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瑶夕盯着自己微信上的消息出神, 久久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面对这样直白的威胁, 心里也有着说不出的忐忑恐慌。

“好了,走吧。”齐允拿着找到的文件转身,招呼她一起离开, 发现她没有反应,微微皱眉, 朝她走了过来。

“瑶夕。”

宁瑶夕还是愣愣地看着手机,垂着眸,脸上表情一片空白,看着有点说不出的彷徨。齐允在她面前俯身,伸手在她的手机屏幕上一盖。

“宁瑶夕?”

视线中出现齐允的手, 宁瑶夕猛地回神,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将手机屏幕猛地按灭。做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眼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一时不敢抬头看齐允的表情。

她是信任齐允的, 比对其他人的信任重得多。但是在这一刻, 她下意识的心虚做不得假, 宁瑶夕微微出神,这一刻有点疑惑地在想,她怕齐允看到的是什么呢。

是张桐的消息吗?

不是的。

……是她这一刻的迟疑。

明知道张桐一定来者不善, 绝对没有存着什么对她的善意, 和他的每一步私下的来往都无异于与虎谋皮,她并不是那种冰雪聪明的人, 在对方手里根本落不着什么便宜。但到底财帛动人心, 对于她这种背负巨债多年的人, 纵是知道前方不是好路,重压之下也忍不住心生逃避,即便明知是一时的饮鸩止渴,依然忍不住思考起这种可能。

她没法抬头,定定地注视着自己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心里生出巨大的空洞与惶恐。

但齐允看到她这样的反应,竟然也并没有多问什么,当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虽然工作上作风强势,但并不会完全剥夺她的私人空间,对于她想要保守的秘密,他一句话都没有多问。

短暂的安静后,他神色平静地转身,淡淡地说:“走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身后的人却在这一刻猛地拉住他的手,将他用力拽住。

宁瑶夕看着他稍稍一顿后,转过头来看她。她抓着合同与手机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脸色像是骤然间生了场大病。她来不及有更多的反应,做更多的思索,只是冥冥之中本能地觉得,如果这一刻自己不开口,那之前他们一点点建立起的所有信任与坦诚也就都成了笑话。

带着不安与惶然,她用力抓住齐允的手,嘴唇颤抖了一下,说:“齐允,救我……”

齐允在很久以后,和她说起过一次她当时的表情。他说:“你那个时候,完全就像是只怕被抛弃的小动物,茫然又无措地盯着人看,好像不太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只是本能地知道不能失去眼前的这个人,于是抛下其他所有的胡思乱想,只孤注一掷地做了这么一件事。”

宁瑶夕听得捂脸,深觉这属于自己无数段黑历史中相当黑的一段。她唉声叹气地悻悻提问:“你那个时候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啊?没什么脑子,蠢透了。”

“不。”齐允说,“我当时很受触动。明知道成年人的信任来得有多难,你之前吃过多少苦,理应对任何人都有自己的警惕与保留,但你偏偏对我没有。我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觉得,虽然谁的人生都是离了任何人都可以,但我在你心里应该是有点不一样的。人一辈子能遇到几次这样的托付,遇到了就应该好好珍惜,别人可以辜负你,但我不行。”

他当时心里千回百折地想了那么多,不过此时此刻面对着她时,却是一句话都没吐露,只转过身来,朝她重新走近了一步,平静地问她:“怎么了?”

宁瑶夕抿着唇,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又让他看手里的那份合同。既然决定坦诚相待,也就没再有任何隐瞒,一股脑把自己的想法和思虑都说了出来,眼巴巴地看他。

齐允认真地微皱着眉,仔细地把文件看了一遍,又扫了眼张桐发来的消息。他沉吟片刻,看了宁瑶夕一眼。

“你有什么把柄在张桐手上?”他问。

“没、没有吧?”宁瑶夕苦思冥想半天,还是没想到自己有什么小辫子被张桐抓住。她想了好一会儿也没什么头绪,烦恼地叹了口气,“我真的没做过什么违反自己道德三观的事情,一直遵纪守法,自认也算是个好人……他前几年时不时会要我过去陪酒吃饭什么的,我迫不得已也去过几次,但你也知道我这个烂到家的酒量,被他领着去的时候也不敢真把自己喝到断片,所以我一般是象征性地喝一杯之后就趴下摆烂,没有过什么更过火的事了。”

