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 怕是认错人了。”顾意菀从苍白颤抖的唇瓣里挤出一个个干涩之极的字。
雾玥一句话都没有说,眼睛就这么红了,胸膛因为愤恨而激烈起伏急喘着。
不会认错的, 就是皇嫂,不是逃了吗, 不是一切都好了吗,她怎么又会被萧沛抓回来。
雾玥双手死死攥紧, 握到顾意菀瘦削凸起的骨骼, 慌忙把手松开, 泪珠一颗接一颗的往下落,语无伦次道“皇, 秦美人, 我是不是抓疼你了。”
无能为力的悲哀让雾玥心头大恸,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原点,回到入牢笼一样的宫殿, 吃不完的药, 无休无止的绝望, 甚至皇嫂的情况比之前还要糟糕, 仿佛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
皇嫂都这样了,那陈泠呢?
雾玥根本不敢往下想, 顾意菀从被萧沛带回来,到现在都发生了什么,她恨不得冲到御书房,将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给杀了!
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的替顾意菀揉着瘦的只剩皮包骨头的手腕, 哑着嗓子痛心万分地问:“是不是很疼?”
顾意菀重重阖眼,泪水顺着惨白的脸颊无声淌落, 她以为自己早已经流干了泪,没想到还能哭出来。
她用自己瘦骨嶙峋的手紧紧握住雾玥的手,和暖有力量的温度似乎也能传一点到她身上。
她明白两人都心知肚明,她不是什么秦美人,她是顾意菀,曾经的太子妃,现在皇上的妃子。
只有雾玥会在给她温暖的同时,保留她最后一点体面。
顾意菀压抑着艰难哽咽,把悲戚吞进肚子,撑坐起身,温柔抚着雾玥的脸,缓缓抿出一个笑,“我没事,别担心。”
雾玥逼着自己点头,心却早就落到了谷底。
没事?怎么会没事?
皇嫂还那么年轻,可从相识起,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越来越糟糕,仿佛她周围的光一直在越来越暗,直到没有一丝希望,她没有能力把她从黑暗中救出。
她以为离开了皇宫,一切都会变好重新来过,可她还是被那个畜生抓了回来。
雾玥呼吸都在发抖,她用力吞咽着哽痛的喉咙,对着顾意菀柔柔笑起来,“我把窗子打开,换些新鲜空气进来,咱们再吃些药,我再陪你一起吃饭,好不好。”
顾意菀其实没有一点胃口,因为是雾玥,才点点头说好。
雾玥立刻将屋里的窗子都打开,又走到门口吩咐送药送膳。
进安听后脸上露出松神的喜色,“奴才这就去吩咐准备。”
顾意菀努力让自己吃得多一些,可吞咽对她来说都是一件极为费力的事,雾玥看在眼中,心急万分。
到底怎么才能好起来,难道真的就要一直这样下去。
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如一团阴云压在雾玥心上,她透过窗子望出去,现在已是时近黄昏,半遮的日头难以穿透云层,更让人喘不过气。
想到谢鹜行又要离开,雾玥心里的不安更是强烈到了极致,她忽然好想见他。
若非为了大局,他不会这么做,置之死地,他冒的危险更不会小,无论是负箭重伤,还是坠落悬崖,有一点差池,他都未必能回来。
她怎么还能浪费时间与他置气。
想见他,这个念头强过了一切。
雾玥正想跟顾意菀说,明日再来看她,此间的宫人就跑了进来通传说:“五公主,贺兰公主来寻你,在外头等着呢。”
顾意菀闻言手一握紧,旋即又放松开,没有萧沛的允许,旁人根本进不来。
她藏下眸中的讥讽与恨意,朝雾玥笑笑说:“五公主快去吧。”
雾玥点头,她此刻有些着急,起身对顾意菀道:“我明日再来。”
贺兰绾候在栖梧殿外的宫道上,见雾玥出来,上前两步往向她身后望了眼,随口问:“你怎么跑这来了?”
雾玥清楚顾意菀不会愿意别人知道她就是现在的秦美人,想了想道:“听说秦美人身子抱恙,便过来看看。”
“倒是不凑巧。”贺兰绾颔首说。
雾玥听她这话是有事,“怎么了?”
