屑祁年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知道权霜受不了烟味,又去浴室里冲洗了一个澡换了身睡袍才回到房里。
回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但权霜双眼闭着,像是睡着了,他坐到床边,想伸手摸一摸她的脸颊,手掌又停在了空气里,怕把她弄醒,还是放了下来。
屑祁年神色复杂,仿佛当年那个阳光俊朗的少年消失在了岁月的尽头,取而代之的是恰到极致的沧桑和忧郁。
他以为自己能护她爱她一辈子,却没想到她因为自己落到这般境况。
终究,是他欠她的,三辈子都还不完。
其实,他早就知道,面前躺着的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妻子,唯一的妻子——霜知。
他从见第一面起就知道,他对权霜从来就不是什么见色起意,也不是什么见异思迁或者移情别恋,能得到他的爱的,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霜知。
也许是实在太困了,身体过于疲乏,权霜睡得香甜,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梦里还时不时发出几声龃龉,屑祁年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轻轻地伸手珍爱地将她抱在怀里。
屑祁年的目光只有在看向权霜的时候才是发自内心的温柔细腻、含情脉脉的。
譬如此刻,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熟睡的人,撑着身子倾身凑近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然后侧躺在**拉黑了灯。
隔天醒来的时候,权霜只觉得浑身酸痛,睁开眼就看到旁边躺着的男人,她费力地挪开搭在她腰上的手臂,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正好照到屑祁年的鼻梁上。
眉眼、嘴唇、睫毛,都沾染了星星点点的金辉,像从寰宇下来的神祇一般,又像艺术家们用心篆刻的非凡工艺品,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就气宇不凡,迷人得让人挪不开眼。
有时候权霜自己都在想,如果他们没有之前的前尘恩怨和纷争纠葛,哪怕他们只是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都可以彼此欣赏。
或许,一开始就错了吧。
权霜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起身去洗手间洗漱,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屑祁年的身影。
她从橱柜里随意拿了一套衣服换上,是深褐色的连衣裙,简单朴素,不失优雅气派,又梳了个头发,两缕散发被中分下来遮在精致的小脸两边鬓角,前前后后打扮好才开门下楼。
刚走到楼梯口,远远地就看到屑祁年母子俩坐在餐桌上,看到权霜终于收拾好,屑祁年朝她温柔一笑,说道:“正等着你呢,快下来吃早餐吧。”
权霜将视线移到婆婆身上,气质雍容的女人慢条斯理地嚼着嘴里的面包,手里拿着一份报纸,面无表情,什么话都没有说。
顿了顿脚步,权霜还是顺着楼梯下去,将包放在一边在屑祁年身边落了座。
哪知权霜刚一坐下,对面的婆婆就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来,声音清冷,语气不善:“真不知道祈年是娶了个媳妇还是找了个祖宗。”
她的目光始终盯在报纸上,就好像多看权霜一眼都浪费时间,跟帮儿子追求权霜的时候迥然不同,反差感强烈。
“妈,你少说点。”
还没等权霜说话,到底是屑祁年率先开了口,将自己的母亲怼了回去。
做儿子的屑祁年是出了名的孝顺,从前就对自己的母亲言听计从,没想到现在倒像是变了性子似的敢出言维护自己的妻子。
权霜在心里冷笑,不知道是该替从前的霜知感到悲哀不值还是该对现在的丈夫刮目相看。
权霜懒得花心思应付这两人,二话不说顾自喝了口温牛奶,一边地屑祁年伸手拿了她面前碗里的鸡蛋,细心地给她剥开蛋壳又重新放了回去。
拿定了主意要让屑祁年爱上自己,权霜当然不会跟他过不去,顺势给他投了个温情感动的眼神,然后拿了鸡蛋又递给屑祁年,张了张软唇吐语:
“手疼,你喂我嘛。”
这番举措让屑祁年一阵错愕,旋即心里又惊又喜的,这是结婚以来她第一次跟他撒娇。
于是屑祁年想也没想就接过来撇了一小块蛋白放在唇边吹了吹然后喂进权霜的嘴里。
“啪!”