也正是因为她这么不配合,所以在张桐那儿的资源始终都上不去,最初两年当红的时候张桐还能勉强忍她,她一蹶不振后马上就被光速放弃,这些年也没被张桐正经放在过眼里。

“他能这么威胁你,肯定是能拿出来一些打击你的东西。”齐允冷静地说,并没有因为她的保证而放心,脸色反而更加凝重了些。

“你和你爸还有联系吗?”他突然问。

宁瑶夕愣了一下,默默地摇了摇头。

“……断绝关系后就再没联系过了。”她低声说,脸色有些暗淡,“还有我奶奶也是,当年她极力劝阻我和我爸断绝关系,甚至不惜跟我下跪求我原谅他。但是他欠的钱越来越多,我实在是还不起了。那时候我精神状态很差,在了结和他的关系与了结自己之间犹豫过,最后还是觉得,欠别人的钱是该还的,毕竟谁挣钱都不容易。可是我不能再让他觉得有我兜底了,我并没有那个能力,替他背负起这个债务已经是我的承受极限。”

“其实走法律程序才是最佳选择,而不是咬牙背起这笔债务。你当时还没成年,对簿公堂才能给你一个公道。”齐允平静地说,“当时有人跟你说过这些吗?”

宁瑶夕摇摇头,顿了一下,又叹了口气。

“当时我爸上了能有十来个节目,大肆宣扬我的不孝和冷血。”她轻声道,“法律能给我一个公道,但不能让我重新变得清白,也过不了我自己心里那关。我那时候想着,也算是他,他们家,抚养我长大,我就算是还了他的养育之恩,这样将关系斩断,我也问心无愧。”

“如果你是抱着平息众人之口、得到舆论支持的想法,那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想法异常天真愚蠢。”齐允平静地说,摇了摇头,“你不明白舆论是什么,它并不是情理和正义,只不过是声量大的一方给出的说辞,对于各执一词的事情更是如此。当时之所以能平息舆论,不过是结果尘埃落定之后,你的对家失去了继续针对你的兴趣,公众的忘性大,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但一旦有人想要再翻起风浪,再掀起对你的争议,那实在是太简单了,张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你这几年一直在他手下,他能操作的空间太大,一旦他动手,我这边的确很难办。”

宁瑶夕脸色苍白,紧紧地抿着唇,颤动着眼睫,有点无措地低声问:“……那怎么办?”

“你先回颍川那边。”齐允做出决定,干脆利落地说,“节目每周就要录一次,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证自己的排名和表现亮眼,只有你真正红起来,这种争议□□件才会变得越来越好处理,表演这方面的事没人帮不了你,你务必自己争气,这样其他事情才有周转的余地。你顾好自己的业务能力,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我来处理。”

“你不一起回去?”宁瑶夕小声问他。

“我得探探张桐的底。”齐允皱了下眉,脸色微冷。

“听他说得那么信誓旦旦,还以为他有什么让你没法翻身的黑料,原来还是好些年前的老黄历。”他带着点鄙夷说,却也烦躁地啧了一声,“不过招不在多,有用就行,倒也不是很难理解,只不过确实有点麻烦,我处理完后再去颍川。”

做出决定之后,他立刻就开始行动,先是拿出手机给自己取消航班,而后把找的文件又重新放回办公桌上,最后将自己的平板电脑地给她。

“给你找好的影像素材。”他言简意赅地说,“勤加练习,每晚九点半给我拨视频。”

保证完成任务。宁瑶夕紧张地站直身,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平板,认认真真地向他保证:“我会的齐纪,一定好好准备,不辜负你的期望,每晚找你做进度汇报考核。”

齐允看了她一眼,说:“我不是要考核你,这期同组竞技,你能近距离和张依凌对戏,肯定能发现自己的优势和短板,这期的主题对你不算挑战,我又没法去到排练现场,给不了你什么有针对性的建议,具体的提升方向你自己全权把握,不用找我商量。”

宁瑶夕微微一怔,疑惑地问:“那给你拨视频是为了……”

齐允顿了顿,看她一眼。

“为了让你知道,我即便不在你身边,也一直在关注着你的进度,见证着你的成长,陪着你一路闯关。”他语气平淡地说,“你挺需要这种肯定和陪伴的,我没感觉错吧。”

宁瑶夕怔怔地看着他,反应过来后,脸上迅速有点发红。

不只是脸颊,还有眼圈,不只是被看穿的窘迫,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她什么都没说,默默地低下头,一言不发地短暂沉默。却听见齐允顿了顿,突然间直白地问她:“你刚才跟我说这件事之前,犹豫挣扎了一会儿,为什么?”