“也没什么。”贺兰绾满不在乎的说:“就是宁弈动身出关去率迎亲队伍,想与你道声别,结果你不在。”
雾玥脚步一顿,声音急了起来:“他走了?”
贺兰绾点点头,转过眼看见雾玥眼里的急切不由微愣住,便是真的对宁弈有些好感,也不至于这般不舍吧。
这会儿再回头想想那尸骨无存的死太监,好像也挺惨的。
雾玥却顾不得别的,今天顾意菀的事让她彻底害怕了,她怕他又一去不回,若再有一次,她真的就承受不住了,她甚至开始怀疑,宁弈是不是真的谢鹜行,会不会只是自己安慰自己的错觉。
她心中慌乱不止,抓住贺兰绾问:“表姐能不能追上他,就说我要见他。”
宁弈刚走不久,追上倒是方便,可是没必要啊,贺兰绾安慰道:“要不了多久他就来娶你了。”
“表姐。”雾玥央着她。
贺兰绾拗不过她,“成,我让人把他追回来。”
雾玥用力点头,催着贺兰绾快去,自己则往照月楼去。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去看那座悄寂的栖梧殿。
为什么悲苦永远都驱不散,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好起来……
雾玥陷在不能解的苦困之中,忽然想到什么,迷惘的眼眸微微亮起,调转步子从新走回去。
雾玥离开后,顾意菀就又恢复了神思涣散的模样,不声不响的呆坐在窗子前。
“秦美人。”
听到雾玥的声音,顾意菀迟缓回身,转过身笑看着她,“怎么又回来了。”
雾玥没有回答,而走到顾意菀身边,从她的方向往窗口望出去,“从这里,可以看到照月楼。”
这个方向正对着照月楼的后面,看不见房子,但能看到那株巨大的寒泊树顶,如今不是开花的时候,枝叶并不繁茂。
顾意菀点点头,“可以。”
雾玥唇边绽开笑意,“我有一件东西想给你看,今夜戌时过后,你就在窗边好不好。”
顾意菀目露不解,“什么东西?”
“是会让所有的不好,灾祸都消散的东西。”
……
雾玥回到照月楼,天色已经沉进了黑暗中,她一刻不停,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着急让合意与心檀准备起来。
两人听了雾玥的打算,纷纷表示不成,“这柳架也没搭,而且公主好些时候没有打了,万一失手可就麻烦了。”
雾玥知道来不及,所以她没打算搭柳架。
她绕到殿后,来到那株寒泊下,巨大的寒泊树正适合用来打铁花,而且,这是母妃种下树,她一定可以保佑她,保佑所有人。
*
谢鹜行是在城郊被赶来的贺兰绾追上的,得知小公主要见自己,没有多犹豫就回了皇宫。
只是去而复返,总需有个应付萧沛理由,等他见过萧沛从养心殿出来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
沿着走了无数遍的宫道往照月楼去,谢鹜行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心莲照雾玥的吩咐候在宫门口的石阶下,看到宁弈过来,拘谨恭敬的走上前,“见过六王子,公主请您进去。”
谢鹜行颔首,示意她带路。
心莲一路引着他,绕过回廊还要往殿后走,谢鹜行略微蹙拢眉峰,愈发好奇小公主专程让他回来,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临分别,还要气他一回?
谢鹜行思忖着,勾了勾唇。
心莲带着他停步在廊下,朝着静静站在寒泊树下的雾玥道,“公主,六王子到了。”
雾玥闻言回过身,“表哥。”
谢鹜行笑着要开口,瞥见角落处的合意与心檀,两人围着处火堆,火上还架着口过,而里头烧得赤红的,是铁水。
谢鹜行折起眉心,“公主这是在干什么?”
