子递给站在院子里的女生，才往他们这边看来，目光落到扶婳身上，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就是扶婳对吧？”
扶婳礼貌颔首：“老师好。”
“不用这么规矩，我小时候还抱过你。”木清心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打量一番，“长成大姑娘了，倒是跟你妈妈不太像。”
扶婳很意外能听到这种话，很多妈妈的旧友遇到她，都会说一句母女俩真像。
可她长相其实不像李曼笙，行事作风也不如她张扬。
进圈之后，李曼笙从来没出面帮过她，哪怕是辛辛苦苦准备却被抢了角色，而那个导演曾与她相识，只要她说句话，扶婳就能进组，李曼笙也没出过手。
爷爷偶尔还会埋怨她冷心，可扶婳知道，李曼笙不想让她背上“星二代”“李曼笙女儿”这类的前缀。
一旦有了这样的名号，那她再努力，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因为有个影后妈妈。
院子里另一个女生出声告别：“木奶奶，那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木清心挥挥手，“说起来你什么时候也来做一身旗袍？”
女生弯唇一笑：“那还是不了，我穿不了这种气质的衣服。”
江琪还有别的事，见到人后就离开了青苑。扶婳跟着老师参观了一下她的藏品室，然后才开始学习。
短短一天时间，她已经从连缝纫机怎么开都不知道，到能用它来钉扣子了，扶婳自觉进步十分之大。
第二天的晚宴是由南城一个企业老板牵头举办的，傅知宴也受到了邀请。扶婳很好奇一向不出席这种活动的人，怎么这次改了主意。
傅知宴毫不避讳：“科技领域有个新秀，过去看看有没有合作价值。”
他一出场，倒是有不少人前来攀谈。扶婳陪他应酬了一会儿，感觉无趣地借口上厕所离开。
南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扶婳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在青苑看见的那个女生。
她被堵在墙边，身前的男人身材修长，剪裁得体的银灰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气势迫人。饶是这样，她也没落下风，懒洋洋地靠在墙上，举起酒杯，眼尾上挑，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男人似乎带着怒意转身离开。可从扶婳这里看上去，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扶婳正想要不要换个厕所，走廊上的女生却注意到了拐角处的她：“偷听完了？”
扶婳大大方方走出去：“我可没偷听，上厕所路过而已。”
女生晃着酒杯，眯眼看了看她：“我认得你，大明星扶婳。”
她伸出一只手：“我叫云栀，云氏集团二股东，跟扶氏有合作的。”
扶婳对她家的事有些了解，父亲糊涂，私生子抢夺家产，最终被云家两姐妹联手架空，将公司掌握到了自己手上。
想来昨天她应该是帮她姐姐来拿衣服。
扶婳好奇地问：“刚刚那个男人是？”
“我前男友。”云栀耸耸肩，“他以为我不告而别，分手七年了还恨着我。”
“长恨哥啊。”扶婳脱口而出。
云栀被她的称呼逗乐了。
“所以你真的不告而别了？”
“那倒没有。”云栀摇摇手指，“我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分手来着。”
再次见到长恨哥，是十分钟之后。扶婳要去参加另一场聚餐，回去找傅知宴拿包。
按照手机上发来的地址，扶婳推开包厢门，傅知宴正和他对坐在一张桌子前。
拿了包给她，傅知宴介绍道：“这是我未婚妻扶婳，这位是知顺科技的岑总。”
扶婳那声长恨哥卡在嘴边，礼貌地打了招呼。
傅知宴拉拉她的手：“结束了给我发消息，一起回去。”
扶婳点头：“好。”
包厢门被重新关上，岑渡收回视线，搭在桌面的手指轻敲：“傅总和未婚妻感情真好。”
傅知宴知道他有话要说，倒了杯水示意自己听着。
果然两三秒后，岑渡忽然问：“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傅总。”
“你说。”
岑渡语出惊人：“怎么追前女友。”
傅知宴轻咳两声：“没有前女友。”