宁瑶夕低着头,吸了吸鼻子,诚实地小声说:“……怕被你发现我真的有点心动,身上背着那么多债务,我一直都太害怕了,所以看到有还上的希望时像是昏了头一样,明知道是陷阱也忍不住徘徊,我太蠢了。”

齐允看了她几秒,说:“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真的决定签这份合同,我会怎么做。”

宁瑶夕摇摇头,感到羞愧难当,恨不得地上现在就有个缝,她好当场钻进去自闭。

她愧疚得根本抬不起头,却突然听见齐允平静地说:“我会把这份合同重新过一遍,看看能不能把一些条款改得更合理些,如果做不到的话就去准备方案,针对签好合同后可能发生的种种事情做预案,等到真翻车那天不至于全无准备,主动权多少能多上一点。”

宁瑶夕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他。

齐允也正看着她,他说:“没有人能永远不犯错,我并不要求你永远能做出完美应对,我自己也做不到,大家都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我是你的经纪人,工作是处理好你的相关问题。职责是知道你的每一个考虑过的决定,而后帮你找出最好的应对方法,不要害怕在我面前犯蠢,或是展示自己的缺点,我的作用就是帮你弥补这些。”

宁瑶夕怔怔地看着他,没说话。齐允抬起手,顿了一下,动作很轻地拍拍她的发顶。

“这次也是,我会去处理解决。”他说,“不用害怕。”

宁瑶夕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动了动嘴唇,小声说:“你能不能靠过来一点。”

齐允微微皱眉,疑惑地俯身:“什么?”

宁瑶夕不答,默默地将脸埋在他的肩膀里,伸手抱住了他。

齐允愣了一下,维持着这种有点僵硬的姿势,很快感觉自己的肩膀湿了一块。他叹了口气,实事求是地说:“你是不是有点太爱哭了。”

“大家都说我是老天赏饭吃的演员,天生情绪丰富才是正常的。”宁瑶夕声音闷闷地反驳他,振振有词地说,“你不会表演,这里面水很深,你不懂!”

行吧。齐允冷静地说:“那请问这位敬业的演员,你是不是不需要人哄?”

“我需要!”宁瑶夕立刻反驳,嘟囔着说,“赶快点,一会儿飞机赶不上了……”

事真多。齐允提醒她:“宁瑶夕,你今年二十三岁,不是十三岁了,不是个小孩了,不能总指望别人惯着你,少来这套。”

宁瑶夕抗拒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脸,表示自己不愿意听这些。又吸了吸鼻子,依然不说话,无声地表示抗议。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感觉到自己终于也被轻轻抱了一下,对方安抚地拍了拍后背,动作生疏敷衍,果然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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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期的比赛形式是给了个剧本,选手总共还剩下十个人,自动分成五组,每组的两个人形成对照组,在相似的人物设定中做出不同的表演,一对一当场比拼,胜者直接进入下一轮,败者进入待定组,在五个待定者之间再进行一轮加赛,淘汰掉一个,结束本期比赛。

张依凌用剧本当扇子扇着风,排练间隙怂恿宁瑶夕:“待定组还有一轮加赛的时长,一期当中能表演两次,你不是正需要这种曝光和业务能力展示吗,干嘛把精力都放在我们共同的这个剧本排练上,精心准备第二轮的单人表演不是更好?”

她们两个这次的剧本是战争年代一对追求与选择不同的姐妹,其中有一场戏是姐妹间发生激烈的争吵,很耗情绪,整体表演的时长里都需要这种高精度的爆发,不仅相当考验演员的表演张力,对情绪和体力也都是一种巨大的消耗。排练间隙两个人都得抓紧时间休息,一旦缓不过来,再表演时就完全没有那个感觉,已经排练了好几个小时,两人现在的体力都差不多见底,各自躺在排练室的地方,共同躺尸。

宁瑶夕的额角已经完全汗湿了,连给自己的扇风都不想动胳膊,盯着天花板目光涣散。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清她在说什么,摇了摇头。

“可我不想输给你。”她坦诚地说,“第一轮我就要全力以赴,不想进入第二轮。”

“不是吧?不就是上一期侥幸票数比你高那么一点吗,瑶夕你要不要这么记仇?”张依凌夸张地双手捧心,做一脸心痛状,“伤心了,真的伤心了,你看不出来我有多喜欢你吗瑶夕?大家文文静静地做好朋友,不要互相内卷好不好?多歇会儿多歇会儿,我真的再起不能了,让我缓半个小时再说。”

“我感觉你还挺有精力的,起码还有力气东拉西扯。”宁瑶夕实话实说,慢吞吞地转头,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沉思着道,“依凌,你是不是比较适应这种高强度的连轴转工作状态?平时行程比较繁忙的话,肯定经常有长时间休息不好的情况,所以你的耐受度才比我高吧,都是平常工作中锻炼出来的。”

