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荆扭头看着拎着自己的人,好像是叫鹤望兰。
她不相信那个人说的话,她想去追问六六的踪迹,但是又失去了勇气,因为六六不是第一次离开她,她也确实一无是处,双手双脚垂着,显出沮丧的颓废。
花儿和玄狸在鹤望兰的左右两边一起腾跃奔跑,搏命一般逃离梁家。
云荆突然睁大眼睛:“我要回去!”
鹤望兰对她可没有什么耐心:“大小姐,你不要命了?”
云荆不住折腾道:“娘亲要是发现我不在会着急的!而且那个坏人还在呢!”
鹤望兰晃了晃她,拎到眼前,露出魔相吓唬道:“别动,小鬼,没听他说针对的是你吗?再担心也好比被你连累死了强!还有,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云荆吓得僵住,也在她的眼中看见了自己异色的眼瞳。666和猫猫们说话其实很少避开她,早在666用白骨花粉施术为她遮住眼瞳起,她就明白这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刚到梁家时,众人的一口一个妖的厌恶,也让她早早懂得人类对待非我族类的态度。
“这个......可以用白骨花粉遮住的。”云荆双手捂着脸,颤抖着声音,嘴巴一扁,几乎要哭出声。
花儿把云荆叼了过来,步伐微晃,尾巴尖有点发焦,刺骨的疼痛爬上尾椎,正是为云荆挡下雷电留下的伤。
“花儿!”玄狸心疼而骄傲地看着弟弟,它不仅没有做出背叛之事,还为主人挡了攻击。
“鹤望兰,对我主人放尊重点!”玄狸立刻停下来,对鹤望兰摆出敌对的姿态。
鹤望兰觉得自己奋力相救,却好像遇到了白眼狼,气笑了,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愤怒输出:
“好心没好报!我算是看出来了,没了云兽,你们就是愚忠的废物几只。你们打得过那修士吗?同是使用幻术的妖类,我再清楚不过了,以外物发动的幻术,一旦失效一次就不能再用了。早点叫小丫头认清形势,她和那人族,成不了家人了!”
“听见你们的呼救,我二话不说就来了,这就是你们对待恩人的态度吗?好啊!反正现在碍事的云兽不在,我干脆夺舍了这小鬼好了!”话是如此说,但是她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而是叉着手停下来。
原来,666早在前几天,就告诉他们鹤望兰已经改邪归正的事情,花儿察觉到666离开的时候神色不太对劲,但也许是怕那个对手可以听见他们的交谈,并没有交代什么,就孤身前去了。
花儿却觉得,假如那人对666不利,也理应不会放过他们。因为换做花儿自己,也是会如此做的。
所以它立马摇醒了6,叫他去将鹤望兰寻来。
鹤望兰对上修士是有几分胜算的,当时猫猫和云荆的确克制住了她,但是也只是侥幸,她的污泥术还是很唬人的。
虽然对上折扇修士的时候花儿已经差不多要放弃了。
但是一样的,它还是舍弃不掉这个人类带来的温暖。签定了契约,就应该由它来保护。
好在现在的结果是好的,大家都平安躲过劫数了。
花儿知道它们还离不开她的助力,现在那人不知道追上来了没有,和她闹翻不是一个明智选择,而且站在对方的立场,生气是情有可原的。
于是将云荆放了下来:“你说的有道理,愚兄无礼,还请见谅。”
气氛焦灼又凝滞下来。
云荆脸上泪渍未干,却好像突然长大:“兰兰,你别生气,是我错了。”
鹤望兰眉头一皱:“谁是兰兰?!”
她别扭地和解了,将云荆再度拎起:“快走吧!追上来就没命了。”
这一折腾耗费不少时间,花儿担忧地往身后看去,敏锐的察觉对方没有追赶的意思。
一边跑着,一边凝思:是觉得他们构不成威胁没有必要?还是根本就不是他的本意?
花儿觉得是后者,因为对云荆动手时他用的皆是杀招,所以奔着杀她来这件事情绝对是真的。
不过也正因为他杀云荆的术太过强大,有种宰鸡用牛刀的意味在,像是他也想速战速决。
可是看他的姿态神情,又有着不合时宜的散漫。
不得不说花儿揣测人心很有一套,八九不离十。
“你们老大哪去了?”鹤望兰这才想起问666的事。
云荆胸口还隐隐发疼:“六六被他们带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带走老大?仇敌吗?”花儿冷静分析。
鹤望兰一听却了然道:“天演宗的人抓走,当然是收去当妖兽了。嘛,云兽本来就是天阶的妖兽,修士想要也是正常的。不用深想了,只是倒霉而已。”
“你刚刚说天演宗?你怎么看出来的?”玄狸伸爪去扯它的裙摆,急急追问。它听666讲过这个宗门,所以也许不是运气的事情,他们就是奔着666来的。
鹤望兰的衣裙是本体的叶子化成的,猫爪一搭,就脆弱地拉丝。
“嘶,大惊小怪什么?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他身上的灵力就是御兽师特有的混元灵气,衣袍上是有一条龙吧?那不是刺绣,是灵附。”鹤望兰心疼自己的叶子,但是一手拎着云荆又不好松开去摸,面色纠结。
“你不是看不见吗?”花儿质疑。
“都说了,我可以看见灵气的,就是这样我才肯定那是灵附啊。”
玄狸问:“什么是灵附?”
