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见岳凌楼把矛头指向了尹珉珉,紫巽顾不上跟萧辰清一干人等纠缠,紧跟着纵身跃出窗外。

夜虽已深,但岳凌楼全身雪白,目标明显,哪能逃过紫巽的眼睛。只见他翻身一跃,就已挡住去路。岳凌楼来不及停步,正面被他一掌所劈,还好千钧一发之际紫巽手下留情,岳凌楼只是被打得后退两步,毫发无损。

「岳凌楼,你好大的胆子!」

紫巽一声怒喝,右手一抬,闪电般就朝岳凌楼的肩膀抓去!岳凌楼旋身躲开,跳到离他两三米远的地方,赫然拔剑,对准紫巽的脖子。

紫巽不怒不躲,反而冷笑一声道:「这样就想杀我,未免太自不量力。」

「我知道我杀不了你。」岳凌楼走近一步,持剑之手垂向地面,沉稳道,「刚才数十人向你拔剑都没能伤你分毫,我当然也伤不了你,但是……」

双目一沉,手腕一抖,剑刃再次上翻,不过这次并没有指向紫巽,而是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只想知道,站在紫星宫的立场上,我的命和尹珉珉的命,究竟哪条更加重要?你若现在离开,没错,尹珉珉会得救。但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回去跟你们祭司大人交待?」

说着,握剑之手又紧了紧,剑刃贴上喉咙。

紫巽明显呆了一下,但突然大笑一声,沉声道:「我不信你敢自杀!」

岳凌楼淡然一笑,「你既然还站在这里,就说明你信。」

「哦,你肯定?」

紫巽挑了挑眉,眼角扫过岳凌楼,突然转身离开。他走得不快,因为还有一部分注意力留在岳凌楼身上,他虽然肯定岳凌楼不会自杀,但却无法心无顾忌地离开。

在他身后,岳凌楼静静站立着,持剑之手虽然没有放下,但也没有自刎。他只是目送着紫巽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尹珉珉的卧房,紫巽推门而入。

见尹珉珉还睡在**,他喊了一声,但对方却没有反应。心急地冲上前去想抓对方肩膀,但手掌刚一靠近,只见那盖住身体的薄蓦然掀飞!朝自己头部盖来!

紫巽迅速抬手挡开,后退两步。

几乎同一时间,**之人蓦然弹起,一把□□就朝紫巽袭去!

「啊!」的一声惨叫,紫巽没能躲开,被毒粉迷住眼睛。

他顿时就像发疯似的,捂住双眼狂叫几声。不断后退,一直退到墙壁,当他把手放下时,双眼早就被毒粉腐蚀得溃难开来,紫黑的血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不一会儿就染污了大片衣襟。

「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没有想到会被偷袭,狂暴地吼叫着,早已丧失平日的冷静,枯瘦的双臂胡乱挥舞,似是想把那个攻击他的人抓住。

但突然,一道剑光闪过,紫巽的肩膀被划出一条入肉过寸的伤口。又是一声惨叫,他已跌倒在地,再已没了先前的神气十足。他还想站起来,但冷不防胸口又挨了一剑,重重摔倒,再也爬不起来。

一股凉气突然逼上喉咙,金属的触感,告诉紫巽那是一柄剑。

并且剑上还残留着温热的血液——那是他自己的血。

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一片嘈杂,更多人涌进房间。紫巽被众人层层围住,即使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但他依然知道来人不少,超过三十。而他却重伤在身,被剑架住脖子,无路可逃。

「你到底是谁?」知道自己死到临头,紫巽更加在意会死在谁的手上。

持剑之人轻笑两声道:「你没有想到是我对不对?」

「萧辰清?」紫巽听出他的声音。

不待萧辰清回答,门口又有人说话,是对萧辰清说的:「你现在不杀他,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如果说刚才听到萧辰清的声音后,紫巽只是吃惊的话,那么现在听到这个声音后,紫巽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连什么是吃惊都不知道了,他只知道一个名字,「岳凌楼?」

