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妃的葬礼还未开始,太尉便被皇后召到椒房宫问话。

一身紫衣的皇后端坐在椒房宫正厅内,眉头蹙起,质问道:“玉瑶的死是怎么回事?”

沈太尉满脸哀痛:“深夜大家都睡了,玉瑶院里却失了火。等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无法挽救了。”

“怎么早不失火晚不失火,靖王妃回去的第一天,沈府就失火了呢?你那天急急匆匆从我这里请了旨,把玉瑶接了回去,现在却发生这样的事情!”皇后问道。

沈敬祥身体微颤,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眼中挤出泪来:“是我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儿啊,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

看到弟弟悲痛的样子,皇后怒气稍减。这边沈太尉还在哭诉着,外面传来了走路声,皇后宫里的内侍走了进来。

那内侍走到殿中施过礼后,先是看了一眼太尉,接着将目光投向皇后娘娘,凑过去低声禀告道:“皇后娘娘,宫外沈府有人报信来,说沈夫人去了。”

皇后心头猛地一紧,向沈敬祥投去同情的目光,犹豫片刻,最终说道:“思敏去了。”

太尉心中暗道:“这时候传来消息,真是刚刚好。我的夫人啊,你对沈家所付出的,我都会记在心里的。”

早知道夫人会在此刻死去的太尉,像受了极大的打击,彻底瘫坐在地上,胡乱地喊着:“思敏,思敏,不,不,不……这都是那个人害的,当初真不该让玉瑶嫁给这样一个狠毒的人……”

听到这话,皇后眼中闪过一层凝重:“你是说,这些都是靖王造成的?”

沈敬祥止住泪水,怨恨地说道:“不是他,又会是谁!要不是因为他冷待玉瑶,玉瑶也不会想不开在闺房点火自杀,思敏也不会因为玉瑶的事,这么突然地离开我!”

“你是说,玉瑶是自杀的?”皇后如梦中初醒般说道。

“她是被靖王逼死的!”

皇后道:“靖王冷遇玉瑶的事情,我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玉瑶这孩子竟然这样想不开!”

“当初,我真该听姐姐的话,不该将玉瑶嫁给那样冷血的人!是我害了玉瑶啊!”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别难过了,”皇后叹了声气转移话题道,“现在皇上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需要我们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太尉冷静下来,脸上的泪痕早已擦干,露出严肃的神色:“如果皇上他……那靖王无疑是咱们最大的威胁。”

沈敬祥这话是指,如果皇上死掉了,那靖王必定会争夺皇位。他心中明白,靖王完全有这个实力。

皇后看他一眼,沉声道:“靖王的兵权已经被削掉。没有兵权在手,他就是一个被关在笼子中的老虎,先不用管他。”

“那……”八字胡疑惑地看向姐姐。

皇后站起身来,走到弟弟面前:“哀家刚从前线得来消息,平国已经将我安国凉州占领。神武将军英勇就义了!”

“凉州失守了?”沈敬祥突然感觉一股恐惧袭来。

也许是因为凉州失去得太突然了,也许是自己曾经在凉州为官多年,沈敬祥对凉州别有一番情感。

皇后叹声说道:“是啊,听说是平国太子和公主亲自督战。东宫良不仅武功高强,带兵打仗也有自己的一套。东宫花机智过人,他们所到之处,无往不胜。”

“前段时间,我还听说那东宫良因爱妾死了,郁郁寡欢,几乎要死掉了,怎么突然就上前线带兵打仗了呢?”沈敬祥疑惑的问道。

皇后摇着头:“平国来势汹汹,在凉州集结了十万大军要进攻我宜州。哀家已派十五万大军前去坚守,但还是有点不放心。”

沈敬祥的狐狸眼转了又转,心道:“难道皇后不想动靖王,是想留着他带兵打仗?这不等于放虎归山吗?”

太尉安慰道:“皇后娘娘请放心,我大安国人才济济,兵强马壮,小小平国哪里是对手?他们的胜利只是暂时的,相信凉州能很快被收回来。”

听到弟弟的话,皇后也在心中想着:“是啊,安国一点儿都不比平国差多少,何况还比对方多五万士兵呢。等等看吧,不到逼不得已,绝不能将老虎放出去,不然祸患无穷啊!”

