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在杭州城的一条偏街里,灰蒙蒙的木板门虚掩着,窗棂上结着蛛丝,门前积着一摊污水,一片颓败的景象。沈重元捂住鼻子,他受不了这街道上充斥着的腐臭味道。
这样的地方也能住人吗?他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门。『吱呀——』一声,光线自门口一拥而入,沈重元站在门口,环视屋内,看不到半个人影。突然,一个声音自房间的一个角落响起,那声音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沈重元循声望去,在一个光线照不到的死角,隐隐看到有人坐在那里,忙拱手道:「晚辈是天翔门荆君祥堂主门下的沈重元,此次前来是想向前辈打听一点事情。」
沈重元恭恭敬敬地回答着,显然他对这角落里的人有一种敬畏。江湖中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但是他却知道江湖中所有的事情。只要你出得起钱,他就会回答你的问题。
那声音接着道:「你要问什么事?」
沈重元字字道:「我想知道欧阳扬音到底是什么人?」
那声音突然大笑起来,说道:「你若给我一两银子我就告诉你。」
沈重元愣了,难道欧阳扬音的身份就只值一两银子吗?还来不及多想,那声音又道:「怎么?你出不起吗?嫌贵?」
嫌便宜还来不及,怎么会嫌贵,沈重元立刻掏出一两银子扔给那个黑影。那黑影一把接住,然后道:「欧阳扬音是个女人,而且还是漂亮女人。」
沈重元听罢大笑,手已经按在剑上,阴恻恻地说道:「果然是个只值一两银子的消息。」
那声音又道:「不过我这里却还有另外一个消息可以免费提供给你。」
沈重元道:「你说。」
那声音道:「岳凌楼已经把常枫带回杭州了,而且那常枫的疯病已好,很可能就是下一任千鸿一派的帮主。」
沈重元道:「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那声音道:「我既然说『可能』,那么就表示有另一种可能……」
沈重元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人影突然站了起来,依然背着光,沈重元心中忽地一紧,他虽没见过住在这屋里的人,但却听说那是一名年逾古稀的老人,但现在这眼前的人影不但身材颀长,还隐约能看到手中打着一把折扇,给人风度翩翩的感觉。
沈重元警觉道:「你到底是谁?」
那声音笑道:「沈先生你不要着急,先听我把话说完。二十多年前,云南千鸿一派常夫人诞下的不是双胞胎……而是三胞胎。她只留下长子常桐,用三针封穴让二儿子常枫成了傻子,然后又把最小的儿子远送异乡——就是常枰。」那声音顿了顿又道,「而我,就是常枰。」
短暂的沉默后,沈重元大笑起来:「这实在是太荒谬了,你以为我会信!」
那人影自黑暗中走了出来,走到沈重元的身边,轻摇两下折扇:「我刚才所说的话,本就不是要让你相信的……」
沈重元这时才看清此人的脸,让他难以置信的是此人竟拥有和常氏兄弟同样的脸孔,难道他们真是三胞胎?沈重元正纳闷着,常枰又说话了:「你只要让荆君祥和贺峰相信我刚才所说的话就行了。」
「他们又要如何相信你?」这个世界不可能存在那么多的巧合,巧合多了就是陷阱。常枫突然恢复正常就已经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巧合了,现在又凭空冒出来一个第三子常枰,叫人怎么接受?
