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柚和宋资远对视了三秒,谁都没吭声。

他们各自默契地撇开脸,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林希柚心情颇好,无意计较,便朝左边挪了一步让路,没想到宋资远也同时往右侧挪了个位。

两个人又是面面相对,各自堵路了,这迷之同步的默契...

她又往右侧一让,可对方竟然恰好往左让身了。

这厮该不会故意堵路,来报上次的“一堵之仇”吧?

“你这是?”林希柚无奈开口。

“托你的福,来打苦工。”宋资远的声音沉闷无力。

林希柚不解,怎么就托她福了?听这话里,还有一股被胁迫的幽怨,看来都是不容易的打工人啊。

她抬眸一看,他整个人略显颓丧,下巴长着短短的小青渣,不似往日神采飞扬,仿佛受了什么重大打击。

林希柚将心比心,回想自己面试被拒时的失魂落魄,多亏了陌生人的善意,尤其是那从天而降的拖鞋,堪比雪中送炭,算是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于是,她卸下强硬的防备,放缓了语气,主动解释:“之前相遇只是巧合,我没跟踪你,也没对你图谋不轨,如有得罪,抱歉啊。”

说着,她从包里抽出一张卡,“这是旁边壹杯咖啡店的会员卡,请你喝杯咖啡,祝你早日重振旗鼓。”

宋资远一愣,通宵完的大脑还有些发懵,熬了整宿的双眼本就通红着,睁久了过于酸涩,溢出了迎风泪。

他下意识伸手一抹,竟越抹越多...

林希柚傻眼了,怎么好端端的,他突然就哭了?

之前不可一世的男子汉当街落泪了?是她释放的善意触动到他的伤心处了吗...

她连忙递上了一包纸巾,叮嘱道:“手上有很多细菌,你这样揉擦眼睛会容易感染的,以后要用干净的纸巾擦,或者用清水冲洗。”

宋资远的手一顿,耳边反复回响起童年记忆里那道熟悉又温柔的声音,也是这样,不厌其烦地细细叮咛他。

“你这小花猫,怎么又用手揉眼睛啦?”

“你的双手老爱在泥地里打滚,有很多细菌的,要是脏东西跑到你眼睛里去,你就要变成红眼兔啦。”

“以后记得要用干净的手绢擦噢,还要勤洗手,讲卫生,记住了吗?”

他竟有一瞬恍惚,仿佛母亲还在,那份藏在纸巾里的小小温暖,给他莫名的安全感。

宋资远的眼眶竟不自觉通红,整个人怔愣在原地,深深陷入到忆母情切中。

林希柚见他神色戚然,不由挖空了心思劝慰。

“生活中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人生起伏有周期,就像红绿灯变化有规律,有时我们难免停下脚步,但别怕,你只是遇到红灯了。耐心等一等,前路即将畅通无阻。”

宋资远从温暖的回忆中抽身,迅速收起了情绪,突然勾起唇角笑道:“拜托,红灯99秒,绿灯才15秒,要是我人生的停滞时间那么长,也未免太惨了吧?”

声线略喑哑,但活力重现,这一秒切回欠扁状态的功力,真深厚。

林希柚抽了抽嘴角,内心忍不住咆哮:这是比喻,心灵的慰藉,狗咬吕洞宾!

“不识好人心。”林希柚只说了后半句,收拢手里的纸巾和卡,转身要走。

宋资远轻挑眉峰,快速抽过她手里紧攥的东西,“啧啧,还是那样热心啊,谢了。”

话音刚落,他就大步流星地离去,留下一脸迷惑的林希柚,什么叫还是那样?真是奇奇怪怪...

她琢磨片刻,摸不着头脑,索性不再深究,重揣好心情,绕回大厦侧边的咖啡店。

一踏入店内,林希柚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同事们似乎在频频看向她。

她走去收银台,轻声问钟晓:“什么情况?”

“之前腿伤的同事说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刚来了一趟店里,要回岗上班。希柚...”钟晓的语气里掺杂着担忧与不舍。

林希柚一顿,随即笑道:“我没事啦,本就是来顶班一段时间的,我去找一下店长。”

她前去店长办公室时,陈阳面色稍窘,关心问了声:“你复试怎么样?”

“前面有点糟糕,后面发挥还行,现在没未出结果。”林希柚坦言。

“没事,努力会有回报的。”陈阳宽慰道,干笑了两声,欲言又止。

林希柚见状,主动开口:“店长,如果店里人手够的话,那我就按约定随时可以离职。”

“你都听说了啊。”陈阳摩搓着双掌,为难地开口:“希柚,这段时间来,你表现得非常出色,要是你全职来工作的话,大家一定都很高兴。”

“只可惜...我知道,你是个有目标有上进心的年轻人,也应该到更广阔的空间去发展。”

“谢谢店长。”林希柚语气真诚,并无任何责怪之意,更没有被卸磨杀驴的委屈感。

“是我要谢谢你才对,上次讨论的营销策划活动,老板看了挺满意。”陈阳面带感激,主动提议:“希柚,在你的新工作落实之前,欢迎你暂时留下来兼职。”

“多久都可以?”林希柚俏皮地缓解气氛。

“当然,都巴不得你不走呢。不过我也真心希望,你能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陈阳心情复杂,言辞恳切。

林希柚笑着,羞赧开口:“我都有点舍不得我的储藏室了,感谢店长收留我这么久,省了一大笔房租。”

陈阳心感惭愧,“市区内寸土寸金,你先安心将就住着,等你工作正式落定了,大家帮你一起慢慢找也不迟。”

林希柚点头道谢,落下心头大石,闲聊几句后,便起身出去工作了。

……

宋资远从维光咨询公司出来时,魏巴已等在外滩大厦一楼大厅。

“老大,联名新品发布会敲定了吗?”

“嗯,维光的效率跟传闻里一样高,一个周末就拿出了方案,果然都是榨干剩余劳动价值的周扒皮啊。”宋资远打着哈欠,口齿不清地问:“公司住址,你找得怎么样了?”

“高端的太贵,低级的太掉价。你这高级低价的要求,有点儿难搞啊...”魏巴挠挠头,侥幸一问:“要不咱还是听董事长的,驻扎在集团大本营里吧?高端大气上档次,还省开支!”

“我不。”宋资远颇有骨气,“掉进对赌这坑,我认了,但其他的,别想再让我屈服。”

“老大,你消化力不给力啊。”魏巴的无影嘴开始扒拉了,“你都花两天两夜的时间用来赌气消化这事实了,还没看清局势呢?”

“这叫,一切尽在被掌握中。”魏巴一停嘴,对上宋资远的死亡凝视,不禁打一个哆嗦,挪动碎步想开溜:“我这就去继续找。”

宋资远一把揪住魏巴的后衣领,磨了磨牙:“提起这事,我们还有账没算吧?”

“啊?没有吧...”魏巴装傻充愣,干笑着。

“在老宅吃饭时,老头子特意夸你是好助手,你不敢直视我,在心虚什么?”

“没有的事儿,呵呵呵——”

宋资远眯起深邃的凤眸,透着丝丝严肃的寒意,一字一顿:“坦白从宽,撒谎滚蛋。”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凌厉...

魏巴心头一颤,后悔得快哭了,老大最恨欺骗背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