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人们已经将希望寄托于神明。

梁宁元还是为了治疗病患,试验各种草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花儿看在眼里,只觉得他是和玄狸一样的类型,吃力不讨好,又是何必?

它本想置之不理。

但是这个人类太废了,看上去站都站不稳了,没了它怎么行?

他妻子送来的饭菜被放在一边,一口没动。

花儿低垂眼帘,心上一通烦躁:不知道不吃东西是会死的吗?这个人类!

它一冲动已经跳到桌上,用脚按住了书页,尾巴也勾上梁宁元的腕间:“喵!喵!(吃饭)”

梁宁元显然没听懂,扬起一个虚浮的笑,摸摸它的头道:“等我试出药方,再同你玩好吗?”

说罢,将书从花儿脚下抽了出来,继续攒眉细看。

花儿倔强地盯了他一阵,深深闭了一下眼,又跳下去,奋力将一只鸡腿叼到了他跟前。

没想到梁宁元还是未能会意,脸色越发苍白,却一点没想起进食的事,只瞧了它一眼,温和地说:“你是饿了?那便吃吧。”

像是怕花儿再打扰,这下连猫带食盒一齐放在了门口。

花儿生气了,不甘心地抓挠木门,又愤愤地撕咬了几下鸡腿泄愤。

冷静下来还是担心这个人类的身体吃不消。

不然,干脆把这个病的真相告诉他?

可是他又听不懂猫语,免不了要通过云荆转达,但老大会同意吗?

正想着,梁大夫打开门,面露喜色,抱起花儿晃了一个圈:“花儿,我找到治病的法子了!”

然后便拿起药蒌,要出门去寻药,忽而他感到一阵眩晕,站不稳,靠门坐了下来。

“我这是怎么了?”

花儿把食盒拍得砰砰响,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原来你是叫我进食呢?”

终于懂了,梁宁元怜爱地搂了一下花儿。

放松下来,碗都有些端不稳了,因为心系病患,他吃得很急,两口作一口,一不小心咳了起来。

花儿喵喵:“真是粗心!”却还是暗暗地将爪搭在他的背上,用不悲水帮他梳理经脉。

梁宁元饮了水,方觉气顺了不少,小猫爪还搭在后心,格外熨贴,他感觉“活过来了”,精神百倍。

索性不再吃了,拿出药蒌,便要出门。

花儿默契十足地跳进去,果然没有我不行。

上了山,梁宁元却大失所望。

奚山不知出了什么事,几日未来,树木无雨自腐,根部宛如烂泥,像是也集体生了病,散发着恶臭。

更别提对生长环境要求苛刻的娇嫩草药了,根本连踪迹都找寻不见。

梁宁元不甘心地往深处走去。

深山本就多险,少不了野兽,故而他一路小心翼翼。

嗅觉敏感的花儿被臭味折磨得苦不堪言,用爪子捂住鼻子,然而越近深山,臭味越发明显,已经到了捂不住的地步,甚至让它感觉无法呼吸。

但梁宁元似无所觉,仍旧朝圣似的深入。

花儿探头出来瞧,却见梁宁元已一脚踏进沼泽地,一下子就要陷落进去。

情急之下,花儿使了不悲水术,周身水花翻腾,束水为衣,将梁宁元缠绕包裹,想将他拉扯上来。

沼泽地却如有生命一般,和它角力起来。

这是花儿头一次用术与人交锋,和练习时截然不同,灵力不住往外流动,像是要将它的身体拔干。

力气也被一点抽走。

一阵**如电击刺痛脊背,花儿眼睛漫过血色,眼角竟流下血泪。

但它却没有露出一点破绽。

不知坚持了多久,那股相角的力松开,梁宁元被抛了出来,跌落在地,人事不知。

花儿弱小的身躯从药蒌里滚落出来,疲软地瘫着,勉力睁开一只眼,瞧见了芭蕉妖那张熟悉的脸。

她的绿罗裙滴着脏污的沼泽水,一双眼失了瞳仁,只余尸体般的惨白,**出的地方遍布血线,形容可怖。

眼见她一步步走到跟前,垂目问:

“人族贪婪残忍,我不理解你为何救他。”

她感知到花儿身上的妖兽灵力,表情怅然,原以为会听到一场慷慨激昂的解说,没想到那团灵气给出的答案却是:

“鬼迷心窍吧。”

芭蕉妖更加不解了。

见她仍有神智,花儿不忘套话:“你呢?与人为敌的原因仅是非我族类吗?还是因为仇恨?”花儿盯着她的眼,它没去奚府,并未直面她的惨状,但听玄狸讲过。

芭蕉妖轻眨眼睫,却未直接说是,而是颇有与它谈心的架势:“你知道天道的残忍吗?”

花儿不答,气息不稳一瞬,被她捕捉到了,她语气忽地激动起来:

“人可以将我们猎杀吃肉,不会有任何报应,而我只是为了自保食一人精气,便无缘大道!你说!是不是很不公平!”

花儿冷静看她面目狰狞地嘶吼:“你的不甘心,是因为没有得到优待吗?”

芭蕉妖愤恨得周身黑气翻腾,黑气所近之物生机凋零:“我只是要公平!人族剜我双目,我受尽苦楚,却不见天道降一点责罚!既然如此,我自己复仇,凭什么判我入魔!”

花儿更直观地看见了入魔的下场,虽然它不认可芭蕉妖肆杀,却也因它的遭遇有兔死狐悲之感,艰难问:

“奚家人为什么要剜你的眼?”

“因为它背后的修士想要那里寄生着的术——批红判白。”

术也可以抢夺吗?

花儿思忖,现在它处于劣势,芭蕉妖没有必要骗自己。

可是,如果那晚芭蕉妖就已经失去术法,又是谁杀害了那个教书先生,是奚家背后的人在试验新得的术法吗?

花儿故作怀疑,问道:“你连妖都不是,修士要你的术干什么?”

芭蕉妖嗤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的术,不仅可以挪移未来运势提前使用,还可夺人气运。气运,对修士的重要性,你能懂吗?”

夺人气运?花儿汗毛直竖,这个它可没听说过!那不是可以杀人于无形了吗?

它盯紧了芭蕉妖,暗暗操控水障保护梁宁元。

觉察灵力波动,芭蕉妖冷淡一笑:“你也觉得很可怕的术是吗?别担心,我再也施展不了了,施术者必须拥有能看见因果的眼,如今我已没有了。”

“你为何同我说这些?”

“因为,我不想你重蹈覆辙。我可以不动你身边的人类,只要你答应同我联手!”

修仙阶级差一阶都是天埑,花儿只是一级妖兽,和化魔之身已可变成人形的芭蕉妖相比,只比蝼蚁略强一点,它不认为自己有被拉拢的价值。

花儿眼神一压,开门见山问:

“你想利用我做什么?”

芭蕉妖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攥紧的拳头贴在心口,如离水的鱼不看见汪洋,呼吸逐渐加快:“我要你,把你身边那个叫云荆的人类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