「没错。你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耳朵却还好用。」岳凌楼走到萧辰清身边,望着趴在地上甚是凄惨的紫巽,声音满是嘲讽和轻蔑。

「你们商量好了?」紫巽只能想出这个答案。

而岳凌楼却笑道:「我们哪有时间商量?不过,他们正巧听到了我说的那句『先擒尹珉珉』,并且听了我的意见罢了。你被我引开,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会不先把尹珉珉抓走,再设计捉你?」

「原来……」紫巽总算听懂了,「你所做的一切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没错。我逃不过你,又打不过你。你要来救尹珉珉,我硬拦肯定拦不住。但要拖住你,让水寨有足够时间设伏的办法,却数之不尽、用之不竭。我以命相逼,虽然你知道我不会自杀,但你始终心有顾忌,这一顾忌,脚步自然无法放快。」

「呵呵……」紫巽气得干笑起来,「你的确是个聪明人……但是我以前却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在人前卖弄你的小聪明……」

「这不是卖弄。」岳凌楼截断他的话,蹲下身子,轻声道,「是同情……」

紫巽没再说话,他只感到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此时,房间里显得很安静,一直都是岳凌楼一个人在说话:「我只是同情你而已。而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同情一种人,就是——将死之人!」声音突然顿住,赫然抽刀,朝紫巽心口刺去。

鲜血在那一刻喷出!岳凌楼的脸在血光之中显得有些狰狞,他对紫巽说:「因为同情……至少,我会让你死个明白,所以在你能听能想之前,把一切告诉你!」

紫巽的身子抽搐一下,他起身想逃,但膝盖还没直起来,利器就已深深没入身体!插入心脏!他喷出一口血来,脸色瞬间惨白。

同时,面色惨白的人不止紫巽一个,还有萧辰清,以及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除了岳凌楼!

他把剑从紫巽心口拔出,好像怕紫巽不死,又重新补刺了一剑。见紫巽还不咽气,又再补了一剑。终于,三剑下去以后,紫巽的身体连抽搐都不能了,僵硬地倒在墙角——他死了。也许在他死去的前一秒,都不敢相信带给他死亡的人——竟是岳凌楼?!

所有人都呆住了,以至于没有半点反应。他们只是想活捉紫巽,从未想过至他于死地。

但岳凌楼却不一样,他知道紫巽的可怕,也知道紫星宫人的可怕。如果现在稍稍手软,日后必留大患。

现在,水寨里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算杀了紫巽,也没有人知道是岳凌楼杀的。他们只知道凶手是个和月摇光、紫巽都有点交情的白衣人,至于这个白衣人姓谁名谁,从哪里来……全都不知道。而自己,只要逃出水寨,逃回杭州,一切都会风浪都会平息!

就算紫星宫知道了,他们也只当是幽河寨下的毒手,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而幽河寨百口莫辩,紫巽又死无对证。现在,十三寨内知道岳凌楼身份的人只有三个:月摇光不会揭发他,只会推波助澜挑起水寨和紫星宫的争端;欧阳扬音也有意销声匿迹,不会过问这些事情;而西尽愁,不会看自己陷入危险。

所以,没人任何人会知道真相……

——正因为如此,岳凌楼杀了紫巽。

但是,他一时之间却算漏了一个人——就是尹珉珉!

尹珉珉并没有被萧辰清等人带走,因为时间紧急,他们只是把尹珉珉捆绑住,并按在墙角,由萧辰清假扮尹珉珉睡在**,伺机攻击紫巽。

而尹珉珉——她知道岳凌楼的身份!

