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权霜终于默认,问自己孩子的下落,屑祁年表情微微松释,原来她还记得他们之间有个孩子。
“我以为,你连孩子都可以不要。”
这么久以来,这是权霜第一次正面跟他提孩子的事情,屑祁年以为权霜过去是刻意隐瞒,隐忍着不追问孩子的下落,却没有想到权霜是失去了那段记忆,上次昏迷不醒的时候才记起来一切。
他的话让权霜脸色微微一变,是身为一个母亲的羞愧难当,她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选择了忘记,可是,面前这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善茬不是么?他有什么资格说自己?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权霜也没什么好瞒的了,从前受了这么多苦,总不能自己一个人独自承受,他要让屑祁年也为此感到愧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
权霜起身上楼,屑祁年依旧保持着那个坐姿,没有挪动分毫,他知道她很快会下来,所以也不着急,就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
权霜的脚步声从客厅到楼梯,再往上,消失在了二楼的楼梯口,当权霜站在卧室门前,伸手推开那张门后,却傻傻的愣在了原地没敢踏进去。
原先雅致又欧式冷淡风的卧室被精心布置得温馨甜美,窗口粘贴的气球和彩带被拼成了一个大大的爱心,散落的唯美灯光和唱盘里转动出来的音效弥漫了整个卧室。
原来,晚上他说回来在家里弄,是他早有准备,将近一个上午的时间都花在了精心装饰这间卧室上。
所有的色调都是她曾经跟他幻想的,有浪漫的玫瑰铺满了大床,有镶刻了银河星月的香薰摆在床头柜,就连卧室里的法兰绒地毯都换上了新的颜色。
久久没有等到权霜回来的屑祁年突然意识到什么,他都差点忘记了,自己上午的时候在卧室里布置的那些东西。
如今冰冷的离婚协议就摆在茶几上,他不知道权霜进去看到那副情景会是什么样的想法,是喜欢还是心无波澜,他做的一切似乎都毫无意义了。
两个人的内心是不同程度的煎熬,屑祁年敛着眸子坐在沙发上,等着楼梯上的脚步身慢慢靠近,然后权霜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果然,她无意撞破的不是惊喜,而只是平淡无奇的意外罢了。
权霜手里捏着一沓照片,她松手将照片丢在茶几上,屑祁年疑惑地对上她的目光,却见她示意自己看。
屑祁年狐疑地伸手拿起她丢在茶几上的照片,照片里是他和夏觅安见面的照片,而且从拍摄的角度看上去还很亲密,只有他本人知道这根本就是错位拍摄。
看到男人的眉头深深地皱起,权霜轻笑道:“那年你跟我说去国外出差,就是去见了这个女人?还和她约会,是吗?”
屑祁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急不可耐地解释道:“我没有!母亲让我去国外处理公司海外市场上的问题,只是正好碰到她。”
这个看起来极其荒谬的说法权霜自然是不信的,她摇摇头,明明笑容里带着苦涩,却没有半分放软的语气。
“你知道吗,我曾经那么爱你,那么坚定不移地相信你。”
权霜说着说着又哽咽了,眼眶逐渐通红,曾经那些压在心底的委屈要在一夕之间向屑祁年全盘托出是个很艰难的事情,可她不得不说。
“你知道吗,如果可以,我宁愿和你停留在嫁给你之前的时光。”
“是啊,我们家是没你家有钱,可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我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因为爱你才选择丢掉一切和你在一起,可我换来的是什么?”
想到从前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权霜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甚至连屑祁年抽给她的纸巾,她都不愿意接,继续控诉。
“换来的是你的冷漠,是你妈的虐待,是你全家人的羞辱,甚至是你出轨和别人约会的消息。”
“我没有,对不起……阿霜,我后悔了,我真的只爱你,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屑祁年语气有些慌乱,对于权霜曾经在他家遭受的一切,他除了歉意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屑祁年还是想把曾经那些压在心底的东西都宣之于口,他从来就没有出轨,也从来就没有过别的女人。
屑祁年调整了坐姿,神情肃然认真地看着权霜,手里的纸巾被捏成一团,他开口道:
“阿霜,从来就没有别人,我承认,过去是我不对,我为了尽快接掌公司不得不对妈言听计从,不得不去做好她交代的一切事情,让你受委屈了,是我的错。”
顿了顿,屑祁年突出的喉结又滚了滚,他把权霜剩下来的水喝了一口,尽力地稳住自己将要颤抖的声线:
“这些都是我的过错,我懦弱,没有保护好你,也没有能力跟他们叫板,我只能干出一番事业,好有资本让你安安稳稳地生活。可是我没想到……”
他没想到,他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会狠心到连自己的儿媳都逼迫至死,没想到家里那群王八蛋连一个女孩子都不放过,也没有想到会被设计派遣出国,错失了保护她的良机。
而这一切,归根结底就是他自以为的保护,让权霜陷入了巨大的黑暗和痛苦之中。
他以为只要自己在他们面前伪装出足够不在乎她的样子,权霜就不会受到过分的刁难,他以为自己的母亲受过高等教育,再怎么样也不会太过出格。
可是等他熬过了那段日子,收到的却是他的爱人自杀的消息,他闭上眼,终于没忍住还是哭了,哭的无声无息的。
“阿霜,那三年,我也过得很难。”
“你活该。”
权霜看着他,目光里皆是泠然,她毫不留情,却心如刀割,听他一遍又一遍的道歉,一遍又一遍的解释。
“夏觅安是我在国外交流的时候认识的学妹,我母亲喜欢她。那次出国她约我见面,我和她见面也是为了跟她说清楚,表明我的立场。”
他反复强调,自己爱的只有她一个,如果真相是这样,那她这么多年的怨恨连一个合理的由头都没有。
“你想想,如果我真的喜欢她,你走之后为什么我没有跟她在一起,而是躺进了医院,一躺就是两年。”
他们的痛苦不相上下,他更愿意以沉默来回敬这段感情里的付出,可也正是他的沉默,把霜知推向了地狱。
权霜说不出反驳的话,又把话拉到那堆照片上,问他:“为什么又要和她见面?为什么?”
屑祁年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你听好了,她来找我说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情,要不然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见的。”
说着,屑祁年又把照片放回权霜的手里,她的手已经沾湿了泪水,却还是攥得指甲发白。
“这些照片,全都是无稽之谈,错位的拍摄,你可以去找人鉴定。”
权霜耳朵嗡嗡的,恨意的源头不在,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权霜只听到男人重重的一声叹息,他道:“你就这么不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