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昭然接过食盒,侧身让过门口的位置。“进来说。”

慕云琅站在原地,指着褚昭然的头发,“你先收拾一下。”

头发?

褚昭然有些困惑,抬手去摸头顶,本该触手顺滑的头顶现在变得十分毛糙。褚昭然急忙走到里间,对着铜镜一照。

只见镜子里的她头发乱糟糟的,就、像一个被打翻的鸡窝。原本高高束起来的马尾辫现在松松垮垮地散在肩上。昨夜太过困乏没来得及脱掉的外衫领口大敞,仿佛随时要从肩上落下来。

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褚昭然的脸腾地一下变红。她疾步走到门口,动作迅速地把房门关上,全程不敢抬头。

心中满是羞愧和不安,她害怕看到慕云琅眼中的嘲笑,害怕他对自己的失态有所鄙夷。

“容我更衣。”

门外的慕云琅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努力想要控制住微微上扬的唇角。然而,他眼中那满溢的笑意却无法被抑制。

他再也无法忍耐,他的脸上绽放出如星河般灿烂的笑容。他像一个偷吃到美味糖果的稚童,不断回味着。

褚昭然不会想到,她那看似狼狈不堪的模样,在慕云琅的眼中却是如此鲜活美丽。

无论是端庄优雅的她,还是高贵冷漠的她,甚至是此刻头发凌乱、毫无淑女气质的她,在慕云琅的眼中都是最美的。

尤其是刚刚她因为刚刚睡醒而泛着湿意的眼角,让本就美丽的眼睛变得湿漉漉的,增添了几分灵动。慕云琅特别喜欢此刻的她,没有束缚,美得真实而慵懒。

房门再次打开,褚昭然一袭黛黑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金丝线绣着螺纹,月白祥云纹的腰带系在腰间。看上去像是某个世家贵族出来的矜贵小公子。

她板着脸,“进来吧。”

见她这副模样,慕云琅便知她还在为刚刚的事情难为情。为了顾及她的情绪,慕云琅压制住笑意,满脸严肃地走进屋。

两人分左右坐在外间榻上,中间炕桌上摆着慕云琅带来的食盒。

慕云琅伸手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盘子一一端出来,小小的炕桌摆满了精致的早点。

他把筷子递给褚昭然,迫不及待道,“这些都是按照你口味挑选的特色。你快尝尝看。”

“先说审问的结果吧,来人都交代了什么?”说着,褚昭然伸手将筷子推了回去,

两人的手在空中碰到一起,褚昭然好像被灼烧般迅速把手弹开。

慕云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褚昭然的手腕,将筷子塞到她手里,不由分说道:“早饭不能耽搁,你先吃,留着耳朵听我说就好。”

褚昭然还打算推辞,可肚子十分不争气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的脸立刻红了起来,化羞愤为食欲,埋头干饭。

慕云琅轻咳一声忍住笑,“昨晚慕青他们没用多少手段那人就招了。”

说起正事,慕云琅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转而变得十分严肃,“他说他是跟着褚叔父身边的匠人。”

“啥?”褚昭然像是没有听清一样,重复道:“我父亲身边的?”

这太出乎意料了。虽然,她看这人身手已经猜到和白日偷袭他们的不是一伙人。但也没想到会是她父亲身边的人,说不准,从他身上就能找到不少线索!

想到这里,褚昭然再顾不上吃饭,放下手中的筷子,急吼吼道:“你快接着说,他还交代了什么。”

“他直言褚叔父是冤枉的,是京中有人故意诬陷他。然而,他微不足道的言辞很容易被忽视。他所能做的只有想方设法将京中那些陷害他的人的证据偷出来。”

“偷东西?”褚昭然有些混乱了,她急忙伸手拉住慕云琅,“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他要偷那些陷害我爹的证据。然后,他跑到我房间,是将我当陷害我父亲的恶人了?”

褚昭然顿感愤怒,她气冲冲地拍了桌子,“他有脑疾吧!我人刚刚到荥阳郡,他就盯上我了?他凭什么觉得我是陷害我父亲的人啊!”

起初,她还以为这个人是来帮忙的,但现在看来,他只会添乱罢了。

就这点脑子,还能指望他啥呢?

“他解释说他一直盯着堤坝,那里位置偏僻,很少有人。从事发到现在,只有我们这群生面孔,而且你还在堤坝附近比比划划,一看就不是在干好事。”

“就他这脑子还能坚信我父亲是冤枉的,我替我父亲谢谢他。”褚昭然嘴角微微抽搐,充满无奈。她对这个人在不抱有任何期望,将注意力继续转移到桌子上那些点心身上。

慕云琅也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褚叔父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奇人。他还说他手里有证据。”

“什么证据?”

“他不肯说。无论慕青他们使出什么手段,他都咬死不肯说。扬言除非交给祁国公府的人,否则他情愿带着证据一起死。”

听到这里,原本已经心不在焉的褚昭然,顿时来了精神。

嘿!这哥们儿有点意思,老老实实交代情况,到了要拿出实物的时候,反而抵死不从起来。

褚昭然放下手中的筷子,“人在哪儿?”

“我带你去。”

人被关在他们临时找客栈老板在后院辟出来的一间空房里。

褚昭然先一步进门,扑鼻的恶臭险些将她生生逼退出去。她立刻从怀里掏出手帕掩住口鼻,饶是这样腥臭的尿骚味、血腥味还有腌臜秽物的味道混在一起,熏得她直想吐。

身后的慕云琅递过一块帕子,“这上面沾了安神的香粉,用这个会好些。”

褚昭然一边接过,一边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责怪他为何不早些拿出来。

慕云琅有些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心说:你走得太快,我没来得及拿出来啊!

换上安神香粉的手帕果然感觉好了很多,褚昭然迈步往屋里走。

这个自称是她父亲身边的匠人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衣服上十几道染着鲜血的口子,裤裆处有可疑的痕迹。

见到又有人过来,他抬起头,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语气坚定道:“你们谁来的没有用,我说了,除非是祁国公府的人来,否则我是不会交出东西的。”

“我就是祁国公府的人。”褚昭然平静地说道。

匠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仰天大笑起来,“你以为你说什么我就会听什么吗?红口白牙谁都能说自己是祁国公府的人,证据呢?你拿什么证明自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