趁着众人还没从惊愕中恢复过来,岳凌楼已经翻窗逃离。就在他跃出窗口的那一刹那,房间中的死寂被尹珉珉的尖叫打破!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几乎要把空气震裂,理所当然也传到岳凌楼耳里。

不过,岳凌楼只顾逃离,他甚至没有回头。

但他听出了那个声音,他知道那是尹珉珉!他没想到尹珉珉在那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折返回去杀掉尹珉珉。但这个念头刚动,他就听到身后萧辰清响亮的发令声:「封住水寨,绝不能让他逃走!」

紫巽遇害后,整个幽河寨都沸腾了。到处都是明艳的火光,亮如白昼,所有通路都被封死,侍卫们一间房一间房地搜查。

「到底怎么了?」陈晓卿站在门边问一名侍卫。

此时,他还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模样。明明刚才还睡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嘈杂起来,到处都是奔走的人流,耳边全是急促的吆喝。接着就听到敲门声,急忙开门。

侍卫们神色紧张地抱拳道:「二公子请小心,有刺客,应该还没逃远。」

「刺客?」陈晓卿愣了一下,幽河寨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惊险的事情发生了。刚兴奋了一下,才觉不妙,急忙问道:「刺客的目标是谁?有没有人受伤?」

侍卫低下头,沉重道:「紫星宫的使者遇害了。」

「那个叫紫巽的人?」陈晓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看都不觉得紫巽那么容易死啊?!

侍卫点了点头,嘱咐陈晓卿紧闭房门,凡事小心,随后便匆匆离开。待侍卫跑开老远,陈晓卿还呆立在原地,有点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儿,终于阖上房门,还是满脸惊异,偏头确认道:「原来你们把紫星宫的人杀了?」

在陈晓卿身边,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正手持长剑,剑尖直指陈晓卿背心!

因为站在光线阴暗的死角,刚才侍卫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就连他的剑,也未能发现。

这个人——正是岳凌楼。

而在陈晓卿**,还躺着一个至今昏迷不醒的西尽愁。

「不是『我们』,只是『我』,跟别人没有关系。」

岳凌楼冷冰冰地纠正陈晓卿话中的错误,手腕微转,把陈晓卿逼向角落。陈晓卿也非常配合地举手投降,岳凌楼的剑把他往哪边引,他就往哪边走。最后老老实实地蹲在墙角,双手抱在头上,听候发落。

「我必须要离开这里,而你——是人质。」岳凌楼沉稳地宣布陈晓卿此时的处境。

陈晓卿皱眉,抬头问道:「如果你们要找人质,我是最没价值的。你怎么会选上我呢?」

其实不是岳凌楼选上陈晓卿,而是陈晓卿运气太好。他的房间跟岳凌楼的,只有一墙相隔。救出西尽愁的岳凌楼一翻墙,一脚正好踢开陈晓卿的房门就闯了进去。

那个时候,岳凌楼并不知道这是谁的房间,进门以后条件反射就想杀掉**的人。但敲门声却在下一秒响起,无奈之下,他只好用剑威胁陈晓卿,让他去应付搜查的人。

本来还担心陈晓卿被吓破了胆,说不出话,但他临危不乱的表现却令岳凌楼意外。不仅气定神闲,而且不慌不乱,轻轻松松就把侍卫瞒了过去。

「你们……」见岳凌楼表情凶巴巴的,陈晓卿说话也格外小心,「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当然是越快越好,不过……」

话说到此,岳凌楼担心地望了**的西尽愁一眼。心想:必须要等到他醒来才行。

水寨人多势众,自己本就自身难保,如果硬带上一个不省人事的西尽愁,只怕绝无生路。不过,西尽愁到现在还没有一点苏醒的征兆,这一等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再拖下去,只怕生变。

「那个……」陈晓卿小声地唤起岳凌楼的注意,提议道,「你们闹出这么大的事,别说这幢宅子,就连渡口恐怕也被封了,而我这个人质,没有一点价值,帮不上你们的忙。依我看,你们想逃生,实在比登天还难……」

岳凌楼以为陈晓卿在奚落他,抬剑就想在他身上割几下,但陈晓卿却立即抱头求饶道:「不要啊!我还没说完,你先不要激动啊!听我把话讲完——如果你们想逃,只有一个办法。幽河寨的东南面,泊了一只小篷船,是我以前偷溜出寨时用的。虽然有些旧了,但如果不遇风雨的话,应该不会沉。那里偏僻难寻,应该没多少人知道……」

