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知道太多,往往会被灭口,是不是?」岳凌楼淡淡问道。
「你果然有趣。有趣到我舍不得杀你了。」月摇光打量了岳凌楼一番,说道,「如果你考虑加入北极,我倒可以留你一命……」
轻轻一笑,没有丝毫畏惧,岳凌楼从容吐字道:「那就没得考虑了……」
「哦?」白玉面具之下,月摇光阴翳的双眼有一瞬的寒光闪过。那一刻,连西尽愁的心也寒了起来。他行动被封,动弹不得,即使有心要救岳凌楼,也力不从心。而岳凌楼却好像已经大彻大悟一般,不怕死地用眼神挑衅着月摇光。
万籁俱寂,连鸟兽也被这肃杀的气氛感染似的,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月摇光勒住千粦丝的五指缓缓收拢,一股森冷的寒气瞬间逼近!岳凌楼微微眯眼,脸色稍变。即使镇定如他,此刻也知道劫数将近。但不肯轻易认输的眸子里,却把这丝异样的情绪隐藏得极好,依旧平静无波、宁定自若。
西尽愁沉下眼,注视着月摇光手指的一举一动!只要对方再敢收紧,即使是豁出命去,他也不能坐以待毙!下定决心,殊死以搏的他,此时紧握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就在这空气仿佛都要冻结的紧张时刻,一个人突然上前一步。于是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而去!伴随着那迈出的一步,是几声铃铛碰撞的清脆声音。欧阳扬音两指夹住飞镖,割断了一根千粦丝。
「这个人你不能杀。」她望着月摇光说出这话,眸子里透露出坚毅。这决不是一时心血**的决定,而是主意以定,不会再轻易改变。
准确地从对方脸色上读取到这一信息的月摇光,恚怒地瞪着欧阳扬音,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欧阳扬音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了月摇光一眼,把一个药瓶顺手抛给月摇光道,「喂给他吃,只要让他忘掉这一切不就行了吗?何必硬要取他的命……」
月摇光接过药瓶,但只是低头瞥了一眼。忘掉这一切,难道这瓶子里装的是摧毁人记忆的药物。月摇光用两根手指摩挲了一会儿,突然挑眉道:「你这算什么?」
欧阳扬音道:「什么也不算。不过如果你现在杀了他,就彻底与『某人』为敌了。」
「某人?」月摇光重复一遍,听不明白欧阳扬音的弦外之音。欧阳扬音也不打算告诉他,只要西尽愁听得明白就行了。她这么做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为了他而已。
欧阳扬音不会向尹珉珉那样,认为只要岳凌楼死了,自己就能在西尽愁心里占一席之位。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能少一个敌人就少一个,即使做不成朋友,至少也欠她人情。
更重要的是,她要做一件事情,然而那件事情一个人很难完成,她需要盟友。如果可以找到西尽愁当她的盟友,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了……
月摇光的手动了动,但始终没能抬起来。这时紫巽突然催促一句道:「商量好没有,好了就快走,我们已经耽搁太长时间了……」
「走?」欧阳扬音突然抬眉。他们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找西尽愁,然而此人现在就在眼前,他却好似全然不在意,急着要走?