「这个就劳烦沈先生你自己去想了……」常枰坏坏地笑了一下。突然,握住折扇的手猛然捏紧,沈重元一惊拔剑出鞘,但怎奈却拔剑不出,因为那剑柄已经先被常枰按住了。常枰抬眼幽然道:「沈大人你不要太激动,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给你看一件东西。」
说罢,他的右手手掌一翻开,里面竟是一块锦衣卫的腰牌。沈重元冷笑了一声,喃喃道:「原来如此……」
那常枰打开扇子,悠闲地点点头说:「正是如此。」
沈重元目光一凛:「你们为什么会找上我?」天翔门内门徒上万,为什么惟独找上自己,这点不能不防。
常枰笑道:「因为我知道沈大人是个聪明人。和朝廷作对,对你绝对没有半点好处。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为朝廷效力。」
从来没有想过要为朝廷做事,然而朝廷却找上了他。沈重元掂量这事情的轻重,不急着回答,转移话题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如果是守株待兔的话,未免也太准了点。
「其实……」常枰轻松地说出,「我并不知道沈先生今天会来这里。我来这里也只是单纯为了请教几个问题,没想到竟和沈先生你碰上了。我想这就叫做缘分吧,你说是不是?」
这时,常枰的眼角斜了斜,发现沈重元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脸看,知道他是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和常氏兄弟一摸一样,于是为他解惑道:「沈大人盯着我看干什么?难道在江湖中走动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易容术』么?」
又过了几日,杭州城内突然变得格外热闹,因为天翔门新门主的继位大典即将来临。耿原修早已许诺让贺峰继任北堂堂主,但是因为想把好事凑成双,所以希望岳凌楼也在同一日接任东堂堂主之位。而前一段时间,岳凌楼一直呆在云南,所以继位之事一拖再拖。现在,岳凌楼终于回到杭州,一切准备就绪,江湖上各大门派都带着贺礼,赶来杭州凑这个热闹。
因为这街道上太拥挤,黎雪和黎震只好牵着马走。突然,黎雪毫无征兆得冒出一句:「哥,你说这么大的事情,西尽愁他会不会来看?」
黎震白了黎雪一眼,道:「你怎么脑袋里全是他,他是名剑门的人,这是天翔门的典礼,两派素来不和,他怎么会来呢?」
黎雪一听这话,心里有些些不快,反驳道:「那也说不一定,我听人说天翔和名剑的不和是因为前门主唐易的关系,而唐易则是由于他夫人欧阳扬音的关系看名剑门很不顺眼。但是,现在新门主即将继位,两派的关系也许就可以好转了。」
黎震摇摇头道:「非也非也,所谓一山难容二虎,这杭州又怎么容得下天翔和名剑两个大派?你信不信,三年之内,其中必定只有一个门派能够存活下来。」
黎雪哼一声道:「你这个书呆子也真是的。」
黎震也回嘴道:「书呆子怎么了?总比你这个疯丫头好,这次爷爷叫我们俩来送贺礼,你不要又去闯些祸事出来。我可不会给你收拾烂摊子的……」
「用得着你管!」黎雪把马缰往黎震手上一塞,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去名剑门看看,也许碰得到他也说不定,机会难得嘛。」
话一说完,黎雪就一头扎入了人群,朝黎震挥了挥手,跑远了。黎震牵着两匹马,在她身后『喂喂』叫了两声,刚一眨眼,连黎雪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忍不住叹气道:「这丫头,真该好好管教一下。」
其实,黎雪哪里想得到,此时西尽愁不是在名剑门,而是在离他们刚才所站的地方仅十米远的一家酒店里。西尽愁认出了黎雪和黎震,当日他跟着岳凌楼在兴和城那片千鸿一派总舵的废墟上,曾经见过他们,知道他们是常枫的堂弟和堂妹。不知道当日常枫一声不响地离开后,他们是怎么想的?自己是不是应该告诉他们一声——常枫现在正好好地呆在耿府内,等着当总舵主呢。
西尽愁正想着,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是个低沉沉却很耐听的男声,本来听到这样的声音一般人都会觉得很舒服,但西尽愁听到时,他全身忍不住都麻了一下,因为那人只叫了一个字——「愁~」
西尽愁扭头道:「我说过很多次叫你不要这么叫我,被大男人这样叫,很恶心的你知不知道?」
