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柚心头一颤，声若细蚊：“嗯...”
“确定是团队合作？”白睿若有所指地追问。
林希柚心里发虚，不敢应答，暗中四下搜寻周北的身影。
“不用找了，他躺在外头会客沙发上睡得正香。”白睿拔高了音量。
林希柚打一个哆嗦，神色变得紧张，低垂着头，不敢吱声。
白睿快速滑动着鼠标，指着屏幕上的几个关键数据，“数据哪来的？”
“一部分是来自汽工协网统计公布的数据...还有一些行业资讯的媒体新闻...”
“求证过？”白睿严肃追问。
林希柚摇了摇头，唇色微微泛白。
“你通过什么方式确定市场容量？”白睿继续提问。
林希柚低垂着头，不自觉地抠动着指甲。
“说。”白睿不怒自威，目光冷峻。
“我...搜过好几个网站，他们都提到预计是这个数...”林希柚毫无底气，答得战战兢兢。
“抽样过？测算过？还是验证过？”
林希柚不敢吱声，都没有...她只是把数据复制过来，放上去了...
“那遇到问题全都上网搜答案就好了，还需要我们这些机构存在做什么？”
白睿双指敲桌，语气愈发严厉：“网上信息海量，结论众多，有多少媒体通稿是换汤不换药的花样，还剩多少人会保持自己的思考，而不是人云亦云？”
林希柚哑口无言，老实低头受训，紧紧地咬着唇，熬了大夜的双眼愈发通红。
“觉得我在为难你，或是觉得我要求太严格了？让一个刚入职的实习生做高难度的报告？”
“不是...是我没做好...”林希柚抽了抽鼻间的酸涩，隐藏哽咽的情绪。
白睿并未心软，保持铁面无私，继续提问：“一份行业分析报告，最重要的作用是什么？”
“提供参考和决策依据...”林希柚小声回答。
“那你认为，一份连夜赶出来的几十页报告，有多少参考价值？”
白睿的连环提问，让林希柚毫无招架之力，她猛然回想起周北的话，你认为自己能做出具有参考价值的行业报告？
是不是一开始周北就知道自己提交的报告会落得如此下场，才一直以局外人的姿态在看跳梁小丑演独角戏。
为什么自己明明那么努力了，却仍做不成一件小事...
林希柚的眼眶里有泪花在打转，却倔强得不肯落下，她在努力把情绪往心底压，她警告自己要坚持下去，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或许你会觉得很委屈，熬了一整个通宵，努力做出来的东西，被批驳得一无是处。”
白睿顿了顿，望了一眼情绪低落的林希柚，缓缓开口：“不过，抛开实用性来说，你毅力足、文笔好、速度快，连夜赶出来的报告格式很漂亮。”
林希柚羞愧得两颊滚烫，先是孙岩，后是白睿，她已经连续两次被夸格式漂亮了，这意味着她的内容惨不忍睹。
无论是会议纪要还是行业分析报告，最重要的就是实用。否则格式再漂亮，也只是花拳绣腿。
就像现在愚蠢的她，做了一夜无用功，毫无实质意义，更无参考价值，等同于一叠废纸。
“别急着否定自己付出的努力。”白睿突然出声，语气松缓不少，“这份报告，不为别人，而是为你自己而做，所以它自有存在的价值。”
林希柚猛然抬头，琢磨着话里的深意。
“这是你职业生涯里的第一份报告，作为自己起步的参照物，解决掉这份报告里存在的所有问题，你将不再惧怕攒报告这件小事。这就是它的价值所在。”白睿莞尔，露出了第一个浅浅的笑容。
林希柚愣怔在原地，睁大了懵懂的双眼，还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你能这么快上交一份完整的报告，出乎我的意料。”白睿坦然直言，又淡淡点了一句：“这份报告里，藏着你的决心，也暴露了你的问题。有一颗想追求高效率的心，是好事。但为了流于形式的效率，只会让你的投入负产出。”
“我明白了，谢谢白总...”林希柚心情复杂，她逐渐也意识到了自己心态上的问题，但一时之间，并不知如何调整。
“好了，你先回去吧。”白睿看了一眼时间，提包起身。
林希柚心一紧，欲言又止，惨白的小脸更无光泽了。
白睿抬手按在林希柚的肩膀上，无奈笑道：“我是让你回去休息，熬了一天一夜，眼睛比兔子还红了。”
“可现在是上班时间...”林希柚可不敢翘班。
“这是命令，假条我批。保持有效的睡眠，是高效工作的前提。”白睿一本正经地下达任务。
“遵命！”林希柚收起沉重的心情，露出会心浅笑。
“我会出差三天，我希望回来时能看到一份切实有用的分析报告，这才对得起我为了训你而错过的飞机。”白睿耸了耸肩，突然幽默了一把。
“啊？”林希柚错愕地喊出声，急忙让至一旁，见白睿杵着不动，又拉过她的手肘，往门外走：“那白总你赶快去机场，但也不能太赶，安全第一条。”
白睿突然笑了，“你保持这个状态，挺好。我说过，我不吃人。”
林希柚羞赧直笑，“好，我努力！谢谢白总。”
“走了。”白睿摆摆手，潇洒地转身离去，她离开公司前，还在沉睡的周北额头赏了一颗大栗子。
……
一连两天，林希柚都守着这份报告，全身心沉浸其中，就连周北来捣乱，她也能视而不见，心无旁骛地专注于数据。
她到处查找资料、筛选数据、学习建模、独立分析，又将现有的各项数据套入公式，进行多方估量测算，反复导入模型进行验证核对。
但算来算去，结果总是对不上，甚至出现了自相矛盾的情况。
她查找了好多回，都找不出问题的症结所在。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这两天所有的努力，又付诸东流了。
一想到这，林希柚自我鼓励的斗志，又渐渐萎靡...
她失落万分，俯身靠倒在办公桌上，把头埋进臂弯里，强忍了好几天的情绪，酝酿、翻涌、决了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