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就有个现成的男人,试试?◎

一首歌结束, 台下观众热烈鼓掌。

周雨晚右手抚左胸,正准备浅浅鞠一躬,遥遥睇见角落里和赵丞聊得正嗨的商渡, 瘪嘴, 直接在台上点他名:

“商渡!”

他听到声音,抬头。

她冲他喊:“鼓掌啊!”

“……”拿她没办法, 商渡熄灭烟蒂, 抬手, 啪啪拍两下。

她这才心满意足地含笑点头。

赵丞还要拉着他逼逼叨叨,看样子也没少喝,商渡听得耳朵有点累,刚好孙靖在台上叫他,赵丞撂了酒瓶, 准备回台上,商渡抬脚往沙发那边去。

刚坐下,周雨晚一下蹦过来,沙发剧烈震**, 能把人颠吐。

他懒洋洋地靠进沙发里,缓着神。

她往前坐, 抽两支啤酒出来, 拿开瓶器启开,“我们也要碰个杯~”

“你喝了多少?”商渡问她。

周雨晚回想了下,算不清, 干脆一口咬定:“没多少。”

开酒时发出呲嚓声, 瓶盖“哐当”一下掉落在玻璃茶几。

开的第一瓶给他, 她又开一瓶, 抓在手里, 斜着瓶身和他一碰,清脆声响和她软绵绵的一句“cheers”撞在一起,她仰头就开始灌酒。

商渡也喝。

直到她停下,他也停。

她把酒瓶一翻,瓶口朝下,250毫升再倒不出半滴,他也如法炮制地翻倒酒瓶。

然后,她笑。

虽然不知道笑什么。

但是看着他就开心。

趴体进行到中后段,几乎每个人都喝了不少,嗨得彻底。

小舞台上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唱歌的,RAP的,有男生上台跳街舞,几个高难度动作出来,一身腱子肉在光线下完美展示,掀起台下哇声一片。

顾紫琼学过一些JAZZ,在球队那帮人的怂恿下,也上台露了两手。

气氛热烈喧哗。

反衬得坐在暗处沙发里的两个人,有些安静。

周雨晚莫名悲从中来:“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真的很害怕高考,明明我以前不这样的。”

“明明,无论我考得好,还是考得差,都无所谓的,反正又不可能没书读……”

横竖不过是目标院校能不能砸钱进的问题。

至于砸多少,怎么砸,都不在需要考虑的范围。

国内高校进不去,那就砸钱把她弄国外去——尽管她是个容易水土不服的人。

周雨晚一直是抱着这种态度上学的,可现在,什么都变了。

她歪头,靠着商渡的胸膛,头发被压着,发丝轻挠他脖颈。

“但是,现在我竟然觉得高考好重要。因为它,我又是熬夜脱发,皮肤粗糙,又是焦虑紧张,月经不调的,还好我没有**,不用担心有宝宝……”

说着说着,她竟把自己委屈哭了,转头,胳膊抱住他头颈,伏在他胸口嚎啕:

“我为什么要过得这么辛苦啊?说好我就是躺着都能大富大贵的呢?呜~我到底是有什么毛病,为什么要放着大好日子不过,这么折磨自己?”

是真喝醉了。

商渡莫名想笑,揉两把她的小脑袋,“学都学了,也不差最后几天了。”

“什么叫‘学都学了’?你一个不用高考的保送生,你懂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呜呜咽咽的,像抽泣。

“你脑子好,要学什么都轻而易举,但是,我不是那么聪明的人,也没那么远大的志向,我就想当一条摆烂的咸鱼而已……”

商渡:“咸鱼还有翻身日呢。”

“我没想翻身。”

“行,你继续躺平摆烂。”他好声好气地哄,“等拿到G大录取通知书了,这个暑假,你想怎么躺就怎么躺。现在先别哭,等下妆花了就不好看了。”

“我没哭!”她仰头看他。

商渡垂眸瞥一眼。

嗯,的确没哭,刚刚不过是光打雷不下雨,单纯冲他嚎。

还嚎得那么大声。

“而且,我的妆是防水的!”她强调。

“行,”他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是一小段沉默的时间。

嫌这么歪歪斜斜地坐着不舒服,她张腿跨坐在他腿上,抱着他腰身,把脸贴靠在他肩膀。

他温柔拍抚她后背,安抚她崩溃的情绪。

缓下来,她又有心情絮絮聒聒了:

“我还是不知道考进G大,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顶多是让人生履历,看着不像没什么文化的样子。”

要说拿去炫耀吧,在其他人眼里,G大好像挺不错。

可在他们这个圈子里,G大本科其实是不太能拿得出手的。

要让她再深造,去读硕读博,受苦受难磨砺自我什么的……

算了吧,人生短短几十年,她就一普普通通富N代,没那么大的野心和志向,只想活在舒适圈里,让自己过得舒坦些,最后在一个艳阳天,心满意足地死在**。

“但是……”周雨晚必须承认这一个事实,“为G大付出太多,我总觉得不考进去,不甘心。所以,它应该还是有意义的吧?至少能证明我这么久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

“It is the time you have wasted for your rose that makes your rose so important.”商渡告诉她。

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悦耳动听。

周雨晚脑子被酒精麻得动不了了,“什么?”