还没等权霜咀嚼完嘴里的食物,对面就传来了一道报纸重重地砸在桌上的声音。
权霜抬头,就看到婆婆一张脸拉了下来,面色黑沉。
“也不知道害臊。”
婆婆一句话清晰地落入了两人的耳朵里,这一次屑祁年没有回怼,她也没说话。
等对面的女人起身离开餐厅,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继续喂起了早餐。
“妈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权霜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道,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委屈,听得屑祁年想到从前霜知被刁难的那些苦日子,眉目越发柔和。
“等再过段时间妈还不出门的话,我就带你搬出去。”
身为儿子,屑祁年即便再讨厌生活在母亲身边,也不能把自己的母亲赶出去,自己搬离是唯一的办法了。
想了想,屑祁年又开口道:“刚好前两天在和一个开发商洽谈合作,我看那个地段就不错,城区离得远,安静,周边设施齐全,也很方便。”
权霜张着大眼睛看着屑祁年说话,后者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语气又宠溺了几分:“我早上跟公司那边请了假,你也不用去了,今天带你去看看?你喜欢的话我就买下来,我们俩搬过去住。”
如果换做以往,换做任何一个人,对于这样温柔又体贴的丈夫,一定会感到幸运,沦陷沉溺在这样的美好里。
但很可惜,唯一的例外便是权霜。
因为曾经深陷地狱,亲手揭开过这一层肉眼可见的表象,现在接受到的好意,只会让她感到虚伪、恶心。
强忍着胃里的恶心冲动,权霜朝屑祁年露出一个十足恬蜜的笑容,让屑祁年心神恍惚,像是要被这迷人的笑意醉倒。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她朝他笑了。
尽管,不知道这个笑里几分真心,又几分冷意和嘲讽。
她说:“谢谢你,祈年。”
屑祁年呆愣了片刻,脑海里浮现起一幅橘黄色的画面。
那是高考前夕,因为他和霜知都是走读生,前一个晚上住在自己家里,放学铃响后,他跟在霜知身后,直到送她到了小区楼下,霜知转头,迎着夕阳笑着朝他挥手,“谢谢你!祈年。高考加油!”
他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听到身后的声音,转过身来正好对上她的视线,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走出校门的时候霜知就知道自己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
两个人很有默契,他不说,她也不说,就这么一前一后走了一路。
屑祁年回过神来,忍着眼眶里的湿润,别过脸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笨蛋。一家人之间,有什么好谢的。”
在用完早餐后,权霜就坐上了屑祁年的车直奔那套中意的小别墅。
屑祁年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饶是权霜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在进到小区之后还是不免在心里震惊了一把。
宁海市是全国首批高新技术产业聚集地,面积不大,但绝对的富庶,在这里买得起房的绝大多数都是身价百亿的上层人士,可是纵观整个市区,权霜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特色又高级的小区。
小区面积宽阔,但里面的洋房布局稀疏,零零散散只有五六栋花园式的小别墅,抛开一些基础设施和便利店之外,就是错综复杂的林荫小道,每户门前都养着一块花圃,公共区域还铺满了一个足球场面积大小的人工草植。
听完带头介绍的工作人员的讲解后,权霜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足不出户就可以尽享城市便利的体验感了。
权霜对数值没什么概念,但在里面走了一圈之后,心里大概也有了自己的估量,在这里面买下一栋小别墅,少说也得亿位数,屑氏集团虽然有钱,但到底是公司的钱,屑祁年真的有钱能买下来么……
就在权霜看着面前的小洋楼发愣时,屑祁年笑意盈盈地站在她身边,好像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倾身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在怀疑我的家当?”
权霜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的观察力和敏锐程度,她的想法真的就写在脸上了?那么容易被人看穿?
殊不知屑祁年爱了她这么多年,对她的一个眼神一个细微动作都能把控得无不知悉、了如指掌。
她一发呆,他就知道对方脑子里装了些什么心思,包括权霜算计他的那些小伎俩。
“那哪能,我是怕你过不去妈那一关。”权霜眨了眨眼,乐呵呵地挤出一个俏皮的笑意,悄无声息地把婆婆卷了进来。
谈到自己的母亲,屑祁年眸光皱缩,闪过一丝复杂深意,旋即恢复正常神色,毫不在意反驳道:“我不动她的钱,放心。”
权霜能感觉牵着自己的手又紧了几分,她抬眸,看着身边这个伟岸俊朗的男人,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小口。
下一秒,屑祁年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明明一个已经快三十岁的男人,无论是在公司里下属面前还是在业务能力上都成熟稳重到极致的男人,竟然会因为权霜的一个亲亲而脸红。
他的反应远远超出了权霜的内心预料,她一瞬间的呆滞了片刻,而后眼眸弯了一个度,竟然笑话起他来。
“喂…你……耳朵红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