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褚昭然说话,那男子接着补充道:“虽然我没看到白师傅在做什么,但是我确定他在那里呆了很久。当时我看到他去了屋舍那边,我还有些奇怪,本想过去看看的,但是我实在着急。憋不住了,便急急忙忙寻了个地方,等我解决后,我因为好奇此事,还特地又过去看了看,见白师傅还在那边,我本来是打算过去瞧瞧的……”

褚昭然听闻,心中略有些无奈,他这个“本来”的意思,就是他又没能亲眼过去瞧瞧。

如她所料,下一刻,就听男子说道:“但是,我忽然被人叫走了。等我再回来时,见白师傅已经不在那边了,我在之前看到他蹲着的墙根下,左瞧右瞧都没发现什么,就想着可能是我多疑了。后来,我就去吃饭了。还没等我吃上饭,就听说出事了。”

男子说话有些翻来覆去、颠三倒四的,听他说话着实有些费劲。褚昭然在脑海中奖男子的话慢慢梳理清楚,终于提取了一句相对有用的信息:“是谁把你叫走的?”

“栓子。”男子吐出两个字。

“栓子。”褚昭然在心里暗暗重复了一遍,若是旁人,她或许还对白师傅留有一丝信任,可既然将男子拉走的人是栓子,那这事就没那么简单了……旁人将男子叫走,或许还是巧合,可栓子是本次房屋坍塌的受害者。若是他与坍塌之事无关的话,他不应该会在男子要去查看白师傅时,突然把人叫走。他将男子叫走这种行为,怎么看都像是刻意为之……

“栓子找你所为何事?”褚昭然语气平静,她得最后确认一件事,这个栓子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将男子支开的。

“栓子找我借银子,说是家中老母病重,没钱请大夫。”男子如实答道。

这个理由倒是说得过去……

“你们两个以前认识吗?”

男子老实摇头,“不认识。不过,他和我说过,他母亲与我同村,我们村都是一家子,他母亲既然和我同村,那我们两家也算是亲戚了。”

褚昭然点点头,她心中有数了,这所谓同村多半就是没有关系,硬攀扯的了。

“你还有什么要和我汇报的吗?”她最后和男子确认道,若是没有,她便要去见见白师傅了。

“有的。”男子搓了搓手心,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这每日在屋子里憋着实在太难受了。”

“快了。”褚昭然含糊道:“此事最多一两日便可水落石出,你提供的线索我已经记下,只要线索属实,我个人赏你三十两银子。”

男子听到三十两,两眼冒光,有了这笔银子,他能在老家置办不少产业了!这下,他也不觉得无聊烦闷了,整个人神清气爽起来,笑嘻嘻说道:“多谢褚大人,那小的就听后佳音了。”

褚昭然嗯了一声,对着外面喊道:“来人。”

门外有人应声推门而入,褚昭然吩咐道:“带他回房间去。”

护卫应了一声,带着男子离去。

“咱们也走吧。”褚昭然站起身,对慕云琅说道。

“咱们先去哪儿?”慕云琅问道,他刚刚已经听得明白,这栓子和白师傅两个人都有问题,不过这二人如今被关在同一个地方,先找谁审问是个问题。

褚昭然没有纠结,她直接了当,“回驿馆。”

找栓子有什么意思?他多半和赵侃一样,这个听命于人的小喽啰,倒是这个白师傅,深藏不露,绝对是个角色。

褚昭然靠着马车,脑子里不停地思索等会儿见到白师傅时,要如何开口。

一点点诱导逼供多半对白师傅没有效果,这个人在事发时尚能演出一副为褚昭然的前程忧心忡忡的模样,但凡褚昭然真的心虚,对自己的图纸有半点质疑,她可能就听从白师傅的意思,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即便褚昭然没有听从白师傅的建议,因为白师傅那番言论,让褚昭然差点相信他了。

若非她谨慎,把所有涉案人员无差别地都关了起来,这个白师傅说不准还能做些其他破坏的事情。

马车很快停下,褚昭然睁开眼,长舒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更加从容。

她下了马车,打算直奔关押白师傅的院子。谁料她进驿馆,就撞见了一直等候她的监丞。

“褚大人。”监丞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他今天一早从手下那里听说昨夜有人纵火一事,当时把他吓得三魂七魄险些都丢了。整个人脸色发白,满脑子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他忘不了去前褚湛因为荥阳郡堤坝坍塌一事,被押入大牢的样子。当时,连祁国公府都被圈禁,等候发落。

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监丞,身后又没有国公府撑腰,若是他奉命负责修建楼烦郡屋舍中途被人用一把大火烧了,他一定会担上失察的罪名!

到时候,轻则丢了乌纱帽,重则连小命都得丢了!

监丞当时万念俱灰,差点摊坐在地上。

还好手下人及时补充说,褚大人提前请慕将军带人暗中监视查看,那些纵火之人刚刚点火,人就被侍卫们拿下,如今一个不落地被关在府衙大牢内。

监丞当场长舒一口气,一边庆幸褚昭然运筹帷幄提前安排,一边感慨自己劫后余生保住了乌纱。

“褚大人。”监丞对着褚昭然拱手,郑重道:“多谢褚大人运筹帷幄,提前安排。”

满脑子想着如何审问白师傅的褚昭然见状愣住,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拱手笑道,“大人此言差矣,此乃下官分内之事,何须大人特地道谢呢。”

监丞听到褚昭然的话,对褚昭然这种不居功自傲的性格很是欣赏,心里对这个晚辈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褚大人年纪轻轻,为人谦虚谨慎,真是后生可畏啊。”

褚昭然含笑,表示自己只是尽本分而已。这种官场话,她如今已经十分习惯了。不过,她也没一味和监丞寒暄,她点到为止。

“大人恕下官无状先行告退了。”褚昭然躬身说道:“下官已经有了新的进展,这便去审问证人了。”

监丞闻言微怔,继而露出诧异的表情,“这么快?”

话音落下,监丞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问题,讪笑了一下,找补道:“褚大人果然年轻有为。”

“不敢当不敢当,下官只是行分内之事而已。大人您忙,下官告退了。”

褚昭然这回没给监丞搭话的机会,嘴上客气着,行动十分迅速,迅速和监丞插肩而过,直到拐出院子,她脸上噙着的笑才消散不见。

说真的,这日子最难过的,就是和像监丞这种官场油条打官腔的时候,很多时候,她宁可在现场忍受太阳暴晒,也不愿意和监丞多待太久。每一句话都要深思熟虑,实在太累了。

话题跑偏,眼下还是审问白师傅的事情更为重要。

褚昭然偏过头,对着跟在她身后的慕云琅低声说道:“等会儿,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配合我。”

慕云琅点点头,配合昭昭做戏什么的,他最擅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