商渡:“‘正因为你为你的玫瑰花费了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小王子》里的一段话。”

挺有内涵,挺值得人深思的。

不过,她要煞风景了:“如果我说,我没读过《小王子》,你会不会觉得我肤浅?”

商渡:“一个人肤浅与否,又不是光凭他是否读过某一本书决定的。”

她抬着下巴看他,腮帮子鼓了鼓,不是那么好意思地说:

“……如果说,我平时就好‘霸道总裁爱上我’那一口呢?”

他乐了,扯着她发烫的脸皮揉两下,低头抵着她的额,“那你知不知道,我以后是要回家继承家产的。”

她嗤嗤笑着:“那在公司,有没有人叫你‘小商总’呀?”

“有啊。”

她问,他答。

酒精味在躁动火热的空气里挥发,视线勾着视线,距离那么近。

她动了动唇,想跟他再聊点什么,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感觉到他额头渐渐斜向一侧,她不自觉揪紧了他腰侧的衣服,胸膛起伏着。

这边僵持着,那边喧闹的人潮突然**起来,过后是一片无止境的寂静在漫延。

商渡先挪开眼。

她跟着回头看。

昏暗中,觑见楼梯那两人的瞬间,瞳孔震动,心脏怦怦两记跳到嗓子眼,酒彻底醒了。

左边位置靠下的那个,是一个年轻高大的北欧白男。

周雨晚不认识,但看气质像男模。

至于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

摇动的灯光打她身上一扫而过。

她一袭黑色真丝裙包裹丰腴白皙的身体,乌亮长发如海藻般披散,打着卷的发丝滑入V领,陷在柔软的两山之间,妩.媚性感,女人味浓得像陈年酒酿,醇香诱.人。

陆卿晚很漂亮,很年轻,周雨晚和她有七成像,站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姐妹。

现在,就有人不住在她和陆卿晚之间来回打量。

周雨晚没想到她会在家。

在她第一次邀请朋友到家做客,给朋友举办生日趴的时候。

别墅隔音再好,她想她在三楼多少应该能感受到动静。

但她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要挑在气氛最好的时候出来。

不说她,商渡也有一瞬懵,他把她从身上放下来。

周雨晚无措地看向他。

孙靖和赵丞一个关掉所有音乐,一个去开大灯。

陆卿晚居高临下,饶有兴味地扫视全场,目光在其中两个男生身上有过短暂停留。

周雨晚注意到了。

“大家继续。”商渡出声。

陆卿晚莞尔:“继续吧,不必在意我。”

她让北欧男先走,然后赤着脚,迤迤然地从楼上下来。

商渡过去跟她打交道,拦下人,对她说了句什么,陆卿晚眉头一挑,两人上楼。

孙靖和赵丞懂他意思,继续奏乐继续舞,仿佛刚刚的插曲不存在。

“晚晚,她是谁?”柯思萌过来问她。

她是我亲妈。

周雨晚喉咙像被一团湿透的棉花哽着,这句话怎么都吐不出来。

但是,又不想骗她。

半天,只能嗫嚅出一句:“以后,等我做好准备了,思萌,我想我会跟你说的。”

柯思萌垂下眼睫,思考了下,伸手去拉她被吓得冰冷的手指,“好。”

想到陆卿晚眼神停留的那短短一两秒,周雨晚感觉跟吞了只苍蝇般恶心。

她大步流星地穿过人潮,走上小舞台。

所有人错愕地看向她。

红灯打她身上劈了一道,她一把夺走赵丞手中的话筒,冷眸睥睨台下众人,沉声撂话:

“刚刚那女人,从这一秒开始,谁要再碰见她,敢跟她多说半个字,甚至跟她发生任何交集,别怪我不客气。”

