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博瑞既然拒绝和我们合租,我们就继续找。还好,运气不错,在槿街5号二楼找到了一个套间。唯一遗憾的时候,那个房子相比起来,比较陈旧一点。不过,能和静和这样子的孩子合租房子,对我而言,真的是天赐的幸福。之前,所有的奔波、委屈、独自一人承受的孤独,我在和她一起住的时间里,全部都放下了。

“一开始,我没有敢和她说自己身体上的病,怕她知道后,也会紧张和嫌弃我。但是,我们总是一起吃饭,一起住一个房间,如果不告诉她,总是过意不去。终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气和她说我身上的病。说完后,我好紧张,静静地一句话不说,像是等待着被判刑一样。

“谁知道,静和这孩子,听我说完后,微微地笑了一下,说:田姐姐,你身体的情况我早就知道了。我们一起找房子的时候,你以前的舍友,我们一个系的,我们很熟,曾经跑过来告诉我过,劝过我不要和你一起租房子住。她带着微笑,像是说一件家常事一样地一带而过地描述。

“我惊讶地问:那你怎么还是会和我一起出来找房子住呢?你不怕万一我会传染给你吗?她说:其实,这病哪里这么可怕?根本就没有什么,人们都是自己吓自己。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其实柳笛和你一样的。我和她住了快两年,你看,不是都好好的吗?她笑着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那一刻,我觉得她美极了。

“她彻底把我心里的包袱给卸了下来。然后,我就全身心地放松了。安心地一边准备毕业论文,还一边相亲。我的课余时间,基本上就用来做这个事情了,你可别见笑。”她说着,又露出了笑,眼角带着因为诚意而显得好看的皱纹。

“不会,这不是27岁的女生应该做的、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我回答说。心里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清楚地意识到,如果27岁的舒静和在那个时候选择相亲,而不是把大把课余时间耗在和我们这帮小毛孩练什么羽毛球上,她会不会幸福很多?但是,我那个时候从来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田晓华接着往下说:“至于静和吗,没多久就和你们一起去和教练学球了。打球,我可陪不了她的,我不会打,也没有什么兴趣,更没有她那么聪明好学。看得出来,能和你们一起打球,她很开心。”

“她会和你说起我们打球的情况吗?”我忍不住问。

“那当然啦。每天晚上,我们一起在客厅或者书房休息的时候就聊天。那个时候她聊得最多的就是你们在球馆里打球的各种细节,她还时常说到你和陈博瑞,说你们俩各自的性格脾气等,都是表面冷淡,内心热情的人。特别是你,死活都不肯叫她‘学姐’。她聊你聊得特别多。哈哈!我已经忘记具体的细节,但是我记得很清楚的是,每次静和描述你们的时候,我们俩人都会哈哈大笑,甚至笑得前翻后仰,捂肚子的。”

“我们有这么好笑吗?我怎么不记得我自己有这么好笑呢?”我忍不住问。心里为自己曾经让舒静和这么快乐而感到一点点安慰。

“我们这样子每天都欢声笑语的,在我们那个虽然陈旧但很温暖的小房子里面。如果时光能驻足,我还真愿意一辈子就与静和那孩子,就一直这样子一起生活在一起呢!只可惜,这只能是如果。”田晓华说着,眼神中流露出,对过去这段校园生活的无限怀念。

紧接着,她又说:“不过,我一个人也给不了她这么多快乐。我们之所以能每天欢声笑语,是因为有你们和她一起学打球,每天可以说你们啊!如果她没有和你们一起去学打球,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应该不会有那么多次前翻后仰的笑了。这个是一定的,我觉得。我自己是一个比较闷的人,性格很内向,不太爱说话。

“所以,一开始她决定去和教练学球的时候,我担心她的时间和精力够不够,毕竟是研究生三年级,她又要做自己的毕业论文,又要编书校对书稿,还要准备考试。可是现在想来,这么辛苦的第三年,如果没有你们的陪伴,她心里头的伤心得多难才放下啊?”她无限感慨的样子。

“你知道你那个时候给我的是什么感觉吗?”她不知道怎么,突然又插入这么一句问话。。

“什么感觉?”我问她

“你给我的感觉是那种内心有点孤傲的男孩子,可是,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你却很敬重她,你很听她的话的。我感觉,因为你敬重她,我和她一起住,所以,你也连我也一起敬重了。呵呵。”她说。

我不置可否。坦白说,如果不是因为舒静和,我是真的不会和田学姐讲这么多话的。

然后,她接着说:“那个时候啊,你总是很愿意陪她。我感觉你们是非常聊得来,是那种能谈心的知己。我觉得你很能理解她的内心和孤独,就像你能理解你的妈妈一样,我印象中好像你是单亲家庭,是吧?”

