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昭然被问得一愣,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她都忙着查案的事情,有时候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那种奔波奋斗的感觉,突然问她回京的事情,她还真有些恍惚。

不过转头她就把这种恍惚抛之脑后,她这辈子的宗旨可是当咸鱼躺平到底,回去以后她这自然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把这段时间消耗的精力都补回来。

不对,褚昭然突然眯起眼,想起一个叫人厌恶的家伙。她咬牙切齿道:“先去和一个混蛋算账!”

慕云琅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何人,“哪个混蛋?”

“陈麟。”褚昭然淡淡吐出两个字,陈麟和她的事情估计在京城都传遍了,她也没什么好隐瞒,大大方方告诉慕云琅,“他当众污蔑我清誉,伤我国公府的颜面,我已经和他当众退婚,但这事我一定要找江南陈家要个说法!”

慕云琅这才想起陈麟的事情,他看着褚昭然阴郁的脸,不忍看到她如此痛苦,“昭昭,你没事吧?”

褚昭然偏头看着他,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像是在问慕云琅为何这么说,但不等慕云琅回答,她就反应过来,摆了摆手,很不在乎地说道:“我对他又没有任何情谊。”

听到她这么说,慕云琅突然有些激动,他握紧了拳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褚昭然,“那你既然对他没有情谊,当年为何选他而弃我?”慕云琅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无法掩饰的悲伤和不甘。

褚昭然微怔,没想到时隔三年慕云琅会突然旧事重提,她叹了口气,眼神渐渐变得深沉起来。她缓缓抬起头,看着慕云琅,“我三年前,谁都没选。”

慕云琅愣住,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褚昭然看着他,慢慢讲述起当年的事情。

那年就在她快及笄的前三个月,府上突然来了一个从江南来的少年名叫陈麟,说是江南陈老的孙子。来参加秋闱。陈老算是祖父的至交故友,他的孙子进京,自然是住在国公府了。

祖父把他带在身边,日夜督促他学业。当朝科举分为明经科和进士科两种,陈麟选的是进士科,除考经学和时务策以外,还要"加考诗赋"。祖父为此特地找来王国庸柳泽杉两位诗赋大家来给他传授经验。

这些事,褚昭然不是很在意,只是偶尔从阿弟口中听到只言片语而已。

直到两个半月后,陈麟如期进场。顺利中举,成了人们口中的“白衣公卿”。祖父十分开怀地将他们所有人叫到正堂,当众宣布陈麟和褚昭然的婚事。

这个消息就好像一道惊雷直直地劈到褚昭然头上,她眼花耳鸣几乎发蒙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她每个人面上都露出喜色,似乎都在看好这桩婚事。

可她一想到自己的后半生就这样草率地被祖父安排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她的心情犹如暴风雨般汹涌澎湃,不甘心就这样被安排的她当场就要摔东西抗议。

可她的手刚碰到茶碗,就被母亲萧氏按住,萧氏冲她微微摇头,以口型告诉她:“回去说。”

就这样她被萧氏一直拉着不能动弹,直到回了西跨院,她满腔的不甘和怒火才爆发出来。

她哭着和萧氏诉说自己的不甘心,表示自己不愿意就这样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萧氏语气温和好言好语地劝着,“昭然,你要知道,这是你祖父给你找的婚事,江南陈家虽不如京中勋贵人家,可在江南几乎是一家独大。你若是嫌江南离我们太远,也没有关系。横竖陈麟如今也成了举人,有你祖父在可以安排陈麟在京城附近的地方就任。倒是凭借他的官位,你县主的身份你一样可以像在国公府这般自在。”

褚昭然完全听不进去这些,她根本不在意婚后如何,她在意的是这桩婚事,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人问过她的意见,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像给阿猫阿狗配对那般,被许给了别人。

她第一次感受到作为一个封建时代的女人有多么渺小无力,哪怕她平日再得祖父喜欢,哪怕她有着叫人艳羡的封号爵位,可她本质上还是这个时代可悲的女子,像个物件一般,连自己的人生、未来都做不得主。

她几乎声嘶力竭地对着褚湛夫妇大喊,什么脸面什么仪态她都不管了,她只想把心里的怒火怨气都发泄出来。

她抱着绝望的心情几乎是咆哮着说道:“说什么为我好?有人问过我的喜好吗?”

褚湛被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弄得没了耐心,沉着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老祖宗?”褚昭然冷笑,泪水从她的眼中流出,“这规矩不过是父权用来约束人的谬论罢了!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是把儿女当做物件随意配人……”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褚湛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褚湛面色铁青,“我看你是疯魔了!来人把县主带回屋,严加看管。未经我的允许不许随意出入!”

一耳光下去,褚昭然那张白皙的脸立刻显出五个指印,脸迅速肿了起来。她捂着脸,瞪着褚湛,眼里全是不甘和怨恨。

“不劳您费心,我自己走。”

她毅然决然地出门,把自己关进房间。整整一天一夜,她不吃不喝不睡,心中的不甘叫她已经不在乎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条生命,她只想和这些强制独裁的众人争个高低。

第二日中午,萧氏走进屋,看着桌上原封不动的饭菜,眼泪刷地流了出来,“昭然,你这是想要母亲的命吗?”她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痛苦。

褚昭然看着她,目光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她轻轻地站起身来,身躯微微颤抖着,双手紧握成拳头。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和不屈,仿佛要将内心的不甘全部宣泄出来。“我只想要个说法!凭什么就这样把我安排出去?我是个人不是个物件!”

萧氏叹了口气,上前拉住褚昭然的手,“昭然,你马上就要及笄长大成人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什么都不管不顾。你想想,凭你祖父对你的喜爱,但凡有选择会这样急急忙忙给你定亲吗?”

褚昭然看着她,萧氏眼中依旧是如水一般的温柔,“这件事难道有什么隐情吗?”她暗暗想着。

萧氏似乎看出她心里的疑惑,她牵着褚昭然坐到紫檀木的软榻上,将她揽着怀里,像拍婴儿那般轻轻地拍着她,温柔道:“如今朝堂形势,这已经是你祖父能为你选的最好的归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