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当东厂锦衣卫的铁蹄,从岳凌楼眼前踏过,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那时,岳凌楼和西尽愁正坐在路边的一家小酒肆里,飞扬的尘土让西尽愁急忙捂住口鼻,低声抱怨了几句。和西尽愁比起来,岳凌楼的反应更加强烈,竟一下站起,冲到酒肆外,望着急速奔驰的队伍,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他认出那些人是锦衣卫,却没认出他们来自东厂,自然更想不到他们此行的目的是逮捕洛少轩。
突然,身后传来西尽愁的声音,「你又在想什么?」
「没你什么事!」
岳凌楼瞪了西尽愁一眼,四下张望着。在一秒钟前,他还想和西尽愁把话说清楚;但现在,他只想找匹快马跟过去。因为那些人追去的方向,正是洛少轩离开的方向。望着满天飞扬的尘土,岳凌楼的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你不要再跑来跑去的了好不好?我追得好辛苦。」
西尽愁拽着岳凌楼不松手,有些耍赖的味道。他从四川追到广州,好不容易有机会跟岳凌楼说话了,谁知刚找了个落脚的地方,半句正事儿都没说,对方竟被一群锦衣卫吸引了注意力,准备丢下自己追去——实在是不拦不行。
岳凌楼有些无赖地叹了口气,被西尽愁这么一拽,那些锦衣卫连影子都没有了,就算追也,也不可能追得上。只得走回酒肆中坐下,开门见山问道:「尹珉珉呢?」
西尽愁被他问得心中揪紧,苦道:「应该还在四川。」
岳凌楼冷冷一笑:「既然她在四川,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舍得丢下她了?」
「不要说她了好不好……」
西尽愁小声哀求着,喝起闷酒来。他一听岳凌楼提尹珉珉就头痛。
「那你想说什么?」岳凌楼眼神认真,『啪』的一下把西尽愁拿酒杯的手按在桌面上,酒洒了一桌。
西尽愁一愣,视线由桌面移到岳凌楼的脸上,轻轻一笑道:「说点开心的事情。」
「哪儿有什么开心的事……」
「一点都没有?」
问这句话的同时,西尽愁的目光与岳凌楼的相交了。
「一点都没有!」
岳凌楼斩钉截铁地回答,移开视线。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变得有些不敢与西尽愁对视。松开按住西尽愁的手,重新坐端,偏头望着路边,不再说话。
西尽愁一边自斟自酌,一边道:「既然连一点开心的事都没有,为什么还要继续这种生活?」微微一顿,声音变得有些溺爱,「你呀,一是好奇心太甚,二是好胜心太强,什么都要去争……」
岳凌楼只是听着,还是不答话。
「如果你可以放下你的好奇心和好胜心,应该能够活得很开心。」西尽愁认真地总结道。
「不用你来教训我。」岳凌楼越听越觉得不舒服。
「这不是教训,是教育。」
「你留着去教育尹珉珉好了。」
「怎么又说到她了……」西尽愁又开始头痛。
岳凌楼冷冷道:「当初你为了救她,连手都可以不要,怎么现在不想提她了?」
西尽愁喝酒的动作蓦然一滞,放下酒杯望着岳凌楼。
察觉到对方视线变得凛冽后,岳凌楼跟着不自在起来,别扭道:「怎么?我说的有错?」
「你听谁说我为了救她,连手都不要了?」
岳凌楼道:「我亲眼看见的……」
但西尽愁好像根本没听见他这句话似的,苦涩一笑,竟自语道:「果然又是月摇光……」
岳凌楼有些吃惊,不明白西尽愁为什么突然提起月摇光来。
西尽愁继续道:「其实我们都上当了。当初,他是不是告诉你尹珉珉是祭品?但他却骗我说祭品是你,后来又故意装成你的样子从我眼前走过,我虽然也觉得蹊跷。但当时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你会死在祭典上,就很难保持冷静。所以……」
「够了!」岳凌楼打断西尽愁的话,他不想再听下去。
但西尽愁并没有停住,「我以为会死的人是你才会不顾一切逃出去……我想救的人是你,不是尹珉珉。你到底明不明白,那只手不是为尹珉珉断的,而是……」
『为你』两个字还未出口,西尽愁的话再次被岳凌楼打断。
「你够了没有!」岳凌楼大吼一声,吸了口气,这才稍稍稳定住情绪,低声道,「即使如此……即使如此,那我问你,如果月摇光的谎话变成事实。那天尹珉珉真的就是祭品,会死在祭典上,你知道以后,会不会去救她?你会不会为了她咬断自己的手?」
岳凌楼目光逼人,西尽愁竟被他的气势震慑,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人之间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才是岳凌楼的一声冷笑打破这种气氛,「你会——你果然会。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资格说月摇光是骗人的?」
「因为你们两个都不能死!」西尽愁也扬高了声音,起身抓住岳凌楼的手腕,拉向自己道,「你们两个都是我很重要的人,但你却为何要如此残忍地逼我在你和珉珉之间做出选择?」
「残忍?」重复着这个词语,岳凌楼冷笑道,「我倒觉得你的无法选择才是对我的残忍!」
「你到底怎样才肯原谅她?」
「怎样都不行!」
「就算我求你……」
岳凌楼打断西尽愁的话,「你拿什么求我?」
「你想要什么?」
话音一落,只听『嚓!』的一声,一把短刀已经插上桌面!