雾玥没理他,示意合意把东西拿过来,合意迟疑了一下,把烧至滚烫的铁水倒入特制的柳木之中,小心翼翼的拿去给雾玥。
“站住。”谢鹜行沉眸喝止。
若说话的是谢鹜行,合意必然要听,可现在他是宁弈,合意自然不会理会。
担心时候差了铁水变凉,赶忙把柳木棒交到雾玥手里,口中提醒,“公主千万小心。”
谢鹜行看到雾玥拿着那么危险的东西,顿时变了脸色,不管她到底要做什么,身形微动就要过去阻止。
“别过来,看着!”雾玥急转过头朝他轻喝,旋即扬臂,挥动手里的另一根柳木朝着滚烫火红的铁水击打过去。
谢鹜行倏忽抬眸,瞳眸随着急缩。
他看到极致的绚烂随着那一下猛烈的敲击,在数米高的夜空中炸开,如从满天的星子撒在了那一株寒泊上,开出了世上最夺目、耀眼、绝美的花。
雾玥轻喘着一点点放下手臂,飞掠的宽袖落下,露出她被火花照亮的绝艳面容,照出她凝满在眉眼间的惊喜。
雾玥仰头望着满天的绚烂,嫣然绽笑,成功了!
谢鹜行就这么痴看着她,忘却了一切,在纷飞的星火间,他的公主美的惊心动魄。
心脏狂乱跳动,谢鹜行阔步走到树下,走到她面前,雾玥也转身望向他,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问:“你看了吗,谢鹜行。”
这一次,你一定要平安顺遂。
谢鹜行浑身的血液激**澎湃,视线紧紧攫着她,喉咙翻滚发干,“看到了。”
……
于此同时,顾意菀一直站在窗子前,她不知道雾玥要让她看什么,只是过了许久都没有动静。
她落寞的垂了垂眼,正想要转身,一道灼目的火光炸亮在眼前,她微愣,快速抬起眼帘,不见光亮的灰败眸子里映照进一片华光星璀。
是照月楼的方向,她没有听到声响,分明不是烟火,那是什么东西?竟会比烟火还要璀璨夺目。
光影不断照亮她的眼眸,顾意菀攥紧手心,脸上滚过湿意,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
“菀菀在看什么?”
萧沛不知何时推了门,正朝她走来。
顾意菀眼里的光再次暗去,她面无表情的将窗子合上,“没什么。”
雾玥说,这是可以驱灾避害的,他不配看到。
*
随着谢鹜行的离开,宫里也开始操办起雾玥出嫁的事宜,从婚服嫁妆,仪仗乐队,再到随行宫人没有一样草率。
雾玥并不关心这些,宫里怎么安排就怎么来,她不知道下一步会如何,事到如今她只能尽自己的力量,去最大程度的保护身边人。
可对于顾意菀,她真的束手无策,只能尽可能的在出嫁前的这段时间多陪着她,好让她能重新拾起希望。
从栖梧宫离开已经是傍晚,雾玥沿着宫道慢慢走着,司设监的太监迎面朝她走来。
“可算找着公主了。”太监躬着身满脸笑意的说。
雾玥看向他,“寻我有何事。”
“公主出嫁乘的金铜罗纱檐子已经扮造的差不多了,想请公主去瞧瞧,还需添些什么,奴才好让人添上。”
雾玥随着太监往司设监走去,看到那座快有一间屋子那么大的檐子,属实吃了一惊。
旁边堆放的一抬抬朱红色描金木箱,则是她的嫁妆。
太监堆笑道:“皇上交代了,公主出嫁不能有一丝纰漏,这檐子高有五尺长八尺,里头椸枷书橱一样不少。”
太监说了一堆后问:“公主可还要添什么?”
