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收回目光,不忍再看下去。
张东也看到了,却没有劝一劝,反而喊了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刘三,这是我儿子,特别聪明,人也乖。”
“儿子,你背一首诗,让你刘伯听听。”
佐佐不想背,他知道这样只会让那个打人的刘三对那可怜的母女更下狠手。
但不背,他又怕惹怒张东,这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打起人来也是下狠手,想起不久前他把团子后背打伤,就恨得牙痒痒。
“儿子,背啊!”
见佐佐发呆,张东用手拍了他一下。
佐佐抿了抿唇,低垂下头,轻声背了一首很简单的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张东是个文盲,所以很羡慕那些上过学的,他们村里前两年就出过一个大学生,现在那家的人,在村里都感觉高人一等,每次和他们说话,都爱理不理的。
现在他终于有儿子了,而且还这么聪明,跟个神童一样还会背诗,就觉得自己的脊背也跟着挺起来了,走到哪都想炫耀下。
刘三看着外面那长得异常漂亮可爱的小男孩,眼里有渴望也有嫉妒,想到自己老婆一连生了三个女娃,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就越发愤怒,拳头落在女人身上也更重。
张东得意地拉着佐佐继续往前走,遇到村里的人,一定上前打招呼,以前他自卑,不仅不能人道,也没个亲人,受尽村里人欺负,他也特别不喜欢和村里人来往,整日不是在地里干活,就在屋里头。
现在他有儿子了,还聪明漂亮,他见到村里人后,也不自卑了,甚至主动打招呼,而且每次遇到人,都会让佐佐背诗,看到那些人眼里的羡慕后,才会得意地离开。
走走停停,好一会才到村长那。
村长吃完早饭正坐在门口抽旱烟,他家的房子是这村里的唯一两层楼的房子,院子里也打了水泥,打扫得非常干净,看了眼张东后,就将目光看向了他身边的孩子,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对村民买了个孩子,并未意识到这是犯法,又或者他知道犯法,但是却没打算阻止,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家里没有传宗接代的人,断了香火才是大事,而他作为村里的村长总不能看着自己的村民断子绝孙。
“村长,这是我家的老母鸡,煲汤好喝。”
张东走进院子,看着眼前气派的两层楼,眼里心里都是羡慕和嫉妒,不过想到自己的儿子,说过等长大赚钱了,也会给他修房子,到时候他就修个三层楼的,比村长家还气派。
越想他心里越开心,只觉得有了个儿子后,好日子就要来了。
村长看了眼蛇皮袋里的老母鸡,不是太满意,他家又不是没老母鸡,这张东实在说不太会做人。
张东笑呵呵地说:“村长,帮我开个证明吧,等路通后,我就到镇上给我儿子上户口。”
村长将旱烟往地上敲了敲,又往嘴里吧嗒了两下,才掀起眼皮看向张东,“着急什么,户口晚两年上也一样。”
张东也知道村长这么说,是看不起他这一只老母鸡,但是他现在手里头哪里还拿得出钱,都买了娃。
“村长,娃明年就可以上小学了,这上小学必须得要户口,您帮帮忙吧!”
张东求着村长。
“小学也可以晚点上。”村长依旧不愿帮忙。
张东急了,指了指他身边的佐佐,“早上学,早出来工作赚钱,村长,我可就靠着这个儿子给我赚钱的。”
“村长,我这手里头的钱都买了孩子,不然我肯定给你买条好烟给您抽。村长您就帮帮忙吧!”
不管张东怎么求,村长就是没答应,最后还让张东将那只不值钱的老母鸡给拿回去。
张东垂头丧气地回去,走到没人处后,嘴里狠骂了村长几句,“老东西,摆什么村长架子,不就是想要点钱吗?呸,迟早得下来。”
骂完,还在地上吐了口浓痰。
回去的路上,再次经过刘三的家,佐佐朝院子里看了看,发现那被打了的女人正在洗衣服,背上用包被背着一个更小的孩子,大概只有半岁,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很漂亮,嘴里咿咿呀呀的,十分可爱。
佐佐看到后,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露出浅浅的笑,但很快那笑又淡了下去。他看到刘三出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地抓着女人的头发,又扇了一巴掌,骂了几句脏话。
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女人顾不得脸上的疼,放下手里的衣服,将包被解开,把背后的孩子抱在怀里,柔声哄着,“宝宝不要哭,不要哭……”
女人眼里有着温柔,也有着麻木,哄好孩子后,她将孩子又背在背上,继续洗着木桶里的衣服,那水一看就是凉水,两只手冻得通红,手上都冻出了裂口,伤口被冷水泡得发白,看着就疼。但女人却好像不知道疼般,一直洗着衣服,或许她不是不知道疼,而是已经习惯,已经麻木。
“看什么呢,走了。”
张东拉了下佐佐。
佐佐红着眼眶移开眼,微微垂着头跟着张东回到家。
团子洗好了碗筷后,就站在院子门口,等着大哥回来,脖子伸长,一双眼睛紧盯着远处,眼里有不安也有着期盼。
终于见到大哥的身影后,她开心的跑了过去,但是离着有一段距离又停了下来,她怕张东,所以不敢靠近了。
佐佐似知道她心中所想,快步跑向她,牵起她的小手。
“大哥,你去哪了?”团子小声问。
“去村长那了,爸爸要给我上户口。”
佐佐并没有将声音降低,还特意将那一声爸爸提高了音量,让身后的张东听到。
听到那声爸爸,张东之前的坏心情也好了起来,不再阴沉着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