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歌女见自己的小心思被这般点破，整个人都窘迫得很。
她忿忿地拾起甲板上的银锭收入怀中，最后看了赵澈一眼，这才不甘心地让船夫将船划回了岸边。
而这厢的乌篷船内，赵澈却像是做错了事一般，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突然间发作的江含枝。
“那个……吱吱，我方才是真的只想要听曲儿来着……”
他弱弱地解释道。
江含枝叹了口气，也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多少有些过了。
只不过，既然眼下已经说起了此事，她却不得不好好思考一番。
三妻四妾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尤其是赵澈这种皇族中人。
赵拓几个月前册封了阮雪梨为皇后，可宫中便已然开始着手明天开春之时的选秀了。
赵澈这厮目前倒是没有想要纳妾的苗头，只不过……万事都还需提前预防着，省得哪日他就突然带一个妹妹到自己的跟前，这可就糟心了。
闻言，江含枝冷冷地瞥了赵澈一眼，“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这中原的漂亮姑娘是不少，可若是往后叫我看见你往府中领回来一个跪在我跟前要给我敬茶……”
赵澈听到着突如其来的话语便登时紧张了起来。
他冤枉啊！
不过是想要听个曲儿罢了，怎的就突然扯上了纳妾的事情？！
“你、你待如何？”
他讷讷地问道，心中半点底气都没有。
“还能如何？自然是带着我的百姓回大邶国去，咱们便从此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
赵澈听了这话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赶忙坐直身子，却因为动作太大，将船身都踩得晃了晃。
江含枝一个重心不稳，朝着旁边一倒，鼻子直接磕在了赵澈的肩上，疼得她眼泪顿时就出来了。
“吱……”
“呜呜呜……你这负心汉，原本我怎的没看出来……还听曲儿，分明是看着人家美人都挪不开眼了……”
“……？”
“早知道我就不趟你们兄弟二人这浑水了，这下可好，千里迢迢离开凤凰山，结果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呜呜呜！”
“……？？”
赵澈被江含枝这突然的情绪上涌吓得话都不敢说，他看着眼前哭得打嗝的人，见她好像也不似作伪，心中更加疑惑。
他伸出手想要拍一拍江含枝的背，却被她一个巴掌拍开。
“莫挨我！”
“吱吱……你这是……怎么啦？”
赵澈简直觉得自家娘子是不是被什么夺了舍，怎的突然一下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突然就想到幼时听宫人们说起的水鬼抓替身一事，吓得赶忙让船夫将船往岸边划。
待他们二人上了岸之后，江含枝这才勉强止住了哭。
赵澈一边扶着她一边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不远处依旧朝他们二人看过来的歌女。
他方才上赶着点什么曲儿啊喂！安安静静地泛舟多好……
真是自找的！
待二人总算是回了客栈之后，江含枝都羞得没脸见人了。
当哭过一阵后，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害怕，不知为何方才她会突然情绪上涌，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不过就是点了个歌女嘛……赵澈又没有真的想要做些什么。
若不是眼下自己还分明记得方才发生的一切，她都险些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精分了。
她看着赵澈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那个……你要不要洗澡？我帮你搓背吧……”
江含枝想了好半晌，这才想到一个可以补偿赵澈的办法。
赵澈原本一路上回来都还有些害怕，见江含枝竟一反常态地主动帮他搓背，更是心中惴惴。
“……真的……吗？”
“当然啦，不要就算了！”
江含枝脸都红了。
她好不容易厚着脸皮要上来帮这厮，他倒好！
赵澈虽说依旧有些犹疑不定，可这么好的福利却是不能放弃的。
他赶忙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凑上前道：“那我现在就让长安打水上来！”
“……”
……
当二人终于洗漱完躺在床榻上之时，江含枝乖巧地窝进赵澈胸前，就趴在那儿一声不吭。
赵澈低下头盯着她看了好半晌，确定自己的娘子没有换人，这才放心地将她搂进怀里。
“我也不知最近是怎的了……有时候情绪奇奇怪怪的……”
江含枝小声道，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赵澈其实已经对她很好了，她心中都清楚的。
赵澈看着帐顶思考了一下，突然就想起了原先在宫中听宫嬷说过的一些话。
——女子每个月，总又那么几日情绪不稳定。
记起这一茬的赵澈就好像突然明白了一切，他笑嘻嘻地道：“吱吱，指不定过了这段时日就好啦……”
江含枝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总觉得赵澈这厮好像有些话没说出口。
果然……
“待你月事过了，就会整日都开开心心了。”
“……”
月事……江含枝被赵澈这话噎得半天不知该如何应答。
“哼。”
她感觉自己两颊都在发烫，气呼呼地背过身去面朝着墙壁。
赵澈也不在意，还伸手帮她拉好了被褥。
屋内一片寂静，正当赵澈满以为江含枝已经睡着了之时，却听见身旁之人突然动了动。
然后，一阵声音幽幽从身侧传来。
“我还是想吃臭豆腐……”
“……”
得，这又绕回来了。
赵澈想了想今日问东问西得来的结果，认真地道：“今日那卖酱干的大婶说这好似是湘南才有的吃食，不若……咱们从江林镇离开后便往那儿走一遭吧。”
赵澈想着，不过是臭豆腐而已，既然吱吱想吃，他们索性便绕个道，也不是多难得事情。
江含枝顿时就来了精神，一个转身就朝向赵澈，双眼亮晶晶的。
“真的吗？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
赵澈有些无奈，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小脸，顿时就有些心痒，而后……一个翻身就压了上去。
夜……还长着。
只不过他此时还不知道，他们最后，到底还是没能去成湘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