我着实没有想到,时隔这么长时间,田学姐描述起当初我和舒静和刚刚认识的时候的情景,竟然是这么清晰,甚至可以说精准。虽然,我不是单亲家庭,但我的实际情况,让她有这种印象,也只能说明,她的感觉很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当时?”我追问她。

“她就是那种愿意付出的人,会去疼爱和包容别人的人,而且毫无心机。在我们二年级的时候,有一个男孩子,比你应该大一两岁吧,很喜欢她,默默地为她做了好多事情。她身体那个时候不太好,那个男孩子确实表现出了一个男生在他那个年龄阶段能做到的,对她的各种照顾和好。我都觉得蛮感动的。

“本来,一直不愿意谈婚论嫁的静和,被他打动了,想接受这个男孩子,一起相处看看。不过,没有想到,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当时那个男孩子是怎么

回事,一直默默地喜欢静和很长时间,也为她做了很多事情,很感人,但怎么就没有经受住考验?

“可能,人性都有弱点吧,同时又不够成熟!其实,静和那个时候如果愿意,他们其实还是有可能在一起的,毕竟,那个男孩子心里是真的喜欢她。但静和后来决然地没有给那个男孩子任何机会。

“虽然没有真正开始投入一场恋爱,可这毕竟是一种深深的伤痛啊。毕竟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决定忘记过去的伤痛,接受现在一个男孩子的爱。可临了,又出现180度的大转变。可怜的静和,那时候她的身体还是很虚弱的,柳笛处于热恋中,想照顾她,很多时候会有心无力的。另外,还要时常在校园里头看到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希望能够照顾她的男孩子和别人出双入对的。

“她那个时候,该有多伤心和难过啊。她从来没有和我提这个事情,她不和任何人说。但我们从柏街就一起住,里头的故事,即便不知道具体的细节,这个大概还是知道的。我们有几次一起吃饭走在路上,远远地看到对面他们两人,静和这个可怜的孩子,挽着我胳膊的手,透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发凉,等强忍着彼此路过后,她就会用很微弱的声音和我说:田姐姐,我头晕,我靠一下你的肩膀。”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我这么久之后,才明白2005年秋天的那个晚上,在学校食堂门口,当我和陈博瑞同时从她身边离开,她在那一刻看到的景象是什么。她那个时候的身体应该是多么冰凉,她那个时候心有多冷,她那个时候是多么希望自己的身边站有一个人——任何人,可以让她不至于那么孤单地面对她最不想见到的人。而我那个时候竟然去接一个无关紧要的电话,竟然没有站在她身边。

她独自一个人那样子站在那里,头一定晕眩得紧。

见我止不住地抽泣掉眼泪,田晓华停了下来,不再说话。

夜色凄迷,咖啡馆昏暗的灯光刚好给我隐藏的角落。

我在无边懊恼和伤心的抽泣中,回想起,在我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我曾经在线上问她:“你怎么看《东京爱情故事》里的赤名莉香?”因为我对那赤名莉香那种大方的态度,以及在和一个男人过夜后,对他说“这里的女孩都是这样子”表示不理解和反感。

她却跳过我的疑问,直接说,她所爱的男人不懂她,根本不值得她去爱。

我现在才明白,她在说赤名莉香的时候,也是在说她自己。

我又想起《东爱》中,赤名莉香离开时,一个人独自在火车上哭泣的场景,想起她又继续笑着独自面对生活的情景,我陷入了深深地哭泣中。

我也是那个伤害了她的心,不值得她爱的人吧!

她一个人独自坐着飞机远行,是不是也和赤名莉香一样,深深地哭泣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