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琅沉思片刻,摇头道:“没什么印象。”

褚昭然哦了一声,“没事,你快去府衙吧。我再琢磨琢磨。”

慕云琅点头答应。

大门外,慕青已经备好马等在外面。二人不过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太守府衙外。

衙役知道慕云琅是太守家的贵客,殷勤地将人领了进去。刚走到正堂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慕太守,都一个时辰过去了,那个少年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是不是不把我们三司衙门的人放在眼里?”

闻言,慕云琅抬脚将门踹开,“催什么?小爷这不就来了?”

众人抬头,就见一个身穿月白色素面缂丝直裰的少年站在门外,说是少年并不准确,他面容虽略显稚嫩,可周身气势逼人,眉宇间透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之感。

少年迈步进门,目光在几人身上掠过,径自走到空着的椅子上坐下,不发一言。

陆明远看看慕太守,又看看这个看上去矜贵的少年,心里开始犹豫要不要在他身上做文章。

可思来想去,京中那位给的实在诱人,他舍不得轻易放弃机会。荥阳郡又不像京中,再矜贵也不能是皇亲国戚不是。有那位在,他怕什么?

“大胆,太守府衙岂容你这般放肆?”

“容不容得下,是太守说了算。容得着旁人叫嚣吗?”

慕云琅瘫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模样,活脱脱一个骄矜又目中无人的纨绔公子。

陆明远被气得脸色铁青,他回头看到还在冲自己堆笑的慕太守,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心说:人都在太守府衙如此猖狂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这种温吞货色,究竟是怎么就做到太守的?

他站起身,既然你不出手,那我就亲自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旁边的副手咳嗽一声,把陆明远的茶杯递了过去,“大人,喝杯茶。”他嘴角带笑,眼睛里却透着警告的意味。

陆明远极为忌惮这个副手,依言接过茶杯,重新坐了下来。

那副手笑着,状似讨好地说道:“大人,您先歇歇,问话的小事交给我。”说完,不等陆明远反应,他便转头对慕云琅道:“不知公子贵姓?先前是如何发现那堤坝是空心的?”

慕云琅抬头望天,故意语调拉长,吊儿郎当地说:“姓什么不重要,那堤坝的事情纯属意外……”

他把事情的原委,准确说是褚昭然一手策划的故事,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三司衙门的三个人听完,基本上和太守的版本没什么两样。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副手开始对细节进行盘问。

慕云琅谨记褚昭然的叮嘱,坚决回答任何重复的问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道:“小爷我刚刚说得很清楚了,重复的话我不说第二遍。”

那副手被噎住,只得求助另一个人。

另一个,也就是被陆明远忌惮的副手,端着看似和善的笑容,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位公子,我等奉皇命前来调查堤坝一案,还请你多多配合。”

慕云琅露出无辜的神色,“我把我知道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这还不够配合吗?”

“但是我们需要更细节的……”

慕云琅直接摆手,不耐烦道:“更细节的没有!小爷我本来就是图那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又不是为了劳什子堤坝。堤坝一不是我建的,二不是因为我塌的。凭什么审问我?就因为是我雇的船工,在都快塌完的残垣上撞了一下?”

陆明远两眼一瞪,“问你什么就答什么,是不是细节自有我们判断。”

慕云琅冲他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被陆明远有些忌惮的副手,换了副笑嘻嘻的面孔,道:“哥几个都是什么人?任什么官职?总不能叫我配合半天,连配合的是谁都不知道吧?”

那副手笑了笑,五指摊开指向陆明远,“这位是我们按察使陆明远大人。”他将手收回,和另外一个副手对视一眼,“至于我们二人,不过是大人的副手,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这样模糊的答案慕云琅自然不肯罢休,他追问道:“小爷我对姓陆的没什么兴趣。他姓甚名谁,官职如何我都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你的。”

那副手迟疑,显然不是很愿意告诉慕云琅。

慕云琅却步步紧逼,“一个官职名字,又不是见不得人,你推三阻四地不肯吐露,不会是身份有假心虚吧?”

“不不不。”副手急忙否认,“无名小卒,多谢公子抬举,在下经历萧观山。”

“萧观山。”慕云琅重复一遍,“好名字。那他呢?”他下巴冲另一个副手扬了扬,问道。

“他是都事秦川。”萧观山含笑,“公子既然已经知道我等姓名官职,是不是该继续回答刚刚的问题呢?”

慕云琅双手一摊,“我很有原则的,话绝不说二遍。要不你们去城里找其他人打听打听?反正我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城中百姓鲜有不知的。”

话音刚落,只听到“啪”的一声。

一直没有说话的陆明远重重地在桌子上拍了一掌,看着慕云琅,眼神凌厉,“你再顾左右而言他,小心我将你关入府衙大牢!”

他实在忍无可忍,自打他进入三司衙门查案,头一回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不配合问话,在他看来,慕云琅的行径,无疑是挑衅。不吓唬吓唬,怕是后面的计划没法顺利进行了。

慕云琅哪里会被这点威胁吓到,他学着陆明远重重一拍桌子,“今日我倒要瞧瞧,你如何把我关进牢中。”

“你以为我不敢吗?”

“你敢吗?私自羁押无关人员是什么罪名,需要我提醒你吗?”

慕云琅面露讥讽之色。心里却得意地想道:我小时候三天两头躲在昭昭院子里“保命”,没少听她诵读各种律法条文。我耳濡目染记下的条文,指不定比三司衙门那些年轻资历浅的官员都多。还想吓唬我?做梦!

“你不要太猖狂!”

陆明远被拿捏住痛处,气急败坏地抓起茶杯朝慕云琅摔去。

茶杯不偏不倚地朝慕云琅的面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