来人笑笑,没有丝毫悔改的神情,把一柄长剑顺手搁到桌上,在西尽愁的身边坐下道:「快一个月了吧?你终于肯回杭州了。但连名剑门的门坎都不踏一下,这就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来人名叫夏寂,是名剑门内的第三柄名剑——『软剑锁魂』的拥有者。他看上去虽与西尽愁差不多年龄,但感觉上却更加稳重。见西尽愁不回话,夏寂又说道:「我们好歹也算个同门,同门就是兄弟,你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么?」
西尽愁放下酒杯,点点头正经地道了一句「你好」,然后又继续喝酒。这个动作把夏寂惹得笑了起来,他慢慢切入正题道:「欧阳扬音已经离开天翔门了,这件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西尽愁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但还假装毫不在意的样子问道:「没事儿提她干什么?」
夏寂道:「以前,都是那个女人在唐易面前说三道四,搅得两派关系尴尬,但是现在唐易已经死去一年,欧阳扬音也走了,门主他想趁这次天翔新门主登位之机,让两派重归于好。」
西尽愁淡淡回了一句:「是吗?」
夏寂突然按下了西尽愁放到嘴边的酒杯,看着他说:「所以,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让你跟我们一起去天翔门道贺。」
西尽愁抬眼道:「我们?」
「就是阮门主、赫正龙、你、还有我。」
西尽愁笑了起来:「这天翔门的面子还真是够大。」居然可以让名剑门主和三大名剑一同去道贺。
夏寂道:「你到底去不去?」
西尽愁道:「只怕我若说不去,就会被你毒打一顿,然后硬绑过去,你说是不是?」
听西尽愁这么一说,知道他是答应了,于是夏寂也跟着笑起来。
西尽愁跟在夏寂身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名剑门了,好像自从两年前他得了隐剑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山路因为刚下过雨的关系变得异常难走,每踏一步,满地的泥泞便沾上到西尽愁的鞋绑。山路两旁生长着不知名但却异常高大的树木,茂盛的枝桠蓬拢起来,只能从缝隙中从窥见一片被割碎的天空。
这时候,西尽愁突然看到路旁不远处有一家茶馆,是用几根木料支撑起来的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茶馆。夏寂转回头问他说:「你累了吗?」
西尽愁微微一笑道:「再走十里也没有问题。」
话音刚落,他突然发现在那茶馆里坐着一名红衣的女子。黎雪?她为什么会在山上?西尽愁正想着,就看到黎雪已转头向自己的方向看来。西尽愁立刻收回目光,埋头继续往前走,但却被黎雪给喊住了:「喂,你们两个,等着!」
黎雪从茶馆里窜了出来,站在西尽愁的身后。夏寂和西尽愁同时转过头望着她,他们都不知道这红衣女子叫住他们到底有什么事。只见黎雪拱手道:「请问你们是名剑门的人吗?」
夏寂见她问得颇有礼貌,于是也拱手答道:「正是,不知姑娘是……」
一听『正是』这两个字,黎雪登时窜到夏寂的面前兴奋非常地问道:「你们不用问我是谁。我只问你们一件事——西尽愁他现在在不在这山上?」
夏寂望了西尽愁一眼,像是在问:「你认得她?」
而西尽愁对夏寂摇了摇头。黎雪见夏寂一副茫然的表情,急忙又问了一遍:「他到底在不在啊?你好歹回我个话啊。」
夏寂没有回答,却反问一句:「不知姑娘找他有什么事?」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事啊……」黎雪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总不能说她只是看看传说中的隐剑长什么样吧。这时,黎雪的手突然触到了腰间的一截木枝,那正是当日在云南,西尽愁抢走镇南镖局的马时砍下的木枝中的其中之一。
「啊,对了。」黎雪一把扯下那段木枝,递给夏寂,夏寂从断口上分辨出那的确是被隐剑割断的。黎雪接着道:「当日西尽愁抢走了我们的马,我今天就是来找他讨个说法。」
夏寂望着西尽愁微笑道:「原来如此。那么姑娘你就自己去跟他说清楚吧。」
黎雪虽不明白夏寂话里的意思,但却下意识地顺着夏寂目光望去。见两人都看着自己,西尽愁咳嗽了两声来掩饰尴尬:「嗯……其实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了。简单来说,就是人命关天,不得已才抢了你们的马……」