短暂的诧异以后,欧阳扬音便明白了紫巽的想法。尹珉珉现在还在等西尽愁的消息,如果让她知道西尽愁还活着,并且在这么近的地方,要再把那个丫头带回紫星宫去就不容易了,还不如就让她认为西尽愁已死,彻底死了这条心……
而且……此时的欧阳扬音起了一个小小的心眼。与其把西尽愁带回紫星宫,还不如让他留在外面……日后也方便一些。还有一个原因,她不想把西尽愁带到尹珉珉面前,非常不想。不知为何,她宁愿看到西尽愁和岳凌楼在一起,也不愿意看到西尽愁和尹珉珉在一起……(作者:欧阳同人女的本能萌发了。开玩笑的,不要当真啊……)
「你们到底在想些什么……」此时最不明状况的月摇光终于发问。他不会明白欧阳扬音的心思,也不会明白紫巽的心思。
「摇光……」紫巽轻轻说道,「把那药分给他们两个人吃了吧……」
那之后,紫星宫一行人便离开了。
当西尽愁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平静得就像往常一样,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云南的空气很潮湿,因为药物关系,在山路上躺整晚的西尽愁,全身都酸痛不已。
现在,他站起身来,活动着隐隐作痛的关节,却突然发现身边还有一团白色的不明物体,仔细一瞧,此物名为——岳凌楼。
于是西尽愁走过去,敲了岳凌楼的肩膀一掌,喊道:「喂!喂喂!」
岳凌楼的喉咙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声音,身体蠕动了一下,埋在臂弯中的头向上偏了偏,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眼神恍恍惚惚地看着西尽愁。西尽愁也深深邃邃地看着他,两人就这样在清晨和煦的阳光里对视了好久,岳凌楼才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气氛,问道:「干嘛?」
「干嘛?起床啊。」
西尽愁把岳凌楼的脑袋往地面按了一下,岳凌楼的头「咚」地磕到地面又弹起来。(弹性真好||||)
「痛诶。」岳凌楼揉着磕痛的地方,咬了咬下唇瞪着西尽愁。而西尽愁却直起身子,朝门外走去,日红岭上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西尽愁站在门口伸了一个懒腰后,转头问岳凌楼道:「你知道你是什么人吗?」
岳凌楼沉默了半晌,然后摇头。
西尽愁又问:「那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岳凌楼还是摇头。
那一刻,西尽愁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幸福。他又蹲到了岳凌楼身边,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知道哦,我叫小西,而你叫小楼,我们的关系好得就像情人一样,然后一起开了家小酒店过日子。信吗?」
岳凌楼依旧摇头,但嘴角却向上扬了扬,嘟哝道:「你这么丑,谁和你是情人。」
「丑?哪点丑啊?」西尽愁一副受到打击的表情。
「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好看。如果我是你的话,早就自卑地找一个麻布口袋把自己套起来了。居然敢未经我的同意,就进入我的视线。」岳凌楼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斜睨了西尽愁一眼,翻身而起,抖了抖衣服就朝门外走去。
「喂,你说话留点口德好不好。」西尽愁跟在岳凌楼的身后,见他好像打算离开,于是问道,「你要到哪里去啊?」
「下山~」岳凌楼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山下有老虎哦。」西尽愁吓唬岳凌楼道。
「山上还有豺狼呢。」
「你不会在说我吧?」
「真难得你听得懂。」岳凌楼转回头对西尽愁笑笑,突然又问,「你不想下山?」
「想……」西尽愁拖长声音,抱着手膀慢腾腾走到岳凌楼身边说道,「不过就是怕有个人觉得我很碍眼,未经过他的同意就进入了他的视线。并且不断打击我的自尊心,让我觉得好伤心。」
西尽愁一边说一边按住了心口,表情夸张到让岳凌楼都看不下去了,于是踹了他一脚说:「少装蒜,给我到前面去。」
「干嘛啊?」西尽愁一边抱怨,一边被岳凌楼踹到了前面。
「带路。」岳凌楼手一摊,做了一个请你快往前走吧的姿势说道。
「我有告诉过你我认识路吗?」
「你也没说你不认识啊。」
「那我现在说了吧。」
「现在说太晚了。」
「你这人讲不讲道理的?」
「不讲。」岳凌楼毫不犹豫地回答。
其实事实上,从日红岭到山下的镇子只有一条路,只要不是瞎子和路痴就不会迷路。于是两人就这样一边吵一边走,一边走一边吵,半个时辰以后终于来到了山下的平安镇。
日红岭下平安镇,虽然不大,但却热闹,因为它是商旅往来的一个中转站,镇上无论是南疆精致独特的配饰,还是中原驰名的佳酿,在这里都能够看见。来往于此地的多是商贾和他们所雇佣的护卫,一脸风尘仆仆劳于奔波的样子。有经验的人,通常可以从商队所雇佣的护卫多少,判断出货物的价值大小。