看到皇后似乎决定已下,太尉露出放心的笑容。

深夜。深蓝色的天空上,点缀着几个小小的亮光。那一闪一闪的光点轻微地移动,虽没声响,却为这寂静的夜色增添了一丝灵动。

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军用帐篷,在距宜州三十里的地方扎营。几个站岗的士兵一动不动,直直地看向前方。

夏日的微风轻轻浮动着,帐外火盆里的火也跟着风来回跳跃着,将主帅帐内的影子拉长,拉短,再拉长……

桌上摆着一张宜州的地形图。东宫良站在桌前眉头紧锁,想着攻打宜州的策略。

眼前这个自带王者气息、严肃深沉又冷静的东宫良,与前几月见到的那个瘦骨嶙峋、满脸哀伤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坐在桌子另一侧的平国公主东宫花身着铠甲,一身戎装,披着黑色纹样披风。这件披风自从来到凉州,就从未见她脱下来过。

在火光的照耀下,那娇艳的脸上若能露出一抹笑容来,便能将百花比了下去。

她看到哥哥认真的样子,在心中赞叹道:“哥哥吃了那药,果然记不得清伶了。不仅身体越来越好,对待国事也比以往更用心了。那断情丹,真是神奇!”

东宫花从袖口将那小药瓶拿了出来,在手中紧了紧,突然有一丝失望:“可惜只剩下两颗了。”

东宫良抬起头来,看到妹妹脸上失落的神色,心中长叹:“小花没有找到想找的人,肯定很失望。”

“哥哥为何看着我?”东宫花感觉哥哥看自己的眼神带着怜悯和同情。

东宫良强挤出一个笑容来,犹豫着该怎么开口。

“怎么了嘛?”东宫花笑着催促道,“哥哥想要说什么?”

东宫良再次挤出一个让人看起来很为难的笑容,走到妹妹身边,轻声说道:“在凉州,没能见到你想找的人,你一定很失望吧。不过没关系,就算把整个安国翻过来,哥哥也会帮你找到他的。”

只听到前半句,东宫花的脑袋就“嗡”地响了一下。至于东宫良后面说了些什么,她完全没有听到。

思绪回到三年前那个夜晚。那时的她才十三岁,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那时安国和平国连年征战,边境更是烽火不断。因安国的靖王太过强劲,将平国赶出安国边境还不罢休,一直追到平国的南陵山。

那场战役打得很激烈。平国太子所带的大军被围在南陵山上,所剩兵力不足五万,粮草也只够吃一天了,而援军却迟迟未到。

那次是东宫花第一次随哥哥出征。认识到当时的紧张局面,她心里暗暗有了主意——她要去安国兵营暗杀主帅。

她从小就随着师傅学习武功,对自己的功夫很有信心。东宫花深信自己一定能够成功。

没和任何人商量,她穿上夜行衣,蒙着面悄悄溜出了平国军营。

但走出去不久便慌了神,她迷路了!别说找安国大营了,就连平国的大营她也找不到踪迹。

心中那股子冲劲,被漆黑的夜、寒冷的风打得四分五裂。

东宫花硬着头皮往山下走,依然没有亮光,心“扑通扑通”地加速跳动着,脑中一片空白。

“嗷……”

突然传来的一声狼叫,使她彻底崩溃,眼泪随之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慌忙地往前跑去,但还是被狼群围住。

狼的眼睛散发出的寒光,长长的叫声使东宫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大喊:“你们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那群狼当然听不懂她说的话,即便能听懂,也不会放弃这美味的夜宵。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狼向食物飞扑过去。东宫花肩头被狼咬得生痛,她本能地用手上的匕首刺了过去。

那黑狼被刺中要害躺在了地上,鲜血喷流而出,猛烈地**着身子。

东宫花还没来得及庆幸,三只灰狼便同时向她扑来。她用手上的匕首向其中一只刺去,手臂却被另一只狼死死咬住,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恍惚觉得自己死定了,却不想一道黑影飞身过来,将咬住她的狼斩杀,又杀了几只狼,才将剩下的狼吓跑。

夜色里,她只觉得那人身形高大,点着火后才看清楚救她的男人。他不仅身形高大,长得还极其俊朗,东宫花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脸也烫得厉害。

男人用随身带的金疮药帮她处理了伤口,并将自己的黑色披风给东宫花披上。

他听说东宫花是平国军营里的人,脸上明显**了一下。他告诉东宫花,他是安国军营里的人。

他将东宫花送到平国军营外。在分别之际,东宫花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去哪里找你?”

“哪里有战争,我就在哪里。”男人扔下这句话后,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