岑渡若有所思地点头，换了个问法：“那扶小姐生气的时候，傅总一般怎么哄？”
“态度诚恳地认错，买她喜欢的东西。”
岑渡补充：“不是你的错的情况下。”
傅知宴扬眉：“没有这种情况，她不会有错，有错也是你的错。”
“……”
主演聚餐的包厢就在楼下，扶婳推门进去的时候，人还没来齐，倒是在里面看到了阮千诗。
扶婳在她旁边坐下，阮千诗凑过来小声夸道：“这身真好看。”
她特意选了个不那么华丽的礼服，但跟在场的人着装相比，显得尤为突出。扶婳无奈解释：“刚参加完一场晚宴。”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扶婳和阮千诗凑在一起闲聊，正在这时候，包厢门又被推开，来人竟是年衡。
他跟人打完招呼，坐在了男二的座位上。
扶婳疑惑地掩唇小声问：“男二不是明帆吗？”
阮千诗也瞥了一眼：“听说是找关系抢了角色。”
“什么关系？”
年衡不温不火，按照山恒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应该不会特意去捧他。
阮千诗暗示：“听说林丝尔答应了出演贺导下部剧的女主。”
扶婳眨眨眼，不由感叹：“恋爱脑啊。”
阮千诗瞧不上这种人，忍着没翻白眼：“软饭男。”
剧组很多人都知道原定的男二是明帆，突然换了人，大家也都心照不宣，面上一片和谐。
贺鸣生是个青年导演，先前拍的一部非遗文化片获了奖，他本人也很圆滑，在圈内混得风生水起。
饭桌上的人各怀心思，客套地寒暄完，说了一堆场面话。
最后贺鸣生一举酒杯：“希望接下来的拍摄顺顺利利，不出岔子。”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往往不尽人意。
聚餐结束，贺鸣生刚把合照发到微博，就有人爆出一张照片。
【恋情吃瓜bot：听说年衡有个交往多年的女朋友？[图片]#思念cp#现在开始恋爱吧】
照片里拍到年衡和一个戴着鸭舌帽看不到正脸的女生牵手，看方向是往居民楼走。不知道多久以前拍的，当时年衡还不是现在的发型。
本来以年衡现在的人气，这个瓜不至于上热搜，但营销号偏偏带上了林丝尔，她的粉丝和综艺粉顿时冒头。
【和丝尔看海：谈恋爱还来参加恋综捆绑我们丝尔，我说你没事吧？】
【甜瓜丝丝：美女专心搞事业，软饭男别来沾边。】
【爱好嗑糖：我就说怎么看综艺嗑不到他俩呢，甚至都不如周薇薇跟云齐有cp感。】
【和你恋爱吧：再说一遍，有对象不要来参加恋综！有对象不要跟人炒cp！】
【麻辣鸭脖三块一根：赶紧出来回应，不然连综艺都不想看了，真的嗑不动有女朋友的男人和女明星。】
年衡一直没回应，拖到了第二天，热搜在榜上越爬越高。
扶婳看着乐子的时候，他终于发了条微博。
【年年有衡：照片是两年前被拍到的，当时我确实是在谈恋爱，可能因为都不够成熟，加上工作忙碌，彼此之间有过矛盾，最后和平分手。但我仍感谢那时候有她陪伴与鼓励，并想为当时青涩莽撞的自己对她说一声抱歉。往事不可追，现在我终于走出来了，也希望大家不要去打扰她，祝愿我们各有前程，生活顺遂。】
年衡承认了这段恋情，但话里话外都在表示自己的深情。比如分手了现在才走出来，比如还记着当时的陪伴，如果扶婳不知道照片上的那个人是周芙，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那些事，或许也会跟评论区的那些网友一样，被他骗到。
【多吃鱼：谁没有一两段恋爱经历啊，分手了就好好朝前看。】
【燕子没有你我怎么活：分手两年现在单身参加恋综应该没关系吧，总不能一辈子守着不谈恋爱啊。】
【年年岁：自己都被网暴了还让我们不要去打扰女方，感动了，衡哥绝世好男人。】
贺鸣生那部电影里，男二也是一个深情人设，默默为女主付出不求回报。他见状联系扶婳的经纪人，问要不要趁机炒一波。
江琪发来消息的时候，扶婳只道：“不是什么热度都能蹭的，容易翻车。”
林丝尔和周芙私下加了好友之后，就没在那个群说过话，扶婳为吃不到一手瓜感到十分可惜。
但是很快就有了新的进展。
周四，在年衡发了声明，#年衡好深情啊#这条热搜还挂在榜上的时候，原先的恋情吃瓜bot又发了一条爆料。
【恋情吃瓜bot：《现在开始恋爱吧》有两对真情侣。】
配图一包思念的水饺。
【小瓜不挨打：笑死我了谁教你这么爆料的？】
【七七四十八：他俩是真的？不会吧？感觉年衡真的配不上大美女。】
