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兄弟…”

此时大魁缓过神来,挪到近前见魏不活用匕首割断芝麻的腰带,将他双手反绑了起来。

“哎哟…”

半晌后芝麻才勉强缓过劲来,晃晃脑袋怨毒地瞪起眼睛。

“啊!是你。”

刚刚与他眼神相接,大魁便惊叫一声瘫软在地。

“嗯?”

奇怪地瞟眼大魁后,芝麻将怒火倾泻在魏不活身上。

“小兔崽子,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唤啊!说说,我们到底有何冤仇?”

“怎么?仇家太多记不清吗?”

“你…”

见魏不活此时轻松随意地仿佛变了个人,芝麻眉头拧成疙瘩道:“你是花子院的?不对,这样的能人怎么会要饭呢。难道是官府?也不对,官府不会用这种手段。

那…嘿嘿,还真是太多记不清啦。这样吧,不管是谁请你来的,我都愿出十倍价钱。怎么样?我芝麻说话绝对算数。”

“真的?”

听罢魏不活轻笑一声转头问道:“大魁哥,他比你多出十倍价钱,我该怎么办啊?”

“你、是你?”

闻言后芝麻目光盯到大魁身上,但仔细打量一番,仍满脸疑惑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何来冤仇?”

“不认识我?你说不认识我!”

听罢热血上涌,此时大魁抛开恐惧,挪到芝麻眼前道:“我是变了,变得像妖怪是吗?你看清楚…我的腿,看看我的腿啊!”

“腿?”

经他提醒,芝麻沉思片刻后笑道:“哦,明白了。原来是我宰过的羊,怪不得有怨气呢。不过我是拿钱办事,你报仇应该找雇主去。”

“什么、什么拿钱办事?”

听罢大魁如遭雷击,两眼发直张口结舌道:“谁是雇主?告诉我谁是雇主?你快告诉我呀。”

后面的话已变成嘶吼,大魁抓着芝麻的胸膛拼命摇晃,整个人都癫狂起来。

“哈哈哈哈…”

虽被摇的前俯后仰,芝麻却仰面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什么?你笑什么!”

见状大魁停止摇晃,瞪大眼睛直愣愣道。

“笑你傻呀,居然是谁害你都不知道?”

说罢芝麻瞟眼他的腿道:“看样子,这伤已经很久了。你还想不明白,真是蠢驴。看来这打挨的不冤枉,哈哈哈…”

“这…”

往后一歪,大魁顿时变得萎靡不振,低头弯腰仿佛又矮了一截。

“大魁哥…”

见状魏不活上前,扶住他的肩膀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世上猜不着看不透的事情多呢,既然他知道,问他不就行了,大丈夫何必如此。”

“对。”

重新抬起头,大魁再次抓住芝麻道:“告诉我,雇主到底是谁?”

“轻点轻点…”

此时芝麻异常镇定,先瞟了眼魏不活,然后又向大魁笑道:“那得先说你是谁呀,不然我哪想得起来。”

“当真不记得了?”听罢大魁愤怒中又有失落。

“哼!我就干这个的,哪个做饭的每粒米都认识啊?”

“你说什么?”听罢大魁的眼里仿佛滴出血来。

“别急,先说正事,先说正事好吧。”见状芝麻嘻笑着打岔道。

“我叫贺大魁,以前是仙牛老店的伙计。”

“贺大魁…仙牛老店。哦,想起来了…”

片刻后芝麻突然睁大眼睛道:“这事得有一年了吧?想不到你还在附近,居然活得还挺结实。”

“好!终于想起来了。”

“当然,我什么脑子。再说…”

说到这芝麻神情变得古怪道:“那次做活儿出了意外,所以记得清清楚楚。”

“什么意思?”听罢大魁皱眉道。

“哼!你那回是我们唯一受骗的一次。明明说好酬劳是三十两银子,可你身上只找到二十五两。

唉!这叫我们如何交差呢?要不因为这个,你另一条腿也不会折了。嘿嘿…这可不怨别人,要怪就怪雇主抠门。”

“什么?原来是为这个…”

听罢悲痛难忍,大魁的眼泪涌泉般流下。

“我、我的腿,我的腿呀!”

终于哭喊出来,这哭喊压抑太久,这哭喊撕心裂肺。

见他如此,魏不活本想劝解。但随后叹息一声,抬头望向天空。

芝麻却无动于衷,过了会儿不耐烦道:“喂,哭会儿得啦。冤有头债有主,有能耐找雇主报仇去。”

“雇主…雇主…”

闻言大魁止住悲声,但眼中已不见愤怒,剩下的只有死灰。

“对呀,本来行有行规我不该说,可现在不是保命要紧嘛。”

说着芝麻冲他笑道:“咱们打个商量,你先放我,然后什么都告诉你。”

“放你?”