连云荆也擦干眼泪,扭头专注地等着她的回答。
“啊,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吧?”好为人师的鹤望兰骄傲说:“这也是我那骗子师父告诉我的。他的衣袍上就有一只鹤,失去眼瞳后,我拿它来练灵气。天演宗内门弟子才有资格穿那样的衣袍,刻有拥有妖兽收纳空间的术法。是天衣门的杰作。”
鹤望兰像是想开了,提起仇人十分坦**,花儿问:“所以你的仇人也是天演宗的修士?”
“应该是吧?”鹤望兰自己也搞不清楚那个男人嘴里几分哄骗几分真实。
说到他,鹤望兰认真道:“我忙也帮了,你们也不要忘了云兽对我的承诺?要帮我对付那老贼!”
她认真盯着花儿的猫脸,玄狸是个实在猫,早先就跟她确认过会帮忙,她才来的。
花儿一看就是狡诈的,亏本生意怕是不会愿意。
“你救了我的主人,这是应该的。”花儿毫不犹豫道。
它出乎意料的爽快,倒显得鹤望兰是个咄咄逼人的妖。
鹤望兰悻悻地别过头,梗着脖子转了话题,吩咐道:“待会见到狼妖们,自己放聪明点,护好你们的主子,它们对妖和善,对人族就不一定了。”
一行人正往奚山深处而去,看样子鹤望兰要带它们穿越据说隔绝山中狼的沼泽地。
鹤望兰手一挥,掌控着沼泽水向两侧分开,地底下出现一个入口。
花儿来过这里,却没想到内里有玄机:“原来这才是通往那边的路吗?”
“我也是被救了才知道的。”鹤望兰回想那天自己伤痕累累,察觉到有人追赶,慌不择路躲进茂盛的草丛里,却不慎被沼泽地吞了下去。
在她以为走到绝路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在另一方天地醒来。
这些狼妖并不能认识她的身份,她处于谨慎也没有提,只是在那处修养。
直到666点破真相,她想去游说狼王助自己一臂之力,才剖白自己想取得信任。
一问之下,发现原来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原来这里是那修士布置聚灵阵阴阵之处,也难怪666遍寻山脉,也没有发现端倪。
狼群正是镇守此处的存在。
因为那人所展现出来的形态正是从前游历此处的一个年轻修士的形象。
彼时狼群厌倦了和人类你追我赶的日子,人类的肉又酸又涩,根本不好吃。耐不住人类不仅有被害妄想症,还热衷于将他们的皮毛剖下取暖。
这位修士受人类之邀来讨伐狼群,却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而是运用人类躲避沼泽的行为,在沼泽地为他们设置了阵法。
阵法开辟出一片空间,仍然是在奚山之上,旁人却探查不到。
为权衡人族和妖族双方,赐予他们暗影术,使得它们可以在夜里以影的形态出入沼泽地,却也给他们下了一个禁制,那就是不许伤人。
之后他便消失了,十年前突然造访,留下一个法阵叫他们帮忙镇守。
当时族长就曾说他的性情似乎于从前改变了许多。
不久之前,那位修士回归此处,却是骤然对他们发起攻击,不仅吞噬了好几只同类,还掳走了不少,其中就有上一任的狼王。
大概也是凶多吉少。
“既然要伤害你们的也是天演宗的修士,那我们就是一个战线的,他们大概也会接纳你们。先躲起来从长计议吧!”
花儿不放心:“等等,既然阵法是你仇人设的,他岂不是可以来去自如?我们在那里安全吗?”
“他不敢来。”鹤望兰抬头看天,正是艳阳高照,却照不进这阴冷的沼泽地。她可以看见丝丝缕缕熟悉的捕梦网术法痕迹。
“来了正好,我们或许会有胜算。他只知批红判白杀了人会引起反噬,殊不知捕梦网的施术者自己也是祭品。”
“什么意思?”花儿再问,他们却已经走到入口之处。
门处在污泥之间,却像是两方世界,水光潋滟的漩涡美得不像话。
仔细看是蓝色符文在流动。
云荆目光不错地印刻这番场景,穿身而过,符文定格,身后沼泽一瞬间恢复原样。
眼前一暗,白昼变黑夜。
那是独属于狼妖的世外桃源,一轮满月高高地悬挂在头顶。
云荆原是被骤然倾泻的月光吸引,抬头间,视线却被另一事物捕捉。
一匹小白狼站在山上,对月高歌,狼嚎声声,似有无尽哀伤。
风肆意地打扰它,雪白的毛发披挂上月的冷清,在这方暗色的天地里却像是一束流动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