「啊,什么?」黎雪吃惊道,「难道你就是……」
见黎雪露出一副震惊到夸张的表情,夏寂笑道:「难道姑娘没看到那盗马贼的脸么?」
当日那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不只是黎雪,镖局所有的人都只是看到一个背影而已。没想到那个传奇人物就近在咫尺,黎雪的双颊竟突然变成了酡红色,自言自语道:「其实仔细看长得也挺不错……」
西尽愁心想:这叫什么话,其实不用仔细看,我也长得挺不错的。
黎雪兴奋地有些手舞足蹈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哦,那个,盗马的事情,既然是救人,嗯嗯,就不和你计较了……」
西尽愁一听说不和自己计较了,立刻抓住时机说:「啊,那就多谢了。」说完以后,他就又跟着夏寂继续往山上名剑门走去,留下黎雪一人站在茶馆边上,不知所措……
「唉……」黎雪一手拖腮,一手望着远处的醉人的夕阳,发出了今天的第一百零八声叹气。自从西尽愁和夏寂离开以后,她就一直坐在这茶馆里一边喝茶一边叹气。
早知道就说要和他计较了,那样也许还可以跟着他们去名剑门,然后陪我一匹马,多相处一段时间,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了……这时候,店小二走了过来,喊了一句道:「姑娘。」
黎雪摆手道:「不用掺茶,还满着呢。」
店小二道:「不是,是现在时候太晚了,我们要打烊了……」
哦,打烊……是呢,的确很晚了。黎雪抬头望望天色,付了茶钱,站在路口,盘算着到底是上山好呢,还是下山好的问题。
朝山上望望,阴深深的一片,有点恐怖咧。正在黎雪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一个白衣人从身边走过。于是暗想:「太好了,有个同路人就不怕了。」
山路上,岳凌楼和黎雪两人保持着三十米的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天色渐渐暗了,连夕阳的最后一丝光线都被掩藏在地平线的下方,黎雪环视了周围一圈,黑沉沉的树影如同鬼影一般,令她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又急急往前跑了两步好靠近岳凌楼一点。
但突然,岳凌楼停住了,黎雪一愣也跟着停住了。岳凌楼回头望了黎雪一眼后又继续往前走,黎雪也急忙跟着走。
奇怪,太奇怪了,就算是跟踪也应该高明一点不让对方发现吧,哪有这么大大咧咧跟着别人身后走的?想到这里,岳凌楼加快了脚步,想借此甩掉黎雪。但黎雪的轻功也不差,跟在岳凌楼身后一点也不落下。
终于忍不住了,岳凌楼转回头问道:「喂,你跟着我干嘛?」
见岳凌楼停住,黎雪也跟着停住,扬一扬下巴扯歪经道:「我哪有跟着你,这路只有你能走的吗?我们顺路而已,顺路,知不知道?」
岳凌楼笑了笑:「原来如此。」
见岳凌楼笑得怪怪的,黎雪心里有些发毛,正想着该怎么办,就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岳凌楼竟然不见了。天啦,黎雪望一眼前方——黑乎乎的一片,望一眼后方——还是黑乎乎一片,顿时吓得不知所措,双腿都有些发颤了。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听到身旁树林里传来枝叶摩擦的声音,扭头一看,正望见岳凌楼白色的身影在枝叶里一闪一现。黎雪想也不想,冲着那个白影就追了过去,边追还边喊:「喂,你等等我啊,你不要跑这么快嘛……」
岳凌楼也只是跟黎雪逗着玩而已,见她真急了,也就停了下来,饶有兴趣地望着跑得气喘吁吁的黎雪道:「你怎么还是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啊?还是顺路?」
黎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道:「我……我……我……」
「你你你……」岳凌楼笑着对黎雪说道,「你怕黑啊?」
见一下子就被岳凌楼给说破了,黎雪也爽快承认道:「是啊,怕黑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你笑什么?」
岳凌楼道:「我是笑你不知道身边还有一个比黑更可怕的东西。」
一听说到还有更可怕的东西,黎雪结巴道:「什……什么啊……」
岳凌楼不急着说出来,而是把黎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后,才又问道:「你……是女的?」