雾玥听得都头晕,“就这样吧。”
离开司设监,雾玥看到一行官员从武英殿走去,其中就有陆步俨的声音,她始终放心不下顾意菀,想了想对合意道:“你去帮我请陆大人来相见。”
合意颔首:“奴才这就去。”
雾玥等在一处角楼下的石亭内,听得脚步声,抬眸看着来人笑道:“陆大人。”
“公主。”陆步俨朝她略欠了欠身。
雾玥主动找他的次数屈指可数,陆步俨猜她必是有什么要紧事,“不知公主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雾玥难以启齿的轻轻抿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公主但说无妨。”
“我想请陆大人帮我多留意一下宫中的秦美人,若是她有朝一日有困难,希望你可以出手帮扶一把。”雾玥说完立刻道:“陆大人若是为难,就当我没有说过,再有,若将来你发现这个忙不好帮,凡事也一定都以你自己为先。”
陆步俨笑了笑,她难得对自己开口,他怎么好拒绝。
也没有问原因,点头应允,“我尽力而为。”
雾玥长松出一口气,感激道:“多谢你。”
两人如寻常友人般对坐着闲谈,直到天色变暗,雾玥才起身告辞。
“公主留步。”陆步俨在她身后站起。
对上雾玥疑惑的目光,陆步俨笑笑说:“给公主备了份新婚贺礼,一直没机会给你。”
“清风。”
清风闻声走上前,从袖中取出一副短卷,陆步俨示意他递给雾玥,“金银之物公主不缺,也俗气,当初因一副题字与公主结识,思来想去还是赠公主一副字,还请公主笑纳。”
雾玥心下触动,接过卷轴,千般想说的话盘桓在嘴边,到最后也只化成了“多谢”二字。
*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六月最末的这天,迎亲的使臣率先进了宫。
使臣于金銮殿上向萧沛行礼,“六王子所率的月夷将士会于三日后抵达居庸关外,届时公主出嫁,送亲队伍一出关,六皇子便会将兵马交付给大胤。”
萧沛高坐在龙椅之上,颔首默许,对大殿上的刘裕道:“三日后就由刘将军送公主出嫁,接受兵权。”
他事先与宁弈有过协商,月夷将士不得过居庸关,且入边防前就已经全部缴械,待归兵大胤之后,再统一拨调。
赵铭那帮叛贼,也该彻底收拾了。
照月楼。
雾玥得知使臣已经入宫的消息,惊喜的直接站了起来。
贺兰绾眼里要多不满有多不满,原来她是不喜欢谢鹜行,现在是嫌弃宁弈,“至于么,宁弈要是知道你如此日思夜盼的,不得得意死。”
雾玥也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不寻常,她收敛起笑意,没到离开这日,都不可以松懈,她终于明白谢鹜行为什么瞒着所有人,一旦走漏风声,事情都不可能顺利,若是贺兰绾提前知道,现在也不可能日日轻松的在宫里玩乐。
出嫁的前日,雾玥又去了栖梧殿,她已经向萧沛求得圣旨,照月楼的里人都随她一同去月夷。
在这宫里她不能放心的就只有顾意菀了。
知道分别就在眼前,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只有无言的不舍,双手紧紧交握。
“一定要好好的。”雾玥喃喃说着,抬起湿红的眸子牢牢看着顾意菀,“一定要好好的成么。”
顾意菀心口顿疼,她是真的舍不得让如此关心在意自己的人失望,想起那夜的绚烂,她用了全力鼓起勇气点头,“好。”
雾玥扑过去抱住她,哽咽着说:“我舍不得你。”
顾意菀眼圈也慢慢变红,轻拍着她的肩,“不哭了,红了眼睛,明日怎么做新嫁娘。”
雾玥听话的把眼泪眨去,顾意菀拿了帕子把挂在她脸上的水渍一同拭去,愧疚道:“我这样子,明日怕是不能送你出嫁。”
雾玥摇头,“我明白。”
雾玥想起那日嘱咐过陆步俨的事,又对她说:“陆步俨陆大人是可以信任的,你若是遇到难处,他兴许可以帮你。”
顾意菀喉间发苦,她这样的只会给人带去麻烦罢了。
不想雾玥担心,她还是点了点头。
这天,雾玥一直在栖梧殿留到了萧沛过来才告退离开。
翌日,雾玥一袭凤冠霞帔,迎着晨曦的第一缕阳光,在心檀心莲的搀扶下走出照月楼。
金銮殿外,仪仗送亲队伍列于汉白玉铺成的宫道之上,再过去是文武百官。