比如说,如果只是一些运送染织品的商队,通常雇佣个十来人也就绰绰有余了,但如果是做黄金珠宝大宗买卖的商队,那么大概就会雇佣五十个护卫。但是,现在却有一支护卫人数超过了二百人的队伍来到了平安镇,队中的每个人都神色戒备,一脸凶悍。看到这副情景,路边的商贩都不敢大声吆喝,只是怔怔地打量着这群来人,猜想着他们的来历。
当这队人马停在「平安楼」正门前的时候,岳凌楼和西尽愁正巧坐在楼上吃饭。平安楼是平安镇最大的一家酒楼,楼高三层,一楼卖的是一些简单的小吃,二楼雅座可以吃到各地的珍馐佳肴,三楼则是用来住宿。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这「平安楼」的得名是因为「平安镇」,其实事实上恰恰相反,平安镇的得名全是仰仗了这平安楼的名气。而这酒楼之所以用「平安」二字为名,只因平安楼主曾经插刀立誓,只要是进了平安楼的人,就绝对保证平平安安。
从楼上望着这支浩大的队伍,岳凌楼咬了咬筷子,自言自语道:「看来我们这顿饭是吃不完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队人马就已经闯进了平安楼,开始遣散楼里的客人。
「不知道是什么人,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西尽愁抱怨了一句,放下筷子,准备走人,但却被岳凌楼拉住了。岳凌楼狡猾地冲他笑笑:「你不想知道到底来的是什么人,会发生什么事么?」
「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馊主意。」西尽愁无奈地看了岳凌楼一眼说道。
「不馊,新鲜的。」岳凌楼朝西尽愁眨巴了一下眼道,「我们租个房间住下来瞧瞧。」
「你以为这里房租很便宜啊。」西尽愁替自己的钱袋伤心。
本来今天西尽愁准备找个地方吃一顿就算了,而岳凌楼偏偏拉着他进了这间全平安镇排场最大的酒楼,这一顿吃下来,西尽愁兜里的铜板所剩无几,现在那个不知道节制的家伙,居然还异想天开地说要住下来。
「紧张什么,钱本来就是拿来花的。」
「就怕我们现在是有银子没处花,因为看这架势,他们是打算包下这整栋楼了。」
「我不会让他们包的。」
岳凌楼说完,凌空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到了平安楼底楼的正中央。这时,底楼原来的客人已经被遣散地差不多了,岳凌楼的突然从天而降,令那队来头不小的成员都大吃了一惊。几乎是潜意识的动作,所有护卫都在那个瞬间拔出刀剑,整齐的出鞘声后,岳凌楼已经是众剑所指,众矢之的了。
「那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楼上的西尽愁见这剑拔弩张的架势,紧张地都快要冒冷汗了。心想:那家伙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是不忘到处惹是生非,一点都没变,麻烦死了。
这个时候,岳凌楼突然说话了:「各位来到我们平安楼,就要按我们平安楼的规矩办事,这样随意哄走了我们的客人,让我们怎么做生意呢,是不是?」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不会是想冒充平安楼的人吧?这样很容易被拆穿的……西尽愁在想是不是自己应该也跳下去,然后堵住岳凌楼的嘴,给那队人的老大赔个礼道个歉,然后立即闪人。可是还没等西尽愁付诸行动,楼下一个声音就已经回话了。
「刚刚多有得罪,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只是我们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我们只希望平安楼能够保我们一个平安。」说话的人是一个年过半百的长者,但依旧束发戴冠,精神抖擞,饱经风霜的脸上是一成不变的刻板表情。
在看清楚那人面貌的刹那,西尽愁认出那人正是四川十三水寨的总寨主——陈渐鸿。他二十五岁时从父亲接掌了幽河寨,然后仅仅用了三年时间就迅速统一了四川十三个水寨,成为总寨主,雄霸一方、显耀一时。
「十三水寨的陈总寨主贵脚踏贱地,真是让我们平安楼蓬荜生辉。只是……」岳凌楼一边说一边向陈渐鸿走了过去。但是立即有护卫冲出来拦在他的面前,岳凌楼求助般地望了陈渐鸿一眼后,陈渐鸿挥手让那几名护卫退下,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今日一见陈总寨主,却和我想象中的稍有差异。」
「听说当年陈总寨主一统十三寨的时候,只带了区区三名护卫,就去参加十三寨寨主总会,连眉头都未曾皱过一下。但现在,陈总寨主身边有护卫几百,再加上平安楼的保护,还有什么好怕的。用得着遣散其它客人吗?实在是好笑。不知是陈总寨主你信不过你的手下,还是……瞧不起我们平安楼呢?」
陈渐鸿笑道:「哪有这么严重?我们当然不敢挡平安楼的生意,如果你们还有客人的话……」陈渐鸿心中明白,有他们这一大队人坐在楼底,还有几个人有胆子进来?