张依凌没想到她在短时间里想了这么多,微微一愣后点点头,也不瞒她,坦诚地说:“就算是吧,我们这行总是难免这样,就算很累了也得有基本的营业力气,能说能笑能有回应,不然别人可不会管你到底有多忙多累,只会说你冷脸耍大牌,傲慢情商低,我可是吃过这种亏的。”

“我好多年没这么忙过,这和平常工作的辛苦不是一回事。”宁瑶夕喃喃地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忽然坐起来,信誓旦旦地握拳给自己打气,咬着牙自我鼓励,“我会加油的,不适应的东西会尽快适应,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好了好了,先躺下好好歇会儿,这儿又没有别人……”张依凌好笑地重新把她拽下来躺着,心里却是有点感慨。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谁都是需要努力也需要机缘。机缘能决定你红不红,努力则能决定你红多久。宁瑶夕现在有了机缘,而她现在又近距离地看到了对方有多努力,对这人的前程相当看好。

她说自己喜欢宁瑶夕也不是随口胡诌,是真的挺欣赏她,性格好脾气也好,人很诚恳,做事脚踏实地,相处起来很轻松,倒算是在这个节目里遇到的意外之喜。

张依凌唇角含着微笑看她,见她重新躺倒后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握拳,对着自己自拍了一张,而后点开微信把照片发给了谁,编辑了条消息过去,接着就捧着手机看,明显是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张依凌随口道:“给谁发消息呢,男朋友?”

“啊?不是,我没男朋友。”宁瑶夕严词否认,认真地说,“谈恋爱影响工作更影响状态,我是个没有感情的搞事业机器!”

张依凌:“……”

哪来的小卫道士?张依凌好笑地摇摇头,接着听到宁瑶夕的微信响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坐了起来回消息,浅浅的酒窝浮现在脸上,眼睛弯弯,里面光华莹莹,动人得紧。

张依凌怔了一下,翻滚了半圈到她身边,流氓地搂住她的腰:“还说不是谈恋爱?脸上都笑开花了,不是思春了我把头拧下来!”

“真不是。”宁瑶夕无辜地低头看她,把手机屏幕往她面前一亮,“只是在和我经纪人聊天而已。”

这么坦**的?张依凌一愣,既然她邀请,也就定睛看了一眼,看到宁瑶夕今天主动给他分享了早上起床时间、去排练穿着、午餐伙食列表,对方回复的间隔或长或短,每次都十分言简意赅,不是嗯就是收到。只在宁瑶夕刚才给他发自拍时回复得比较长了一点,说:「地上凉,坐起来。」

宁瑶夕振奋地秒回他:「好的!注意身体少生病,为健康工作打下良好的基础!齐纪的谆谆教诲我记下了!」

齐允回复她:「……」

张依凌看着屏幕:“……”

她震惊地从屏幕上收回视线,抬头看宁瑶夕,忍不住说:“之前没发现,你其实是个抖M是吧?”

哪有。宁瑶夕一头雾水地摇头,无辜地说:“不是啊?我就是正常地回应了一下我经纪人的关怀和好意,你别看他话少,其实他人很好的,很体贴。”

“你说的是齐允?”张依凌满脸狐疑,不相信地说,“我之前又不是没听过他,凶残强势鬼见愁,说的是他没错吧?”

“大错特错。”宁瑶夕严肃地澄清,“我们齐纪,是世界上最好的经纪人!黑粉造谣勿信!”

张依凌:“……”

这个叫什么,新型PUA案例展示?

带着这种不信任,张依凌密切观察起宁瑶夕。齐允这周排练中都没出现,这倒也正常,没见哪个经纪人整天跟在艺人身边的,现在宁瑶夕翻红,他那边肯定有一些经纪事务要处理。她报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继续观察,终于在录制当天看到了齐允,他刚才也是刚赶到颍川,显得有点风尘仆仆,大步走过来的时候冷着脸,表情严肃,本来就长得凶,现在更是让人忍不住退避三舍。

宁瑶夕看到他,眼睛却是亮了一下。她欣喜地对他用力招手,而后径直朝他跑了过去。张依凌难以理解她对着这么一张冷脸也能笑靥如花,忍不住摇头,再看向齐允时,却是忽而一愣。

正看到齐允抬眸,看着宁瑶夕跑过来的身影,唇角浅淡地弯了一下。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倒真的显得眉眼柔和了些许,传闻中强势的冷面大魔王,原来对着特定的人,也能露出这样生动的神色,倒真是有几分无法言明的缱绻,未曾辜负奔向他的那个人的雀跃。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