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小孩都看颜值的是不?权霜轻叹了一声,抬手揉了把小孩浅浅的头发,然后从沙发上起身。
“妈去外面有事了,没做饭,我给你泡个方便面?”
屑祁年刚想说好,但脑子转了转,一段记忆涌上心头,话到嘴边瞬间改了口:“等等!我来——”
是什么让他在答应的边缘转而果断拒绝呢?
屑祁年想了想,应该是大四暑假那年吃过的那桶“永世难忘”的泡面,让他彻底坚定了不让她下厨的决心。
Amor教授是国家花了大力气从美国专聘过来协助新型疫苗开发项目的国际顶尖教授。
那一年霜知被特招进国研所做了Amor教授的助理,他则进了屑氏集团实习,两个人忙碌一天疲惫不堪回到出租房几乎都已经是深夜了,霜知去厨房给他煮了个泡面。
他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肚子都饿的咕噜咕噜响,才等到霜知慢吞吞地端出一大碗面出来。
就在他拿好叉子准备开吃的时候,被碗里的“惨状”直接惊到了。
只见泡面碗里盛着几片青菜叶子,还放了两块切成片的西红柿,表面打了一个太阳蛋。
听起来很丰富是不是?菜叶子是糊的,西红柿是生的,太阳蛋是七分熟还淌着流心的,混在放了辣椒酱料包的泡面里,那模样简直乱成一锅粥。
霜知不会做饭,那是她第一次下厨房,虽然只是简单的泡面,但她觉得不健康,才多放了些食材。
面对霜知闪烁着小星星的期待眼神,屑祁年只好厚着脸皮把碗里的泡面吃完,还不忘夸夸她厨艺精湛,好比神厨下凡。
那一刻屑祁年觉得自己吃下去的不是康师傅红烧牛肉面,而是一口形容不出的怪味。
于是那一整个晚上,屑祁年都强忍着胃里的翻滚沸腾,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实在忍不住跑去卫生间把晚上吃进去的都狂吐出来。
自打那时起,屑祁年便再也没让霜知在食物上面亲自动过手,而这一切,霜知完全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甚至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很有下厨的天赋。
以后每当霜知觉得哪家餐厅不好吃还不如自己亲手下厨的时候,一旁的屑祁年都会胆战心惊,一边附和着夸她手艺好,一边说些心疼她不愿意让她下厨之类的话。
过往的回忆如泉水般涌上脑海,屑祁年眼里的笑意藏匿不住,面对权霜疑惑的目光,立刻从沙发上起身拍了拍手道:
“下厨是男人做的事儿,女孩子家家的就应该坐等吃饭。”
屑祁年一脸正经地说的义正言辞,权霜一阵晃神,这句话以前他经常对自己说,只不过如今时过境迁。
有那么一刻权霜心里都禁不住有些动摇,这么温柔体贴又表现得十分爱她的男人,真的会做那些对不起她的事儿吗?
尽管心里有一刹那的动摇,但在自己过往经历的痛苦和黑暗之前都不足为提,受过的伤,遭受过的背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拒绝恋爱脑!
屑祁年说完就转身去了厨房,冰箱里的食材还是应有尽有的,他决定亲自下厨,做两个正儿八经的菜。
厨房那边的动静不大,权霜在沙发上陪着小娃娃玩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听到餐厅里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阿霜,吃晚饭啦。”
权霜刚要起身,就被沙发上的娃娃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拽住,小孩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开心,她没有育儿经验,问了老半天也不知道孩子是怎么了。
那边的屑祁年摘下围裙洗了手过来,就看到权霜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沙发上的小人儿,后者则是瘪着小嘴一脸不开心,苦瓜小脸似乎快要哭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屑祁年顺其自然地伸手抱过沙发上的小人儿,语气温柔地哄着。
他的动作很娴熟,就像是一个受过专门育儿训练的年轻爸爸,权霜看在眼里却没有多说什么,径自拿起手机打开百度开始搜索。
这是权霜的一个习惯,一旦遇到自己不会又没有经验的事情,她都习惯性地打开百度搜索答案,除了自己的专业知识之外。
阅览了不过两分钟,她灵光一闪,终于捕捉到了有用的信息,听说小孩突然这个样子,要么是肚子饿了,要么是想睡觉了。
权霜得到答案之后立刻抬头把手机递给屑祁年看,毕竟哄小孩这事儿自己可谓是没有半点经验。
谁知她刚伸手,就被屑祁年竖起中指在唇边作了个嘘的噤声手势给制止住了,她再定睛一看,三岁的小娃娃此刻正不哭不闹地闭上眼睛趴在男人的肩上。
小孩子真简单,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就可以熟睡在一个人的怀里,权霜默默收回手机,然后转身去了餐厅。
屑祁年的厨艺了得,这是权霜早就知道的事。
过去在一起这么多年,除了个别时候两人会去外面吃饭之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屑祁年下厨,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经验的积累,他下厨的手艺也是越来越精湛,经常惹得霜知赞不绝口。
后来霜知嫁进了屑家,家里一般都有专门的保姆做饭,通常是她和婆婆坐一桌吃饭,而屑祁年因为公司忙,时常要加班到深夜才回来,或者有时候就直接一连几天夜不归宿。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再也没有尝过屑祁年亲手做的饭菜了。
后来她以权霜的身份再次嫁给屑祁年,入住了这栋别墅,其他的陈设摆饰倒是没有变,就是家里的保姆和佣人都没了,只有屑珍慧身边的管家兼秘书朴叔还在,诺大的房子显得空****的。
权霜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进嘴里,还是熟悉的味道,宁海市地处江南,本地最是喜好甜口,屑祁年知道她的喜好,也经常会做些口味偏甜的菜系。
等到权霜已经吃完晚饭,屑祁年才从楼上下来,端了碗筷坐上桌,“明天得去买个婴儿床。”
屑祁年顾自开口说道,权霜不明白他为什么把自己的小侄子接回家里,遂疑惑地开口问,“你不打算把他送回去给堂哥?”