【花神诞日：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林丝尔喜欢不就行了，你们粉丝管天管地还管人家谈不谈恋爱？】
评论区吵得沸沸扬扬，扶婳不由感叹她们俩的行动力。
林丝尔事业粉多，她粉丝都希望姐姐独美，哪怕是谈恋爱，也要找个能与她并肩的，而不是这种完全不对等的软饭男。
眼看着第二天就要录下一期综艺，网友却对这两人如此反感，综艺导演头都要大了。
他甚至连夜给其他嘉宾打电话：“你们可千万不要出事啊，有什么事提前跟我说，我来背锅。”
网上闹得不可开交，热搜被人刻意压下去过，但一段时间后又被买了上来，不知道有几方势力在斗争。
总之周五录综艺时，年衡的脸色不太好看。像是一晚上没睡，哪怕化了妆都能看出精神状态不好。
林丝尔倒是挺开心的，开拍前还特意过来跟扶婳她们聊天，四个女生凑在一起，氛围愉悦。
周薇薇心直口快：“网上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陆冉毒舌地补刀：“那你眼光还挺差的。”
“总得允许人偶尔瞎了眼啊。”林丝尔无奈摊手，认真解释：“你想想你被一群人黑的时候，有个人对你嘘寒问暖，各种鼓励，很难抵抗的好吧。”
两年前林丝尔有段时间被黑得特别惨，她拍一部剧时没控制好体重，但更主要的是服化道原因，上镜显得不太好看，被对家带节奏说不敬业。
那时候她势头正好，抢了许多人的风头，因此讨厌她的也不少，买了许多营销号想把她踩得翻不了身。
也就是那段时间，同一个剧组的年衡在微信上嘘寒问暖，现实里照料有加，各种鼓励关心，林丝尔有些昏头。
周薇薇和陆冉知道得不如扶婳多，只是觉得年衡配不上林丝尔，在恋情爆出来之后还不敢官宣，有些没骨气。
扶婳却问：“你俩还没分手吗？”
周薇薇附和：“你可别一直瞎眼啊，没担当的男的要不得。”
林丝尔神神秘秘地笑着摇摇头：“还不是时候，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周薇薇打了个寒颤：“怎么还怪吓人的。”
第三期综艺剪出来，果然林丝尔和年衡没什么镜头。
这期录制也一样，不管年衡怎么做，林丝尔都不配合。她反正不在乎镜头多少，铁了心要膈应人。
林丝尔说的时机很快就到了。
周一晚上，贺鸣生删掉了那天晚上的聚餐合照，重新发了一条微博。男二的演员@的是明帆。
#《裁一片云给你》临时换角#上了热搜。
正当大家感到疑惑的时候，第二天林丝尔发出了两年前的聊天记录。
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年衡明里暗里地暗示自己对她有意思。
【丝尔绵绵：好油啊。】
【春日限定：七月十二，那个时候年衡跟前女友还没分手吧，我记得恋情bot发的那张照片右下角日期还是八月多来着。】
【奶油不加糖回复@春日限定：你发现了亮点。】
【早睡晚起好身体：那这不是出轨吗？那他还在装什么深情人设啊，真恶心。】
【酥皮蛋挞：他前女友好惨，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
周芙回复她：【是我这个倒霉蛋。】
山恒刚开始压热搜，周芙发了一段录音出来。
一阵短暂的安静过后，传来年衡的声音。他音色与现在没多大差别，只是经过录音后显得有一点失真。
“周芙，你这样要死要活干什么？你现在已经脏了，你应该庆幸我还愿意要你。”
录音里周芙语气冷静得近乎死心：“那你分手。”
后面一大段都是年衡说的话，说不分手，但每一句都在贬低她、刺激她。
听着都让人感觉瘆得慌。
【奶油泡芙：卧槽，这不是在pua吗？】
【芙芙往前飞：发生那种事芙芙已经很难过了他还这么刺激她，死渣男有没有良心啊？】
【小周睡不醒：每句话不离脏了脏了，你个出轨的脏黄瓜有什么脸这么说啊？】
热搜压不住了。
年衡瞬间被千夫所指。
山恒似乎打算放弃他，也没了别的动作。
正当综艺导演欲哭无泪时，林丝尔好心地在群里发了条消息：【导演你让后期随便剪，我无所谓镜头。】
年衡还没退群，但也没说一句话，他现在的社交账号被经纪人管着。
江琪跟扶婳吐槽：“山恒还真是没变，说放弃就能放弃。”
“倒也不是，他们还给年衡花钱压热搜了，我当时被黑公司可是一分钱没花。”
彼时扶婳刚从青苑出来，站在路边等江琪来接她。
“有点堵车，你再等我一会儿。”
天气有些热，扶婳从包里拿出伞，刚要打开，一辆黑车停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