「当然有。你眼前就是一个,楼上还有一个。陈总寨主你一言九鼎,可不要撵我们走哦。」岳凌楼眨眨眼睛,狡猾地笑了一下。
陈渐鸿大惊道:「你不是平安楼的人?」
「我不记得我有说过我是啊。」
岳凌楼一副得逞的表情看了陈渐鸿一眼,翻身又再次跳回楼上,站在一脸惊愕的西尽愁面前,一边说「去选一间房吧」,一边转身就朝三楼走去。
突兀的一声喊叫,岳凌楼条件反射似地回头,却正对上了西尽愁严肃的目光。那一刻,他们两人都怔怔站在原地,怔怔望着对方。
下一秒,西尽愁才轻笑了一声,自嘲般的说道:「果然如此……」
原来根本就不曾有人失忆。
平安楼二楼宽敞的空间里,此时只站着两个人。因为西尽愁突兀地喊出了岳凌楼的名字,而使他们两人僵持在了原地。岳凌楼的表情先是一惊,后又转为平淡,接着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向三楼走去。西尽愁紧随其后,问道:「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自己不会去想?」岳凌楼蓦然止步,对上西尽愁的眼睛,反问道,「你没吃欧阳扬音的药?」
「明知道吃了会失忆,谁又会吃?」西尽愁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道。
岳凌楼突然一笑,答道:「我。」
「你疯了。那女人的东西你也敢随便吃?」
西尽愁大吃一惊,本来以为岳凌楼现在好端端的,是因为没有吞下那药物的关系,没想到他竟然说他吃了!西尽愁紧张地扼住了岳凌楼的手腕,猛地把他向前一拉,想立刻带他去找欧阳扬音。
既然岳凌楼吃下了药而又没有失忆,那么原因就只有一个——那药另有功效。只希望千万不要是什么穿肠烂肚,无药可救的剧毒才好。
「紧张什么?」岳凌楼不以为意地笑笑,甩开了西尽愁的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的面前?」
「现在好端端的,并不代表下一秒也能好端端的!」
西尽愁有些歇斯底里,毕竟欧阳扬音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她带在身边的□□,绝对没有一种是好应付的。也许现在岳凌楼看上去什么事情也没有,但却可能在下一秒就立即毙命。
这时,完全不同于西尽愁的紧张,岳凌楼的嘴角微微向上一翘,压低声音,表情神秘兮兮地说道:「一点也不冒险哦,因为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到底是什么?」西尽愁蹙起眉,语气生硬地追问着。毫不夸张的说,他现在已经是心如火燎了,但岳凌楼好像还一副事不关己似的模样,悠然自得。实在是有些让人恼火。
「我不告诉你。」岳凌楼留给西尽愁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转身又向楼上走去。
「你不早做打算,等毒发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那你现在叫我去叫欧阳扬音,她也不会理我啊,是不是?」
西尽愁无话可说,因为他不得不承认,事实的确如此。要从欧阳扬音那里得到解药救岳凌楼,好比登天一样。
「放心吧,没事儿的。」岳凌楼总算说出了一句宽慰人的话,反问道,「别说我,你呢?好好的,装什么失忆……」
西尽愁一脸苦笑道:「那并不是装的啊……」
「在日红岭上呆的这大半年里,我的确没有以前的记忆。不过,昨天,被欧阳突然喊出名字以后,那些丧失的记忆,全都涌现出来……连我自己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这时,西尽愁从突然想起红叶曾经说过,是她喊出了「西」字,才把他从昏迷状态中叫醒。
红叶曾经无意中说起:「如果有一天有个人能告诉你你的全名,也许,记忆就可以恢复了吧……」
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可能性小得可怜,谁也没想到,事情却恰恰被红叶给说准了。
平安楼的客房不多,总共六间,绕着平安楼的内壁,排成环形。现在,十三水寨的人都还聚集在底楼,他们好像并不打算住宿,只想呆在平安楼里而已。想想也是,如果他们几百人都要住进来,这仅有的六间房也是不够分的。
平安楼虽然名声在外,但是平安楼主却少有人见过,甚至连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是一个彻底的谜团。
平安楼的第三楼冷冷清清的,好像连一个住店的人都没有。岳凌楼随手推开了一间房走了进去,即使现在是正午,但窗帘紧闭,房间里的光线很是黯淡。西尽愁帮忙掀开了窗帘,岳凌楼拂袖坐在了房间正中的圆木桌旁。房间虽然不大,但却整齐干净,可以让人感到心情舒适。