岳凌楼沉默了一会儿,显然是在怀疑陈晓卿的话。

「你不要不信啊,我是真心想帮你们的!」

陈晓卿急忙解释,一不小心声音就大了起来。岳凌楼剑锋蓦然挑起,陈晓卿只觉眼前一花,就被剑尖指住了脖子,吓得急忙收口,不敢多言。

岳凌楼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帮水寨杀了紫巽,这么大的忙,我难道不该谢你?」陈晓卿真诚地说道,「其实所有人都想杀他,但就是没那个胆子,你一剑把他杀了,也算结了很多人的心愿。不过,他们捡了便宜还要卖乖,想把你抓住,就算紫星宫追究下来,也可以交个人出去抵命。」

岳凌楼半眯着眼睛看他,虽然话里没有差错,但陈晓卿作为幽河寨的二公子,这会儿怎么会帮一个外人说话?实在奇怪。

陈晓卿又道:「虽然紫巽死在你手上是事实,但在这之前,他已经被水寨中人在意识里杀了几百遍了。并且,紫星宫的使者死在我们水寨的土地上,这也是事实。就算紫星宫因此仇恨十三寨、要报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们要寻仇,水寨不会躲,也不会把错误全都推到一个外人身上。紫星宫和十三寨的仗,迟早要打。与其拖拖拉拉细雨绵绵,不如来场暴风骤雨的痛快!」

话说到此,陈晓卿的声音又大了起来。不过这次,岳凌楼不仅没有拿剑威逼他收声,还好像被他的话震撼了一样,微微呆住。好一会儿,才露出一个欣赏的笑容,道:「如果水寨再多几个你这样的傻子就好了,至少我可以轻松出寨,并且毫无后顾之忧。」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陈晓卿急忙又问,其实他心里跟岳凌楼一样急,想越快越好。毕竟,多拖一个时辰,就多一个时辰的危险。

看陈晓卿认真的表情,觉得那不是在说谎,岳凌楼也稍稍放松警惕。但这松懈的表情并没在脸上挂太久,只见他眼神突然一阴,一剑就划向陈晓卿的手背!

陈晓卿闷哼一声,捂住汩汩流出鲜血手背,叫疼不已。

岳凌楼道:「吩咐小厮多送点外伤药过来,就说你的手不小心被刀给划破了。」

闻言,陈晓卿也明白岳凌楼意思——他需要外伤药,只因为**还躺了个遍体鳞伤的西尽愁。

陈晓卿真为自己可怜的手背鸣不平,这一剑挨得还真是冤枉,撇嘴道:「你要伤药就早说啊,不用找人拿,我房间里就有。」

然而岳凌楼却丝毫没有悔意,冷冷道:「我怎么知道你拿出来的是伤药,还是□□?不过……」话锋陡转,突然狡猾地一笑,「我却可以肯定,小厮在看到你这伤口后,送来的一定是止血药。」

「原来你还不信我!」陈晓卿怨念地瞅了岳凌楼一眼。

「废话少说,我没用剑指着你,已经很信你了,如果你耍半点花招,小心你的脑袋!」

「知道知道,我找人送药来还不行么?」

黎明即将到来,此时此刻云南的土地上,紫星宫内依旧竹影婆娑,琪花摇曳。

不同于幽河寨的人心惶恐,紫星宫平静得就像一摊死水,连一点涟漪都没有。但这也只是表面现象,其实在很多人心里,早就忐忑起来。只因为紫星宫的阴宫大祭司——紫坤,已经在紫微殿内,已经昏迷了近两个时辰。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一年前,那之后不久,便传来了司火护法紫离失踪的消息。就在几个月前,紫离残缺的尸体才被运回宫中安葬。时隔一年,紫坤再次陷入严重的昏迷,这难道是说:

——又有人死了么?

