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资远和林希柚送何秀静回嘉县,又留宿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启程回海市。
刚下高速,宋资远接到了老管家的电话,让他尽快赶去第一医院,他父亲郝立病危,正在急救。
他的大脑一瞬空白,潜意识里拒绝相信这消息,但脚下的油门已越踩越狠,恨不得一路飞驰到医院。
几瞬失神,他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还差点撞上前方车辆。
林希柚担忧不已,当即把宋资远换到一旁休息,自己边安抚他的情绪,边开车加速赶去医院,她还抽空通知了一声魏巴,多个照应。
他们刚赶到手术室前,就收到了一张病危通知书。
宋资远颤巍着签下字,终于体会到在生死面前,那些恨意怄气多么可笑。
随后,他急迫地追问管家:“高伯,他平时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危了?”
“郝董一直不让我告诉你。”管家沉默许久,长叹一声,“罢了。其实这几年,他身体一直不太好,前阵子还刚动过一场大手术。”
“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宋资远急了,立即联想起前阵子郝立突然失联的情况,还曾在体检中心见过,而他竟闹什么近乡情怯!
“你也从来没有好好听他说过啊,唉...”管家直言,心里有气。
宋资远呼吸一滞,说不出一句话。
是啊,从他懂事记恨起,他们父子俩就从未心平气和地谈过一次话。
沉默良久,他压抑着心底的惧意,“我爸他...得了什么病?”
“郝董说,年轻时,去海外打工,日夜没停歇,一天打四五份零工,就为能多赚点钱寄回家,熬伤了肝。”
“后来,他开始自己创业,为了谈下生意拿订单,在酒桌上拼了命喝酒,喝了吐、吐了喝,又经常顾不上吃饭,彻底把胃给伤了。”
“再后来,生意越做越大,身上肩负的责任和压力也越来越重,忧虑的事情太多了,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他说生怕一个决定下错了,就毁了集团上下几万人的营生。”
“就这样,他的神经始终紧绷着,心脏负荷太重,也出了问题,紧跟着又发现了胃癌,前两年动了手术切了一半胃...”
“这几年,他一直花高价钱在保养治疗,但挡不住他每天费心劳神。医生早就劝他要好好休养,但他牵挂着集团上下,牵挂你的未来前途...”
“前阵子,他从雾都城匆匆赶回来翻你母亲的遗物后,心脏病就复发了。”
管家的每一句话,就像一把刀,扎在宋资远的心头,硬生生扯开一道口子,万分内疚在围剿他。
他终于意识到,雷厉风行的铁人郝立,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会生病、会变老、也会死...
“资远,这里有封信,是郝董委托我,如果哪天他走了,再转交给你。今天,我就自作主张,把它给你。”
管家抹了一把眼泪,“你们父子俩的隔阂别扭,我都看在眼里。如果这封信能解开你们的心结,如果郝董能挺过来,高伯希望,你们父子俩能好好的。”
“高伯...”宋资远嗓子眼里像堵了棉花,怎么也发不出声。
他轻颤着手接过,这是一封名为“家书“的信。
资远:
孩子,对不起,这声抱歉,迟了二十年。
我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却是一个失败的父亲、不合格的丈夫。
自从你妈走后,我更拼事业了,在所有人眼里,我重利轻义,只顾赚钱,但我心里知道,是怕啊,怕一停下来就会想念她,怕不能给你留下衣食无忧的将来。
她的遗物,我都收得好好的,却从不敢看,我太胆小了。
直到你提起她的日记,我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才明白那你为何如此恨我怨我。
你妈妈写下的亲眼所见,是一个误会。
那妻子幼儿是我已故旧友的遗孀遗孤,那人是曾和我一同远渡海外的工友。
我们一起赌上命渡到海外打苦工,一路互相帮衬,一起攒钱寄回家。有一次,我们不幸遇上暴乱,我侥幸逃脱,他当场被活活打死,而当时他妻子才刚生子。
念着工友情,我承诺会资助培养他儿子长大成人。
也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定要好好赚钱,让人活得像人,让尊严变得值钱。
有一天,他妻子联系我,说幼儿园亲子活动非要父亲一同参加,她没办法了,找我假扮一天。
原来,他妻子一直骗儿子父亲在海外工作,为了不打破孩子的期待和幻想,我只能答应,却不料正好被你妈妈看见了。
倔强如她,至死都不愿开口,造化弄人,造成了我们一辈子的遗憾。
资远,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但请相信,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妈妈是我唯一的爱人、永远的妻子。
家书不长,宋资远看得极为认真,生怕漏掉一个字。
可看着看着,怎么也看不清了。
密密麻麻的笔迹上,绽开一朵朵泪花,一滴接一滴,怎么也止不住。
林希柚心疼地陪在一旁,无言安慰,只是默默地伸臂环过他脸,让他靠在温暖的怀里,陪他无声落泪。
手术还在进行中,魏巴带着从集团里打听到的消息赶来。
原来,风平浪静的表面下,集团内部正暗潮汹涌。
一些股东从郝立消失大半个月的情况里,嗅到了异常,开始蠢蠢欲动,暗中联合其他有异心的股东,想趁机把郝立拉下台,也妄图想让盛锐集团易主。
在他们看来,郝立唯一的儿子宋资远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就连风头正盛的锋锐投资公司,肯定也是郝立在暗中帮衬指点。
只要郝立一倒下,区区纨绔富二代,根本不足为惧。
为此,郝立动完大手术,也顾不上休养,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国内,出面镇压那些心怀鬼胎的老家伙们。
他本来筹谋在握,准备趁机将他们一窝端了,好给宋资远清肃异党,却不料遭亲信出卖,被反将了一军。
未痊愈的郝立大受刺激,在会议场上气到昏厥,被紧急送来抢救。
魏巴刚汇报完情况,收到消息的张律师也匆匆赶来,给宋资远递上了一份遗嘱和股权转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