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十佳优秀企业家的网络票选活动正式开始,各个拉票链接在朋友圈刷屏。
林希柚看了一眼票数,李淼遥遥领先,看来他是下了血本,势在必得。
她轻笑了一声,把视线落回手里的资料,反复研究宏实建筑的企业材料和财务报表。
她耳边回响着宋资远曾说的话,尝过快钱甜头的人,是难以再脚踏实地挣辛苦钱的。
他们讨论分析过,以李淼狂妄自大爱冒险的性格,必定不甘于只赚正常结算的工程款,那些款项垫资周期长、数额大、回款慢。
虽然利润不低,但企业资金一直处于周转状态,账面上的可流动资金不多,而近五年的分红比例也较低,多数资金仍投入企业经营中,去创造更大的价值。
按这样推算,没有显赫家世背景和雄厚资金的李淼,事业并没做得那么大,根基也并不稳定,手头不应该有那么多可支配的现金。
从他那豪车豪宅、名牌加身、穿金戴钻的暴发户行为来看,如果不是存在其他的灰色收入渠道,就难以解释他的钱从何而来。
这其中一定藏着极为隐蔽的操作,到底该怎么入手呢?
正当林希柚一筹莫展时,宋资远那头传来了最新消息。
雾谷项目最终方案已通过股东会决议,并决定采用邀请招标的方式,选择最合适的建筑施工公司。
她顿时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回拨了电话:“你们定了邀请哪几家公司吗?”
宋资远卖了个关子,“反正有你心中所想的。”
“你提的?会不会影响雾谷项目的进度?”
“我还没开口,有个股东提的,说最近宏实建筑公司风头正盛,也挺有名气,工程质量应该有保障。”宋资远笑着转述会议情况,“那我自然顺水推舟喽。”
“撇开李淼个人私事不谈,宏实建筑的资质还可以。”林希柚平心而论。
“宏实是他摆在明面上装门面的头牌,当然要捯饬得漂漂亮亮了。他背地干什么肮脏勾当,别人哪里知道。”宋资远不屑地嗤声。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万一真让宏实得标的话...”林希柚不免担忧,生怕她的个人私事会影响到他的正经公事。
“一码归一码,在商言商,他们凭真本事竞标投中,就给他们承包呗。”宋资远话锋一转,坏笑着开口:“雾谷这么庞大的项目,他不可能不心动,那就先交一笔投标保证金表表诚意喽,那他宏实建筑的流动资金可就吃紧了。”
“至于资格审查嘛,我们就往细了查,最好深挖上游供应链和各个渠道,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
“据我多年的市调经验,采购油水可是最足的,先盯这一块,准没错。”
“快到年底了,各部门也要冲冲业绩了。税务不都有例行抽查嘛,建议查一查呗。”
“还有啥,我想想……”
宋资远在洋洋洒洒地描绘着计划,林希柚听得心惊肉跳。
“还好你我非敌军。”她不由感叹。
“No!We are a family!”他突然拽了一句英文,笑得蔫儿坏。
“才不,你的血亲家人是——”林希柚的声音戛然而止,“抱歉,我...”
宋资远无所谓地笑了笑,“我该向你学习才对。直面他,才能打败他。”
他口中的“他”,指的是郝立,杳无音讯许久的郝大董事长。
他本以为满心事业的郝立肯定会出席今天的股东会,却不料郝立竟缺席了。
事业狂郝立竟写了授权委托书给总助,代为出席表决。
虽然总助明确表示郝董是去国外参加重要洽谈会了,但会上的其他股东都半信半疑,私下揣测郝董究竟怎么了,已经有一阵子没出现在集团了。
“你怎么了?”林希柚担忧地追问。
“没呢。”宋资远笑着,掩下心头暗浮的忐忑,挂了电话后,立即着手安排招标会等各项事宜。
他有条不紊地吩咐部署工作,但稍乱的心半悬着。
再三挣扎,他还是动身去了一趟老宅,陪奶奶聊聊天,也探探口风。
结果,奶奶专心吃斋养生,浑然不知情。
怕讲太多空惹老人家担心,宋资远佯装无事,插科打诨,闲聊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
他始终忐忑不安,又驱车前往郝家大别墅,望着那一片灯火通明,心头才稍稍安定。
他在门口草坪前停了许久,最终还是掉头离开了。
他未留意到,拐角处与他擦车而过的,正是从海外匆匆赶回的郝立。
郝立面色苍白,身形枯瘦了许多,他颤颤巍巍地下车,拒绝了护工手中的轮椅,执意要直立行走回家。
短短几步路,他走得吃力而缓慢,“现在让张律师过来。”
老管家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旁,“您动完大手术,又飞了长途,不能再过度劳累了。”
郝立摆摆手,“时日不多,内忧外患,我能为他做的不多了。”
“您的情况,真的不告诉资远吗...”管家心疼不已。
“不了,前半生未尽的责任,只能现在去尽量补偿。”郝立面带沧桑的笑,平和的语气里满是遗憾,“是我对不起他们母子,如今孤独终老也算报应吧。”
他静静坐着,怀抱妻子遗物里的那本日记,重温着零星的家庭记忆。
怪他走得太快了,忘了在后方拖家带口的她,无法跟上。
怪他扑在创业上,对她关心太少,忘了要强决绝的她性子烈,甘愿默默承受一切,也绝不开口要解释。
如果她当时能跑来质问他,如果他能发现她的异常,如果他们当场就把误会解开,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怪我,我以为你等得了,你以为我走远了...
书兰,你怎么就那么傻...
书兰啊,你当真狠心,用这样的方式让我后悔余生、遗憾终生...
书兰,是我错了,曾以为只要有钱了,就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却忘了,比很多钱更重要的,是爱与陪伴。
郝立掩面,老泪纵横,直到张律师来了,才步履蹒跚地前往书房立遗嘱...
这注定又是一个难眠夜,同样灯火通明的书房里,饱受煎熬的靳辛也在奋笔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