剩下的半天时间,西尽愁和岳凌楼都是在那间客房里渡过的。一开始西尽愁拼命地套岳凌楼话,想让他把那药是什么东西说出来,但岳凌楼好像存心和西尽愁杠上了,从头到尾就是守口如瓶,仍凭西尽愁怎么问都问不出什么来。后来,西尽愁没辙认输了,干脆也坐在木桌旁,一声不吭,两人就开始比赛谁发呆的时间长。
这种气氛一直持续到日暮时分,平安镇路边的小商贩们都收了摊子回家去了,街道一下子变得寂静而又空洞起来。这时,从日落的地方走来一个一袭青衫的人。那人披散着长发,每一步都走得很稳,速度也很均匀,不紧不慢。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冷气——不属于人界,而属于地府般的冷气。
那人就像是来自冥府的使者一般,停在了平安楼前。
瞬间,平安楼里响起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
「开始了。」岳凌楼眼神一变,从圆凳上霍然起身,夺门而出,西尽愁紧随其后。他们两人站在三楼环形的栏杆处,可以清楚地看到底层的情况。此时,底层已经站满了剑拔弩张的十三水寨的人,而那个高挑的青衫来者,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向平安楼中心,十三水寨总寨主陈渐鸿坐的地方走去……
那名青衫来者从容不迫地进了平安楼,朝中心走去。瞬间,平安楼里的气氛紧张得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十三水寨数百人立刻聚集到陈渐鸿身边,兵刃出鞘,摆开阵势把那名青衫来者团团围住。
「总寨主,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么?十三水寨独霸川北,惊傲武林,这次怎么这么不讲道义?」来人平淡地吐字,气定神闲地与陈渐鸿对坐着,仿佛看不见身旁凶神恶煞的护卫。
陈渐鸿道:「惊傲武林实在是愧不敢当,不过要谈起道义二字,我想我应该更有体会。」
「哦?」来人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接着道,「那么半月前我们传书水寨,想要借看一下地图,怎么迟迟没有收到回讯?」
陈渐鸿道:「阁下难道不知道,水寨地图岂是说借就借的?」
来者道:「那要怎样才肯借?」
陈渐鸿正色道:「除非我死。」
闻言,来者突然笑了出来,悠然道:「这又是何苦?不就是一张纸么,值得为它送命?」
陈渐鸿道:「虽然是一张纸,但却关乎我们水寨数千条人命和百年的基业。为保我水寨,这条贱命又何足挂齿?」
来者风轻云淡地说道:「的确是条贱命。不过我最想知道的是——地图在什么地方?」
陈渐鸿道:「地图就在这平安楼内,你有本事就把这楼拆了找找看。」
来者道:「不要以为我不敢。」
陈渐鸿道:「的确没有紫星宫人不敢做的事。」
紫星宫?闻言岳凌楼蓦然一惊,双眉骤然蹙紧,扭头看了西尽愁一眼。而西尽愁却一言不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沉默着。这时,他们两人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紫星宫要十三水寨地形图到底要干什么?
紫星在云南,水寨在四川,难道一直沉默的紫星宫终于蠢蠢欲动,要向外扩张势力了?
这时,那名青衫来者蓦然起身,右手以迅雷般的速度一掌向桌面劈去!顿时,木桌应声而裂,碎片飞溅!陈渐鸿握剑后退一步,稳住身体,还不待拔剑出鞘,就见青衫人又一掌向自己胸口劈来!这真的是人类的速度么,陈渐鸿大惊,顺手横过宝剑想挡住攻势!可就在那一刻,宝剑却从中被劈断!陈渐鸿身体向右一旋,那一掌便擦臂而过,但随即又向右一转!再次朝陈渐鸿的打来。
这次真的躲不过了,当陈渐鸿意识到这点时,那青衫人的手掌正对他的心脏,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下一个瞬间,一股可以轻易摧毁石壁的力量朝他的心脏猛压过来,心脏就好像要被挤爆一样难受!陈渐鸿噗地向外喷出一口浓血,双腿一软,身体向下倒去。
青衫人的那一掌可以轻易地把木桌摧毁成碎片,那么也就可以轻易地把陈渐鸿的身体振得四分五裂。但是,现在陈渐鸿依然是一个人,而不是几块碎尸,这点令青衫人也大吃一惊。待陈渐鸿完全倒地后,青衫人才发现,原来陈渐鸿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那人还保持着出掌的姿势。刚刚就是那人在陈渐鸿的背后施了一掌,才抵消了青衫人的掌势,救了陈渐鸿一命。
那人便是平安楼主——青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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