「坎~」蓝眼睛的小兑担心地拽了拽身旁司水护法紫坎的袖子,问道,「是巽他出事了吗?」

紫坎安慰似的拍了拍小兑的头,轻叹一口气,眼神里是说不尽的担心。但一会儿,他又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虽然心中也跟小兑想的一样——认为是紫巽出事了,但同时,又在坚决抵制着这种想法侵入大脑。

突然,竹榻上的紫坤动了动。坎兑两人急忙上前,只见紫坤眨了眨眼,好一会儿终于睁开。待双瞳恢复焦距后,她苦涩地笑了笑,已经半透明的嘴唇轻轻张开,虚弱地问道:「有……两个时辰了吧?」

「是啊,都快天亮了!主上,你一昏就是两个时辰,我都吓死了!」心急的小兑急忙凑上前去,嘴皮翻个不停。

紫坤抬眼对他浅浅一笑,示意噤声。小兑一愣,果然闭嘴,站到紫坎身后,有些不自在。

这时紫坤已经坐了起来,十指交叉放在膝上,缓缓闭上眼睛,轻声道:「我的意思是……巽他……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了吧?」

「什么?!」众人震惊。

紫坤又道:「他已经回到我这里来了……」

说着,她双手缓缓分开,手掌中心好像有一团火焰状的东西袅袅攀升,最后在她心口位置凝成一个虚幻缥缈的球体,闪动着冥灵的紫光。紫坤微微睁开的眼眸,凝视着这拳头大小的紫光,神情中有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忧伤。

这团紫光并不是紫巽的灵体,而是紫巽司风之力的源泉。

三百年前,那是『圣血麒麟』体内的东西,也就是自然之力。但麒麟本体却被寒冰和结界封住,而能用术法取出来的,就只有这些闪着紫光的灵力罢了。这些灵力被分成乾、坤、坎、离、震、山、巽、兑八个部分,分别寄存在八个人体内——也就是紫星宫的八大护法。

所以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所谓的『护法』,就是负责用自己的身体守护那些属于圣血麒麟的灵魂和法术。有朝一日麒麟本体苏醒,这些力量将会重新回归到他本来的身体,成为一个完整的个体。

紫巽这个身体,从三百年前就担任了守护风之力的任务。但现在,他肉身已亡,只有这团本就不属于他的灵力,回到了紫星宫,回到紫坤身边。

一年前,紫离死了;现在,紫巽也不在人世。

火和风,这两种力量都回到紫坤手上。

本来,火之力是要留给欧阳扬音继承的,但现在,不仅欧阳扬音没有半点回宫的迹象,就连紫巽,也都丧身水寨。现在守护在紫坤身边的护法,就只剩下紫坎和紫兑两人,其余三名均隐匿在南洋,下落不明。

「主上……」见紫坤望着那团紫光出神,小兑忍不住唤了一声。

紫坤蓦然抬眼,目光坚决道:「我要去水寨。」

幽河寨处理尸体的速度的确很快,紫巽刚死不久,萧辰清就下令火化尸体。

也许在萧辰清的潜意识里,他还是不敢相信紫巽的死亡,总是疑心那个鬼魅般的人会再度复活。所以无论如何要尽快处理干净,以绝后患。而火化,无疑是令形神俱灭最彻底的办法。

但想不到的是,紫巽的尸体在熊熊烈火中从黎明一直烧到正午,依然不见炭化。人们都开始惊慌,恐惧地议论纷纷:妖孽!果然是妖孽!

「看啊,那是什么!」

突然,一个人指着熊熊燃起的火焰,尖叫着,连连后退。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窜入半空的火焰深处,有什么东西一闪一动,最后竟凝成一个幻象。那幻象中是一名女童,右边的脸颊描绘着诡异的图案,明艳的烈火之中,她眼角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像是一颗璀璨夺目的宝石。

水寨中人以为是幻觉,不约而同地揉了揉眼,再看!幻象依然存在,而且比刚才更加清晰!