雾玥缓步走上石阶,华盖彩亭内置有节案,香案,执宝册的典仪在旁高唱:“跪。”
心檀和心莲扶着她跪在香安前,在典仪的唱词下向列祖列宗行叩拜礼后,而后又朝萧沛叩拜,“臣妹叩别皇兄。”
萧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眸微微含笑,“此去山高水远,朕与你的姊妹都会挂念你。”
“吉时到。”唱声又响起。
一旁的女官嬷嬷拿来盖头替雾玥盖上,就在此时,原本艳阳高照的万里晴空被忽然沉来黑云挡去了天光,死气沉沉的,直透着山雨欲来前的压抑。
连同雾玥身上的喜服颜色也失了华光。
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进程仿佛被打断,所有人都张望起了这怪异的天象。
注意到萧沛蹙眉,雾玥心里起了慌张,藏在袖下的双手攥紧。
一个宫女跑了过来,附在进安耳边说话,她认得是栖梧殿的宫女,莫非是皇嫂出什么事了。
萧沛也被分去了注意,摆手道:“吉时不可耽搁,去罢。”
大红的盖头在面前罩下,雾玥视线都挡住,心檀和心莲过来搀扶她走下金銮殿,雾玥忍着回头的冲动,一步步走上金铜罗纱装扮的檐子。
随着仪仗队鸣锣开道,送亲队伍如游龙往宫外走去。
奇怪的是,一路的阴云在队伍出了皇城了一息间全被拨散,耀目的日光洒下,整条送亲队伍浩浩****,喜庆热闹,仪仗队的鸣鼓声也越来越响亮。
雾玥一直安静坐在檐子内,直到感觉到队伍渐渐慢下来,耳边风沙声吹卷的越来越响,猜测已经出了关,心也立马高悬了起来。
紧张、忐忑、急切。
关口风沙迷眼,刘裕隔着尘沙,远远看到骑在马上的六王子宁弈,在他身后开排的是接亲的仪仗队伍,数百上千抬的聘礼望不到头,再之后乌泱泱才是大军队伍。
刘裕让送亲对于停下,策马上前与宁弈会晤。
“见过六王子。”刘裕朝宁弈客气拱手,“公主就在后头。”
言下之意,便是他该守诺交付兵权了。
谢鹜行不紧不慢的往他后面的送亲队伍看去,面上挂着玩世不恭的兴味笑容,“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一睹公主的娇姿。”
刘裕为人刻板守古,对于宁弈的做派看不顺眼,眉头拧的死紧。
待人一接走,他想怎么看都不管他的事,偏偏现在要看,是还要把大胤的脸面踩上一脚不成。
刘裕开口想以不合规矩拒绝,就见宁弈从衣襟内取出了那块墨玉雕成的虎符。
他沉吟了一瞬,挥手示意抬檐子的队伍过来。
“怎么,还不舍得出来让我看一眼。”
雾玥坐在檐子内,就听一道戏谑的嗓音伴着风沙一同刮到耳中,呼吸停在喉间,心口却跳的更快,是谢鹜行。
檐子火红的帐帘被挑起,看到一袭嫁衣的雾玥被搀扶走下来,谢鹜行散漫的黑眸轻眯起,艳烈的红直烫进他眼里。
翻身跃下马,一眼不错的盯着小公主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曲起指节轻抚过盖头上的鸳鸯刺绣,眼里的眷缠就这么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
刘裕看不下去,移开目光道:“六王子可以将兵符给刘某了吧。”
对于刘裕的问话,谢鹜行连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隔着盖头轻捧住雾玥的脸庞,“若是毁了这场婚事,公主会怪我么?”
他的话让刘裕觉得奇怪,什么叫毁了亲事?
雾玥同样顿感到不对劲,视线被盖头遮挡着,她看不到谢鹜行的神色,但是她相信他。
轻轻摇头。
下一瞬,面前的盖头就被一把揭了去。
风沙扑面,雾玥被吹得睁不开眼,勉励睁开一道缝,就看到谢鹜行深绻含笑的眸。
刘裕已然警觉,神色肃凛。
“刘将军不是要兵符么?”谢鹜行慢慢递出兵符。
刘裕伸手去接,却看到百米外的迎亲队伍将那一抬抬的聘礼打开,然后将聘礼就这么丢了出来!
“六王子这是何意!”刘裕惊声怒喝,话音却猛的戛断。
他看到除去最上面的一层是聘礼,底下竟然全部是箭矢兵器!
谢鹜行揽着雾玥入怀,同时高举起手中兵符,“众将士听令。”
“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