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打坐的人,都曾在打坐时睡觉,也因此会苦恼,甚至觉得打坐睡觉完全是浪费时间,干脆起身不坐了。可是下次打坐的时候,还是会睡觉,久而久之,甚至因为没有成就感,干脆放弃了打坐。
我也因此苦恼过,好不容易咬紧牙关起个早,信誓旦旦要好好打个坐,结果没精神几圈,就开始昏沉迷糊了,而且那种昏沉是螺旋式的,转得你无论如何都要投降,都要睡过去。而往往睡过去的时间,还真是过得快。
有一次在禅堂打坐,我坐在师父身边,没一小会儿,竟然听到了师父的呼噜声,我瞬间心安了。原来师父上坐也睡觉啊!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打坐睡觉是不对的,总自我批判,搞得压力好大。但后来我理解了,打坐睡觉是正常的,但是要有办法对治。我观察师父,他打呼噜的时候是在睡觉,可是人家不打呼噜的时候却是用功夫呢。不像我们,不困了又在打妄想。后来,我采取的办法就是,实在累了困了,就在坐上睡一会儿,不纠结,比如中午,有时候不那么困,干脆打坐,可是坐在那一放松,人就容易犯困,刚好就养养神,一睁眼,总能精神地坐一会儿。下了坐,感觉比睡完午觉还精神呢。晚上睡不着,也是干脆就坐着。困了再倒头睡,这样还不容易做梦,睡得很有质量。
有时候呢,不是缺觉,而是散乱的心收不回来,习惯了,心就总在那飘着恍恍惚惚的,禅修里叫“无记”,实际上就是稀里糊涂的。这种情况特别容易犯困,而且是没完没了的。这个时候就要小心了,努力从无记状态把自己叫出来,去数呼吸,或者念咒“阿弥陀佛”“哈利路亚”“圣母玛利亚”,都可以的。一个咒不断地、反复地、专注地念,就这样练习自己的觉知力。
所以,在犯困也好,在无记也好,在胡思乱想也好,这几个状态是平行的,有时是相互缠绕的,但它们无非就是相互之间的物理和化学反应。在它们背后,有个东西,就是“觉”,我们的觉知力,无论你怎样,它都在背后,监督着,审视着,提醒着。
以上是睡眠中的禅修训练,瑜伽里也叫“睡眠瑜伽”。还有一种情况,便是做梦。“觉”这个东西在不在呢?在!就只是更不容易被我们觉察和运用喽!因为我们都活在梦里去了,尤其是做噩梦时,被吓得哭天喊地想逃跑,早把这个“觉”忘得一干二净了。这就是平常禅修太少,不能在禅修中建立对“觉”的熟悉和熟练运用,到了被迫应用的时候,干脆就想不起来了。所以,在打坐时再有挫败感,都要坚持坐下去,一次一次把自己叫醒,实际上都在训练那个“觉”了。多划算的事儿呀!养了精神,又训练了觉知力。
说说在做梦的时候运用觉知力的体会。我是个不太爱做梦的人,能记着的梦无非也是几个噩梦,或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梦。噩梦无非就是被人追,自己使劲儿跑,反正你我的噩梦情节不一样,但心理状态雷同,就是:恐惧、逃避。直到八九年前我第一次在法眼寺打禅七,腿疼不必说了,由于每天八九个小时的打坐,觉知力比日常绵密,大概第五天晚上做了个梦,黑夜里有个人拿着刀剑在后面追着我打,形势很紧迫,我狂跑!跑着跑着,觉知醒了!我就对自己说:“不对呀!我倒要扭过头来看看自己怕什么!”于是,硬着头皮,我在梦里转过身来,只见那黑影,拿着刀剑向我劈来。瞬间,刀光剑影,一片明亮。我醒了!醒来后,竟然一点也不害怕,还有点打了场胜仗的滋味儿。
第二天,和明一法师说起这个梦,我师父瞪着我,用开玩笑的口气说:“你可以呀!”我就把他这句当嘉奖了。这算是在梦中用上了一次觉。但也不是每次都可以,往往日常生活中心一躁动,打坐少了,就又会被噩梦俘虏了。醒来难免会觉得惭愧。怪不得古人常说:“禅门的用功,静中功夫十分,动中只有一分;动中功夫十分,睡梦中只有一分;睡梦中有十分,生死临头又只有一分。”好好打坐吧!
还有关于梦魇的问题,多半是身体太累,或者太虚弱、正气不足,所以日常首先要注意身心修养锻炼,多打坐,多练瑜伽。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个“觉”的训练和巩固,这便是平常禅修的功夫。训练自己事忙心不忙,事乱心不乱的能力。
没好没坏是真经。不断在禅修中训练,噩梦不害怕,美梦不贪恋,不过一场梦。如果再来点幽默感,你我不过萍水相逢,各走各的路。你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