女童薄唇轻启,空灵的声音从空中飘来:「我会取回属于紫星宫的东西……」

这名女童就是紫坤。

就在幽河寨人听到她说话的同时,千里之外的云南紫星宫人,也都听到了。

那些话本来就是紫坤讲给紫星宫人听的。但不知为何,同样的幻象却传到了水寨。

也许是紫巽的尸体燃烧引起时空不稳,从而产生了异象吧?毕竟那具被烈火焚烧的身体曾经保存了风之力整整三百多年,已经有一部分被那伟大的力量同化了。

就在幽河寨陷入空前危机的时候,陈晓卿却领着岳凌楼和西尽愁趁机逃脱了。

几乎全水寨的人都被那显灵的幻象吸引到河滩去了,所以府邸里的守备自然松懈。虽然西尽愁依旧昏迷不醒,但在陈晓卿的掩护下,乔装改扮后的岳凌楼,还是顺利把他运了出去。

陈晓卿在前面带路,途中他不只一次地抬头去望空中那窜动的火舌,还有那缥缈的幻象,啧啧咂舌。他神情里也有慌乱,也有恐惧,但同时,还有一丝浅浅的坚毅和绝决。

陈晓卿会怕不奇怪,就连岳凌楼在看到那个幻象后,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慌。

他接触过紫星宫,也接触过紫坤,他认出那火中之人正是紫坤,也隐约听见了她说的话。她要来水寨了……这意味着什么,又会带来什么?竟不敢去深想,只想逃避,避开这一切。只想尽快回到杭州,什么都不管!

把岳凌楼和西尽愁送上船后,陈晓卿就离开了。那个时候,火光已经渐渐黯淡,幻象也终于消失。但所有人都明白,一切才刚刚开始。

淅川河依旧和往常一样平静流淌,船行很稳。岳凌楼坐在舱中,不发一语,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岚。西尽愁没有完全苏醒,但意识却在慢慢恢复,昏迷中的他时而会皱一皱眉,或者耸动一下肩膀——看来快要醒了。

岳凌楼低头望着他,只希望这种平静可以永远持续下去,等到了幽河镇,立即买匹快马赶回杭州,和这些事情把关系断得干净彻底!本来,来水寨就是一个错误!

想到这里,岳凌楼瞪了那个把头枕在自己腿上的西尽愁一眼!

不过这会儿,西尽愁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咒骂了,只是非常心安理得地翻了翻身,用更舒服的姿势躺着。

——可恶!你把我害得这么惨,我为什么还要你枕着我的腿睡!

正想站起来,丢下西尽愁不管,但那个半昏迷的伤员却突然一抬手,好像预感到枕头要跑掉似的,把岳凌楼的袍子揪住了不丢。

——混蛋,你一定是在装睡!

岳凌楼有种踢西尽愁两脚的冲动。但不知为何,在看到西尽愁微微蹙起的眉后,心就软了下来,觉得那好像不是在装睡。自己说服自己道:算了算了,就当我养了条狗好了,虽然大多数时候被自己踢来踢去,但偶尔也该……什么什么一下吧?

舱中难得的平静,甚至可以听到西尽愁均匀的呼吸。

船行好一会儿,岳凌楼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他不会撑船,而西尽愁未醒,这船一直在顺水漂流。而月摇光曾经留给他一句话:「幽河寨的下游就是青神寨,如果没船,直接跳河也许可以漂到青神去。」

——糟了,再让船这么漂下去,真到了青神寨怎么办?!

岳凌楼一激动,『噌』一下就站了起来,没有注意到腿上西尽愁的脑袋『砰』一下撞到了甲板。这一撞,倒是给西尽愁撞清醒了,从地上爬起来,龇牙咧嘴地喊痛。

岳凌楼白他一眼说:「没用。」

西尽愁刚说一句「你来试试」,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又问:「这里是哪里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岳凌楼道:「我们在淅川河上,但如果你不快点工作的话,我们马上就会到月摇光的地盘做客去了。」

「工作?」西尽愁搔搔脑袋,不甚明白。

岳凌楼踢了踢脚边的长篙,说:「撑船。」

「不会吧……」西尽愁突然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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