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柚从头痛欲裂中惊醒,睁眼一片黑,她摸索着床头的开关,暖黄灯光倾泻而下。
她吃力地坐起身来,四下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极简米白墙,浅灰实木地板,室内一尘不染,家具陈列整齐,摆设在实木架上的小物件颇具趣味,墙上的艺术简笔彩画,更是勾勒出了整个房间的生机,让置身其中的人感到无比温暖。
这是哪儿...
林希柚捶了捶额头,闭眼细细回忆,许多记忆碎片断断续续涌入脑海。
昨晚,她原本只想小酌几杯,排遣郁闷,而几瓶啤酒也不算多,哪知心情太糟糕,闷酒更醉人,一下就上头了。
她一直努力保持清醒,直到搭顺风车去咖啡店,回到自己熟悉的储藏室时,才松懈了警戒的防备心,整个人昏昏欲睡。
按理说,她此刻应在小小的折叠**醒来...
不对不对...她好像又被宋资远扛走了,一路上隐约听到了他和魏巴两人的斗嘴声,似乎围绕着她...
林希柚起身下床,低头就看到了床边摆着一双崭新的一次性拖鞋,正是时季酒店定制的那批,也是当初给予她勇气的慰藉。
再见它时,竟有物是人非的恍惚感。
她伸指轻轻触摸着拖鞋,不舍地端详着,犹如在与过去的自己道别。
沉静片刻,林希柚把拖鞋摆回原位,又铺好了床被,赤着脚去开门。
拧了拧把手,打不开?
她又来回拧转了好几下,门锁发出“咕咚哗咚”的响声,随后就听到门外响起了宋资远的声音。
“先回正,连续往左转三圈。”
林希柚照做,门还真开了,她出去一看,宋资远正躺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超出沙发一大截,正悬空抬放。
他睁着惺忪睡眼,困顿得直打哈欠,慵懒地含糊出声:“你醒了啊,醉酒还记得反锁门,警惕性可以啊。”
林希柚脑海里闪过她暴力鸠占鹊巢、推搡他出门的情景,不由尴尬地开口:“抱歉,我昨晚喝多了,感谢你的收留,我先走了。”
宋资远一骨碌坐起身,朝走向大门的林希柚喊道:“凌晨三点半,外头漆黑一片,走哪儿去啊,你打算坐路边看星赏月呢?”
“我得回去了,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完。”林希柚兴致缺缺,无心拌嘴,牵挂着未改完的报告和挤占的储藏室。
宋资远一个箭步,堵在玄关,真假参半地刺激道:“昨晚喝上头时,你不是挺洒脱英勇的吗,怎么一清醒,又怂了?”
林希柚脑中一片空白,诧异抬眸追问:“我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就算天塌了,有高个顶着,就算前方是一堵高墙,也要拎锄头给砸了。你还说,一定要在海市扎根立足,还要找到那位丢拖鞋的人,亲自当面好好感谢。”
林希柚将信将疑,但看宋资远言之凿凿的模样,她又隐约记得是有“天塌了”、“得留下来”、“亲自去谢”这些字眼,连贯起来,似乎确有其事...
“酒后胡话,让你见笑了。”林希柚隐下心底的波动,压制着蠢蠢欲动的不甘。
“就这么灰溜溜地夹尾巴跑了,你甘心吗?”宋资远急声一问。
“不甘心!”林希柚脱口而出,按捺心头百般动摇,无奈地泄气道:“我现在得回去收拾行李了,等咖啡店开门还会有货送过来,我得尽快去腾出地方。”
她绕身要走,宋资远一个堵截,拽着她的胳膊往客厅走,强行把她摁在沙发上。
“来,天亮之前,把问题列出来,逐一解决!”宋资远硬气了几分。
他拔高的声音里隐着薄怒:“不就是你认为面前横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吗?钻出你的牛角尖,爬到山顶去俯瞰,你会发现,那不过是一条小阴沟!”
林希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嗫嚅着双唇,久久未语。
睡得正香的魏巴,是被宋资远的怒吼声给惊醒的,他揉着迷懵睡眼走出次卧,往客厅一看,立即掰开手指,捂住脸,睁大眼...
他摁着她的双肩,在干什么!
魏巴想凑近一点,却不料撞到了一旁的盆栽,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只得尬笑着拔腿就走,“打扰了!你们继续...”
“回来。”宋资远招手下令,“你正好来现身说法,讲一讲什么叫蘑菇定律。”
林希柚眸光一动,杜婷也跟她提过“蘑菇”二字,只是她似懂非懂,又被情绪所扰,没深入琢磨。
魏巴苦哈哈地走到沙发旁坐下,眯着困顿的眼,三言两语交代了过往。
他是名校毕业的金融高材生,刚毕业入职时,认为自己才华横溢,就应该得到重用、升职加薪,结果就被现实教做人了,不仅被晾在黑暗的角落,跑腿打杂,被忽视、指责、排挤,还被浇上了终极大粪,然后心态就彻底崩了。
“终极大粪?”林希柚疑惑提问。
“当时他们公司一笔投资出了纰漏,他被推出去背锅了。由于事情严重,他不仅被开除,连名声都在业内臭了。”宋资远补充解释。
“老大...”魏巴幽怨地望了宋资远一眼,就算要安慰人,也别痛揭我伤疤好嘛!
林希柚反思自我,虽然遇到了诸多不顺,过得战兢惶恐,但她无疑幸运多了,她一脸惋惜地望着魏巴,“然后呢?”
“然后就在我万念俱灰、想寻短见时,有幸遇到了老大,是他帮我渡过难关,重拾信心。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魏巴突然走心,语气诚挚得让宋资远起鸡皮疙瘩。
“所以,天无绝人之路,没什么难关过不去。相信我,把难题分解,逐个击破,自然迎刃而解。”宋资远接过话题,推开了正煽情的魏巴。
林希柚愣怔了许久,望着突然正经严肃的宋资远,极力活跃气氛的魏巴,回想着一路走来的坚持,铭记着留在海市以来,遇见的每一个人,以及他们所给予的温暖和善意。
作茧自缚的围墙,轰然倒塌。
拥堵于心的阴霾,顷刻疏散。
她仿佛从迷惘大醉中惊醒,突然无声落泪,坚定地吐露一声:“好!”
“奈斯,这才是我初见时斗志昂扬的牛...希柚嘛!”宋资远强行转音,才没喊出顺口的“牛排姑娘”四字,她如此要强,应该不愿别人看见她狼狈不堪的一面吧。
“牛希柚?”林希柚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夸你牛呢!”宋资远干笑,岔开了话题:“来,先解决你的住房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