商渡跟陆卿晚谈完,下楼。

周雨晚接到她简讯:【高考别让我失望】

她即刻回复:【反正你也不在乎,有什么可失望的】

*

高考那三天,大雨瓢泼。

交通因此受影响,交警忙前忙后指挥交通。

沿街,“高考期间,禁止鸣笛”“高考加油,金榜题名”等相关横幅被雨打得湿红,在风里飘飘摇摇。

电视广播、网络平台统统在提醒考生注意事项。

然后,不出意外的,开始出现“交警紧急护送考生赶往考场”“考生忘带准考证,家长老师纷纷出动”等年年不变的“新闻”。

等第一科语文结束,作文题目流出来,不消片刻,又如往年一般引起热议。

第一个出考场的,总是会被记者逮着,问他考试难度大不大,有没有信心拿个好分数,考上理想大学。

好像举国上下为高考生提心吊胆成了某种传统,而且流程千篇一律。

这三天,商渡一个不参加高考的人,陪了她全程。

开车接送她自不必说,吃喝方面也各种小心。

她在考场里面头脑风暴,他在考场外耐心静候。

每次出考场,都能看到校外撑着伞,或穿戴雨衣的家长们,殷殷期盼,翘首望着鱼贯而出的莘莘学子。

过没多久,又会看到有考生扑过去,和家长其乐融融地说着琐事。

羡慕吗?

不羡慕了。

商渡还在等她。

最后一科是生物,结束时已是傍晚,雨停了。

窗户和栏杆还挂着零星雨珠,教室外走廊被斜雨浇淋出一滩滩积水,倒映出天空的色彩。

鹏市的夏天太漫长,白日也漫长,直到她出考场,太阳迟迟不落,绮丽霞光染红半边天。

结束考试后,所有考生如出笼的鸟,纷纷振翅飞出考场。

混乱中,她余光瞥见天边若隐若现的七彩霞光。

像是一个好征兆。

停步,掏手机,动作又急又快,想捕捉这一幕。

等待开机那几秒,眼睛往楼下扫,一眼看到少年高大身影逆着人潮,向这边走。

头戴一顶鸭舌帽,黑T,牛仔裤,简简单单的穿搭,却勾住不少往来男女的视线。

他们都在朝他看,眼内有惊.艳,有仰慕,有崇拜,也有不可思议。

“那个是什么?”终于有人注意到天边景观。

一句话,带动所有人好奇地抬头远眺。

手机顺利开机,周雨晚调出相机,火急火燎地将镜头对准天边霞光,拇指不小心划到录像模式,没调整过来,继续录制。

“商渡!”吵吵闹闹中,不知是谁喊出声嘶力竭的一声。

周雨晚的电话绳发圈突然断裂,头发散落,她腾出一只手去拢头发,另只手一晃,镜头下移,商渡偏巧在这时抬头,入镜,两人目光在电光石火间对上。

风温柔地吹。

她好像有点明白,胃里有千万只蝴蝶蹁跹的感觉了。

You give me butterflies.

她大概是对他说了这一句。

离太远,他没听到,眉毛挑了一下。

她冲他比一个胜利的剪刀手。

他勾勾手指,示意她下楼,笑得宠溺又无奈。

回到车上,她还没从刚才的高考中缓神,有些话脱口而出:

“你有看题目么?答案出来没?虽然老师会讲,但我——”

话到这里,停住。

商渡给车挂挡,瞥她一眼,好笑道:“老师哪还会再给你讲题?”

是啊。

不会了。

轻舟已过万重山。

都结束了。

这一晚,她没跟人约出去玩,没拍照,没发动态,没心情。

睡得很早。

第二天,生物钟迫使她早起。

揉着惺忪睡眼,拧开门把手出房间,不期然跟商渡打一照面。

两人用一秒钟的时间想起高考已经结束了,又用一秒钟的时间,恢复往常模样。

“看样子,我们都不太清醒。”商渡先开口。

周雨晚十分认同地点着头。

于是两人默契十足地各回各床继续睡。

睡到大中午,见他还在家里,周雨晚纳闷:“你不去公司?”

“你的暑假开始了,我也一样。”他拿着游戏手柄,打算用一局游戏开始一天的行程,手机解锁后,掷在茶几上,“看看中午吃什么,顺便想想晚上吃什么。”

咸鱼摆烂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吃吃喝喝,疯狂补了两天觉后,周雨晚被一股莫名汹涌的空虚感裹挟,横躺在沙发上,枕着商渡的腿,望着客厅璀璨亮眼的水晶灯,提出一个值得思考的人生问题:

“高考这个大目标一结束,感觉人生好像没了盼头,突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能做的事多了去了。”

商渡用手机回着消息,高考结束后,一堆邀约如雪花飞来,他拒了几个,无视掉许多个,边回她:

“学车,看书,旅游,考证,你可以去做任何你一直想做,却因高考而没时间做的事。”

一听就很励志,可惜周雨晚现在只想放过自己:

“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是特别想做。”

“……”他拿开手机,目光放她身上,“那你想做什么?”

“先做个简单点的。”

“比如?”

她想了半天,憋出俩字:“做.爱?”

“……”商渡听笑了,腿不安分地动了动,她被晃得不舒服,羞恼瞪他。

她不正经,他也正经不到哪儿去:

“这儿就有个现成的男人,试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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