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还是镇国公世子的他,成功带兵收复西北之地。先帝大喜,在给他接风洗尘的宴会上问他要何赏赐。

他当众表示,愿用一身战功换得求娶公主的机会。

此话一出,瞬间哗然。在场众人都觉得镇国公世子放着战功前程不要,求娶公主是昏了头,替他觉得不值。

甚至有心思深沉者怀疑是这是先帝忌惮镇国公府的军功,要借机削弱他们的势力。

在场众人都将目光看向老镇国公夫妇——这自家长子要放下大好前途,在京中做个富贵闲人。他们为人父母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就连先帝都看着老镇国公,希望他出面把这件事推了回去。毕竟他还指望镇国公府这位能征善战的世子继续效力呢。

谁料老国公呵呵一笑,十分洒脱地表示:“这真心难求,善也善也。”说完后,他便请先帝下旨成全。

众人都呆若木鸡,谁都没想到老国公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抛弃前程,非但没有阻拦,反而极力支持的。

事后众人才想起来,老镇国公之所以这般洒脱,是因为他也是一个为了佳人舍弃前程的主。他为了迎娶出身低微的妻子进门,不惜得罪一心要把女儿许配给他的舅家……甚至还有老国公爷的父亲,也曾为求娶心爱之人,豁出去一切……

众人算了一圈,终于明白——合着这是家学渊源,镇国公府的儿郎全都是为追求心爱之人,视名利为粪土的人物。甚至,镇国公府还有一个不成文的家规——男儿四十非无子嗣不得纳妾。这条规定具体是从哪位老祖宗那里立下不得而知,但显然已经严格按照家规执行了好几代人了。

至此,众人总结——镇国公府出情种,嫁人当嫁慕家郎。

慕云舒一边回忆老慕家在京中的“光辉事迹”,一边和褚昭然他们一起走出已经坍塌的凉棚,他们刚走下台基,就见周暮山带着一个人匆匆走来。

慕云舒见到此人,立刻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说六郎,你可真会挑人,竟然把自命不凡的陈举人找了过来。你小子,有点东西。”

陈麟见到褚昭然他们这一行人,当即将头埋在胸前,不敢继续看褚昭然等人的眼神,一副夹着尾巴的模样仓皇走到寿安郡主跟前。

“郡主,你怎么样?”陈麟竭力无视掉褚昭然等人朝他投来的目光,用寿安郡主平日最喜欢的音调接着说道:“郡主别怕,小的这就带您回王府疗伤。”

话音落下,他就要伸手将寿安郡主从地上扶起来。

寿安郡主被他扶着上半身刚离开地面,后背一阵剧痛袭来,本就心情不畅的她立刻将火撒到陈麟的身上。她甩开扶着自己胳膊的手,大喊道:“滚!”

陈麟一个不防,蹲着的身子没站稳,被她推坐在地上。刹那间,强烈的悔意和羞耻感涌上心头,他隐隐约约听到没有憋住的笑声,感觉褚昭然等人幸灾乐祸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

“昭昭,你觉不觉得,姓陈的好像没有刚刚那般嚣张不要脸了?”

慕云舒一边打量着陈麟,一边和褚昭然讨论道。

褚昭然嗯了一声,“这不到一个时辰,他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们二人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周围几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旋即,周暮山兴冲冲表示,“这个我知道。”

众人齐刷刷将视线挪到周暮山身上,只见他嘿嘿一笑,对着陈麟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他啊,还当自己是祁国公府未来的姑爷那会儿呢。直接跑到给世家公子们安排的凉棚里,没曾想被人好生奚落了一通,灰溜溜地跑到最末等的席位上,可那里坐着的都是行端影正的举人们,他们根本看不上攀附权势忘恩负义之辈。”

周暮山短短几句话,把陈麟受到的各种冷眼都概括出来。

“该!”慕云舒当即表示,话音落下,她又颇为惋惜地说了一句,“还是轻了些。”

众人不禁暗暗附和,觉得日后该叫陈麟尝尝更加痛苦屈辱的滋味。

几人的言论一字不漏地进入陈麟的耳朵,他心中懊悔又酸涩,想当初他为了攀附更高的权势,舍弃佳缘。到头来竟落得个叫众人嘲讽的境地。过去那些对他客客气气的世家公子,如今连正眼都不屑瞧他,纵使偶尔看向他,目光中都带着鄙夷,就像在看京中那些以卖笑为生的戏子。

一想到这里,陈麟的心就像是在滴血,他觉得自己的引以为傲的读书人脸面被人生生地撕了下来。他崩溃,他想大叫,想抱着褚昭然的腿祈求她的原谅。但陈麟终究没有行动,他清楚就算自己真的豁出脸面也不会重新获得褚昭然的谅解。反而将寿安郡主完全得罪。

因为退婚,他失去家族支持,没了祁国公府做靠山,若是再失去寿安郡主这条大腿,那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陈麟收敛心思,重新起身,脸上依旧是一副阿谀奉承的模样,“县主,我扶您起来。”

“啧啧。”慕云舒看着陈麟伏低做小的模样,讥讽道:“好好的前程不要,非要做旁人的入幕之宾,真是自作自受。”

“就是!”褚昭筠开口接话,语气颇为得意畅快,“这简直是我近日遇到的最畅快之事。”说完,她看向褚昭然,“姐,你怎么不说话呢?这时候不该鼓掌叫好,再奚落他一番吗?”

褚昭然没有接话,眼睛地盯着陈麟,眼神讳莫如深。她嘴唇轻启,似乎准备对陈麟说些什么。

“你这样扶她只会加重她的伤势,你找块木板,再去寻一个人,把她抬回去。”

褚昭然虽看不惯陈麟和寿安郡主,但看在寿安郡主受伤的份上,她好心提醒道。

陈麟忽而听到褚昭然的声音,顿时怔住,须臾后才反应过来,起身四下搜寻起合适的木板。

褚昭然见他有所行动,便放下心,收回目光,刚想对着慕云舒等人说道:“走吧。”话还没说出口,远处突然传来一个急促的呼喊声,“县主!”

银花金盏的声音突然响起,她们二人从远处急匆匆地跑来,见褚昭然灰头土脸的样子,便是一惊,“您受伤了?”

褚昭然摇摇头,反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小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