黎雪张开就道:「你这话也问的太没水准了吧,从小到大还没有人会把我当成男人!」
岳凌楼接着道:「这就对了。」
黎雪不解道:「这有什么对的?」
岳凌楼道:「你知道我是个男人吧?」
于是黎雪也把岳凌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后道:「嗯……好像……是的。」
岳凌楼又道:「这就对了。」
黎雪快要抓狂了:「这又有什么对的?」
岳凌楼负手走到黎雪的面前,然后抬手勾起黎雪的下巴道:「夜黑风高,四下无人,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你就不怕色狼吗?」
色……色狼……说实话,黎雪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眼看着岳凌楼的脸越来越近了,黎雪的心不禁狂跳起来。突然,她一把把岳凌楼推开大叫道:「啊!不可以,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吗?」岳凌楼一点也不在意,继续抚摸着黎雪的脸颊问,「你喜欢谁啊?」
黎雪把脸撇开道:「是……西……西尽愁。」
西尽愁!岳凌楼突然愣住了,放开黎雪道:「你是去名剑门找他的?」
黎雪道:「你怎么知道啊?」
岳凌楼反问道:「你找他干什么?」
黎雪道:「不干什么,看看而已。」
岳凌楼不屑道:「他有什么好看的?」
黎雪激动地说道:「他好看得不得了呢!头发黑黑的,眼睛亮亮的,鼻梁高高的,嘴角翘翘的……」
「好了好了,别说了。」受不了黎雪一脸怀春少女的表情,岳凌楼冷冷道:「镇南镖局黎成绎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你……」黎雪正想问岳凌楼怎么知道她爷爷的名字,但岳凌楼却抢先一步说:「你若想见西尽愁,我可以带你去,顺便再看一场好戏……」
「好戏?」黎雪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便匆匆地跟了上去问道:「什么好戏啊?」
岳凌楼道:「你去了就知道了。不过到时候,可不要经受不住打击哦……」
「不是我跟你吹,能打击到我的事情,从小到大绝对不会超过十件。」
西尽愁虽然和名剑门的人没有什么交情,但作为首席弟子,一年未回名剑门,接风洗尘这种事自然是少不了的,盛情之下,他难免多喝了几杯。待到回房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单手一推门扉,门竟是虚掩的,隐约看到房间里有个人影。
难道走错房间了?西尽愁正欲退出来,却突然清醒了,因为那人影是如此地熟悉。再次抬眼仔细看去,这才确定那人正是岳凌楼。把房门轻轻阖上,西尽愁坐在窗边。良久,才异常平静地问了一句:「真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岳凌楼偏头笑笑道:「因为我想你。」
西尽愁冷冷笑着:「真是难得。」
岳凌楼勾住西尽愁的脖子,迎向他的双眸:「那么你呢?想我吗?」
西尽愁无奈地呼出一口气,扼住岳凌楼的手腕:「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岳凌楼只是笑,笑得三分魅七分娇,西尽愁怎能敌得住这十分的妖娆,西尽愁自言自语道:「我又被你**了……」
下一秒,岳凌楼就已经被压制在了地板上。岳凌楼道:「你未免太心急了吧?」
是啊,怎么能不急,那魂牵梦萦的人现在就在眼前,还说着那种诱人的话语,虽然明知是谎言明知是陷阱,西尽愁却无法再抽身离开了。
「凌楼,我好爱你……」西尽愁把岳凌楼的脸捧正,他一定要让岳凌楼清清楚楚地听到这句话。岳凌楼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看着西尽愁的脸,用手指轻轻拂过他的眉眼,也许是听了黎雪的话后才想仔细看看,才发现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岳凌楼如公式般地说道:「我……也爱你。」
西尽愁的理智被岳凌楼这句话彻底击溃了,他开始俯身亲吻着岳凌楼的肩颈……
房间外,还有一个人的理智也彻底被击溃了。天啦,我仰慕了那么久的西尽愁,竟然,竟然是一个同性恋!虽然我不是歧视同性恋,但是,但是,这个,那个……黎雪的大脑已经完全处于空白状态了,这就是他叫自己看的好戏吗?有没有搞错啊啊啊啊啊啊!