屑祁年一边吃着菜,一边云淡风轻地就好像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堂哥被我调去了北边,他一个大男人带着这么小的孩子不合适,我打算把他接到家里来住。”
权霜一脸诧异,下意识脱口而出地问道:“为什么这么突然?”
屑祁年扒拉了两口饭,等嚼碎咽进才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一脸认真地开口道:“昨晚在宴席上,堂哥那种眼神看着你,我气不过。”
屑祁年吃饭一贯优雅斯文,能这么大口扒拉碗里的饭,看来是饿急了,权霜看着他眼圈周围的淡黑色,看来这几天为工作上的事情忧心不少。
在这般自顾不暇的情况下,他还想着要替自己出头,权霜怔了怔,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要知道,从总部的高管调去分部做主管,这根本上就是明升实降,况且堂哥的孩子还这么小,长时间离开父亲到底说不过去。
权霜竟然下意识地站在屑祁年的位置上设身处地地替他着想起来,反问道:“你就不怕大伯说你?”
刚问完,权霜就后悔到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她之所以来这个家目的是报复面前这个男人,怎么还没给对方造成伤害,自己倒开始恋爱脑起来。
屑祁年无所谓地摇摇头,“大伯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何况现在我才是屑氏的总裁,做什么决定都是我说了算。”
屑祁年性格温和,又好说话,又不容易得罪人,在屑氏工作了七八年,整个公司上到管理层下到普通员工,几乎没有人敢昧着良心说一句小屑总不好。
如今这个举动,很容易就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说他忘恩负义,真正接掌屑氏不到三年的时间,就把肱股之臣调离总部。
但是屑祁年本人似乎并不太在意,以前就是自己顾虑太多,优柔寡断,才会任人欺凌,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
想到这些,屑祁年眼眶有些发红,他看着权霜,欲言又止,最后才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来。
他说:“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觊觎你。”
能让他说出这句话,就连权霜自己也感到十分震惊,不过她倒是不像以前,会因为男人的一句话就感动的死去活来非他不嫁,闻言只是淡淡地点点头,随后借口怕孩子醒来上了楼。
下面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和刷碗的声音,权霜上楼进了房间就关上门,把外面有关于屑祁年的一切都隔绝开来,仿佛只有这样,自己那颗死去的心才不会被干扰到再度苏醒。
权霜坐在**,看着躺在**熟睡的小男孩,三岁的孩子脸上格外娇嫩,下巴还带着点婴儿肥,粉嘟嘟的脸颊、精巧雕琢的鼻梁和嘴唇。
突然,她的脑海里闪过一抹破碎的片段,像山洪暴发似的挤压着自己的中枢神经,如同玻璃球弹向脑子里的记忆棉片,让大脑隐隐作痛。
权霜深深地皱眉,有些近乎煎熬地捂住自己的脑袋,发出痛苦的哼吟,却好像于事无补。
记忆里像是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拼命地追捕,拼命地捕捉,最后竭尽全力也无济于事。
只是一闪而逝地在脑海里划过,然后就像天上的流星一样滑落,在远处爆炸留下一个深坑,而近处毫无波澜。
她一定是忘记了什么,一定!
那个晚上权霜睡得很沉,她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梦里一个小男孩抱着她的大腿喊妈妈,她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孩子,脸庞竟然有几分屑祁年的模样。
然后屑祁年微笑着朝男孩招手,他旁边挽着一个高挑的穿着红色礼服的长头发女人,女人也微微蹲下身子朝小男孩招手,温柔亲切地开口。
“我才是你妈妈,快,到妈妈这里来。”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又抬起那双澄澈的大眼睛看了看权霜,然后甩开她朝那个女人跑过去。
不,不要!
权霜想伸手拽住那个男孩,却被脚下的玻璃杯绊倒,眼睁睁地看着男孩投入那个女人的怀里。
她尖叫着哭喊,脸颊上好像有两行温热的**从眼眶里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