听罢大魅想了想道:“好,那就放你。”

说完转头向魏不活道:“兄弟,帮我放开他。”

“这又何必,不放照样问得出来。再说…”

说到这魏不活顿了顿道:“雇主是谁,你其实早已想到了吧?”

“不,我听他说,一定要听他说。”

说着大魁避开魏不活的眼睛,语气歉疚道:“兄弟,我知道你辛苦。可我还是这么任性,让你为难。”

“没事,只要能了你的心愿,我没什么好为难的。”

说罢魏不活上前用刀挑断芝麻的绑绳,同时在他耳边道:“告诉你,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无论耍什么手段,犯下的罪一定会还。真的,不骗你。”

“是吗?”

撇着嘴,芝麻斜他一眼道:“臭小子,别以为占点上风就教训人,这种话我听的多也听的厌了。告诉你,爷爷能来就一定能走,到时候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听罢魏不活不再开口,大魁则迫不及待道:“绑绳都解开了,你可不许耍赖。”

“好,那你问吧。”听罢芝麻满脸阴笑道。

“雇你伤我的人到底是谁?”

“这还用我说嘛,当然是刘掌柜啦。”

芝麻一边回忆一边欣赏着对方的脸色道:“我记得那天已经很晚了,院里正喝酒的时候,刘掌柜突然跑来。

起先非要和戴老大单独谈,可我们在兴头上,谁搭理他呀。

后来又趴在戴老大耳边小声说,刚说几句戴老大便笑着问他为什么?并且让他当我们的面说出来。

哈哈…我记得他的脸色比你好看多了,一会儿红的像猪肝,一会儿绿的像活鬼。不过,也难怪那德性,谁让你这好伙计帮他绝后了呢。

唉…说起来你也真狠,是不是看他娶小媳妇儿眼气呀?那也不至于吧,反正这种事我可干不出来。”

“胡说,我不是故意的。那是意外、是意外。”瞪直眼睛,大魁嘴唇一个劲颤抖道。

看他气成这样,芝麻满意地冷笑两声道:“那我就管不着啦,不过戴老大念他那把年纪,所以很同情。

最后连定金都没要就答应了,至于后来少了银子也没追究。怎么样,够意思吧?”

“那、那…”

情绪激动,大魁半晌后才继续道:“为什么给我买新衣服呢?”

“哦,那是我的主意。”

说着芝麻瞥他一眼道:“你长年呆在客栈里,而我白天出来也少,所以压根没见过你。但这种事不能搞错,于是和刘掌柜商定专门给你买身衣服,辨认起来就方便了。”

“那…”

喘着粗气,大魁声音愈显干涩道:“那我再问最后一句,打伤我回去后,刘掌柜说什么没有?”

“这个…”

听罢芝麻思索片刻道:“他听说事已办妥也就罢了,否则还能怎样?难道一命抵一命吗?嘿嘿…他没那个胆子,也出不起那价钱。”

“也就罢了…也就罢了…”

声音低沉下来,大魁的目光直直垂到腿上。突然间变得平静,那是一种解脱后的平静。

“怎么?”

见状芝麻蔑视道:“既然知道仇人是谁,那就去报仇啊。瞧你这德性,还是男人吗?”

“报仇?”

抬起头,大魁茫然地看他一眼。接着望向地面艰难地摇头道:“不用了,掌柜的比我更难受。我不恨他,如果要恨就恨造化弄人吧。”

“他难受他活该,关你什么事?真是窝囊废,连我看着都生气。”说罢芝麻使劲啐他一口。

“是吗?”

听罢大魁将头低的更深,但此时魏不活却轻拍他的后背,让他挺起胸膛道:“大魁哥,知道我怎么看你吗?”

“肯定…也觉得窝囊吧。”

“不,我很佩服。”

“佩服?”

“对,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宽容的人,居然这样还能体谅别人。了不起,我真的佩服你。”

“兄弟,不用哄我…我自己明白。”听罢大魁艰难地苦笑道。

“哄你?呵呵…”

听罢魏不活摇头道:“我刚才一直听你俩说话,忽然觉得你们很像,都是失去一切身处绝境的人。”

说着魏不活看眼芝麻道:“而且原因也很像,都是因为仇恨所致。”

“哼!”冷哼一声,芝麻立即扭过脸去。

“由此可见,仇恨这东西只能带来伤害…可该怎么办呢?”

说到这魏不活眼睛发亮道:“本来我也想不出来,可你给我指明了出路。对呀,唯有互相宽容,互相体谅。责人之前先责己,恕己之前先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