「她已经走了。」西尽愁听到了黎雪踏过灌木丛的声音后说道。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岳凌楼从地板上爬起来,拉好衣襟,倚靠在窗边。
西尽愁在黑暗中望着岳凌楼清冷的侧影说道:「其实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不过,你的嗜好还真特别,这种事情被别人看到会很有趣吗?」
岳凌楼居然真的冲西尽愁点了点头。
西尽愁咂了一下嘴,这才起身去关好房门,并靠在门扉上问道:「说吧,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不要告诉我你是□□焚身所以想找个男人。」
「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吗?」岳凌楼自嘲一句后接着说道,「明天就是贺峰继任门主的日子了。」
西尽愁点头道:「我知道。」
岳凌楼道:「那么你也应该知道前门主唐易如果不死,贺峰就无法继位吧?」
西尽愁道:「你认为是贺峰杀死的唐易?」
岳凌楼道:「至少唐易的死对贺峰好处最大。但是……唐易却是死在七刃镖之下的……」
「你不会怀疑是我下的手吧?」西尽愁见岳凌楼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于是接话道,「我干嘛要杀他?」
岳凌楼道:「那么你又为什么要杀耿原修呢?」
西尽愁不说话,他已经明白岳凌楼的意思了。贺峰想杀唐易,但绝对用不着亲自动手,而是找了一个毫不相关的杀手出面,那么这个杀手又是谁呢?岳凌楼道:「七刃镖在这世上到底有几支?」
西尽愁想也不想地竖起两根指头。
岳凌楼问道:「你确定?」
西尽愁点头。七刃镖是紫星宫所创的,它必须要有两个人才能完成,一人造型一人整型,而两人互相不知道对方的程序。自从尹昀被逐出紫星宫以后,就再也没有一支新的七刃镖产生了。
岳凌楼沉默了一阵,突然又问道:「欧阳扬音到底是什么人?」
西尽愁淡然道:「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一来是为了岳凌楼的安全着想;二来,欧阳扬音是紫星宫的叛徒,西尽愁不说也是为了不让她陷入危险。
岳凌楼喃喃道:「是啊,知道她身份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那么……」说到这里时,岳凌楼突然顿住了,因为他想到唐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欧阳扬音的身份而被杀的。
「杀手不会是欧阳扬音的……」西尽愁仿佛猜出了岳凌楼心中所想的事情,兀自说道,「唐易一死,欧阳扬音在天翔门内就站不住脚,她不会笨到自己挖掉自己的根基。」
唐易刚死的那年,西尽愁回杭州时他就曾怀疑过欧阳扬音,因为她和尹昀同样出自紫星宫,两人联手重新造出一只七刃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就因为欧阳扬音没有理由去摧毁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门主夫人的地位而放弃了这个推断。没想到一年过后,岳凌楼也陷入了和自己当年同样的误区。
不是西尽愁也不是欧阳扬音,那么唐易到底是谁杀的呢?岳凌楼想不通,他想了一年也没有想出答案。如果真是贺峰幕后主使的那还好,至少明天的登位大典不会出什么意外。但就怕幕后主使另有其人,到时候连贺峰也会成为暗杀的对象。
「你要问的话都问完了吧?」西尽愁见岳凌楼半天不说话便问了一句。
岳凌楼这才从思索中回过神来道:「还有一个问题。」
西尽愁道:「你说。」
岳凌楼缓缓说道:「我要怎样才能赢过欧阳扬音?」
思考了良久,西尽愁终于回答道:「没有办法。你不可能赢她,但却有一个方法兴许可以保你不死。那就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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