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否认。

说一点都不难过是假的。

以华朝允许三妻四妾的标准来看,沈知山或许算是痴情的,但是沈同尘受一夫一妻制度的熏陶已久,她没有办法接受。

在她看来,就是渣男伙同小三,气死原配的故事。而这个原配,就是她身体的生母。

如果不是刘氏冒出来说出了一切,他应该打算一直隐瞒下去吧。

叶氏,估计也还要等下去。

等到他良心发现。

现在,沈知山终于有了那个将一切进行下去的契机。

“看到逯……云风对你还好,我也就放心了。”沈知山说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这并不光彩。

下一次,他或许就没有勇气说出口了。

“我想,将你二娘扶正。”

快二十年了,如果前几年,他对沈同尘的生母还有着爱意、缅怀、歉疚,那到了后来,所有遗留的情感就都变成了责任,必须要对外展示、维护的责任,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责任。

他可以装作不懂,装作毫不在意,但是叶氏未必愿意陪他一起等下去。

也对她不公平。

现在的他甚至感觉有些庆幸,有些窃喜。

“别说了。”沈同尘觉得有些恶心。

面前的这个人,与她现实中的生父重叠在了一起。

他们某些方面都一样。

一切说开以后,他们的关系就止步于此了。

他们不再可能是亲密无间的父女,而仅仅顶多是盟友的关系。

“你以后如果需要什么帮助,就跟我说,这是我欠你和你母亲的。”

“好。”沈同尘没有拒绝,她现在确实需要发动一切能发动的助力。

“麻烦你,替同尘好好活下去。”沈知山说完,便离开了,步履蹒跚,鬓角霜雪,那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

院外炸起了一朵烟花,原来,已经是花朝节前夜,沈同尘突然有些想家了。

雇来的马车就停在太傅府外,沈同尘决定用完晚膳就离开。

沈太傅没有挽留,或许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算算日子,逯云风该回来了。

印象里,他从未食言过。

自己还是回逯府等着他吧,花朝节,木樨那个小丫头一定也很开心地在张罗。

沈太傅倒是提出了用自己的马车来送她,但是被她婉拒了,她觉得太乍眼了不好。

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主城道上,四处都是行人,她也不催促。

践到行人就不好了。

她倒是挺喜欢热闹的,忍不住掀开轿帘。

路边已经挂上了写着花令的灯笼,其下间或有女子轻罗小扇扑着蝴蝶,妇人们在鬓边插着自己剪成的彩花,各种小吃摊已经支了起来,最多的便是各种花糕,小贩们正在奋力地吆喝。

五支箭簇从不同的地方飞出,悄然地穿过了喧闹的人群,穿过了薄薄的轿厢,将沈同尘钉在了座位上。

眼前开出一蓬血花,沈同尘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这花,开得真艳啊。

逯云风,你怎么还不回来陪我一起赏花。

少数的惊恐声立马便被喧嚣替代,天上绽起了一朵巨大的烟花。

挤在人群中的逯形看到轿帘上溅起的赤色,手中的糖葫芦掉到了地下,山楂滚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