西尽愁倒吸一口气,怔怔望着岳凌楼,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岳凌楼压住怒火,清清楚楚地说道:「如果你现在把你的腿砍下来我就原谅她!用你的腿来替她求情……」
西尽愁问:「你说真的?」
岳凌楼沉稳地说道:「真的。」
「啊,两位!真是好巧……」
正在这时,酒肆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西楼两人齐齐回头,竟看见青炎满脸笑意地站在两三米外,身后还跟着一个耿奕。西楼两人都处于情绪比较激动的阶段,两双喷火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瞪了过去,把青炎的笑容吓得僵在脸上,心想是不是应该快点闪人,不然会被无辜波及。
他是奉了教主的命前来搞破坏的,但现在看来,根本不用他出面,那两人自己就把气氛闹僵了。而且,如果不是青炎跑来打岔,只怕已经见了血光。
有那么两三秒的时间,四人中无人说话。
青炎和耿奕的视线开始移动,由西楼两人的脸上,慢慢移到酒桌上。桌面赫然插着一把短刀,刀柄还在振动。青炎不觉皱眉,正琢磨着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岳凌楼一下把刀拔起,收回鞘中,坐着生闷气,又不说话了。
耿奕喊了岳凌楼一声,但岳凌楼把他当透明。
「出什么事了?」
耿奕走到岳凌楼身边,又问。但岳凌楼还是不理他,于是觉得自讨没趣的耿奕也不说话了。
青炎望着耿奕可怜的模样,苦笑了一下,意识到应该说些什么话来缓和气氛。偷偷瞥了岳凌楼一眼,见他一副『谁跟我说话我咬谁』的表情,只得放弃,于是把目标转向西尽愁。
把西尽愁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青炎竟有个惊人的发现,愕然道:「西尽愁,你什么时候加入紫星宫了?」
此语一出,西尽愁、岳凌楼、耿奕都被吓了一大跳,齐齐望向青炎,不知他何出此言。
青炎在西楼两人中间坐下,指了指西尽愁右手空空的袖管,笑道:「怎么你也像紫星宫的鬼鸳一样,胳膊说断就断?」
西楼第一次见青炎,是在云南的平安楼,那时青炎扯断了鬼鸳的一只手臂。
知道对方是在打趣他,西尽愁道:「这个问题去问你的教主,应该会更加清楚。」
「哦。」青炎应了一声,自己给自己斟酒,低声自语道,「那大概还要等个两三天了……」
话音一落,岳凌楼已经望定青炎,低沉道:「月摇光要来广州?」
青炎点头道:「现在应该在路上。他说他要亲自会会南洋紫星宫的人,只等他一来,我们就起程北上,去京城。」岳凌楼没问那么多,但青炎却主动说了那么多,只因为他的重点是后面这句话,「岳凌楼,有兴趣和我们一道么?」
「呵呵。」岳凌楼先是一笑,即刻又道,「没兴趣。」
「那就遗憾了……」青炎道,「洛少轩毕竟是朝廷的人,和他们在一起顾虑很多,也不安全。况且朝廷明令禁止花狱火,你和洛少轩走得越近,只会令南洋紫星宫对你越警备罢了。不如选择和我们一道,也许可以更早知道真相。」
经青炎这么一说,岳凌楼的确有些心动。
紫乾泄露给他很多秘密,但也警告他不要告诉其他人。为了洛少轩等人的安全,岳凌楼只能把那些秘密憋在心里。但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即使知道那么多事,也无法发挥什么作用。
但如果对方是月摇光呢?告诉月摇光那些南洋紫星宫人根本就不是吕宋使臣……
即便紫乾知道后想要杀人灭口,月摇光死了自己也不会难过。也许越是危险的事,就越应该和关系生疏的人联手吧?
——和月摇光一起北上去追南洋紫星宫的船队?
片刻的思索后,这个想法突然跳了出来。
见岳凌楼犹豫了,青炎接着鼓动道:「多接触些人总会有好处,老和那些朝廷的人呆在一起,视线难免会变短浅——也许他们对『花狱火』和『紫星宫』的了解,还没有我们教主深。况且我们教主好像挺喜欢你的,你去问他,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个我倒不敢奢望……」岳凌楼淡淡一笑,微作停顿又道,「不过我倒真有兴趣和你们一起北上。在南洋紫星宫抵达京城以前,一定要想法和他们见上一面。不然真让他们见到皇帝,事情就复杂了……」
紫星宫的妖术的确可怕,紫乾提到的长生,无疑非常具有**性。但这一切,只能带给岳凌楼一种讯息,就是危险。
紫星宫究竟在计划着什么,他们的目标又是什么?
知道的越多,就越觉得难以琢磨。岳凌楼有种感觉,自己正一步一步走向绝境。
随后,岳凌楼同青炎一起回到港口,上了水寨的船,等待月摇光的到来。西尽愁也跟着,岳凌楼几次想把他逼下船,但都没有成功。西尽愁为自己留在船上找了个理由,但这个理由很奇怪——他说自己有一样东西被月摇光收去保管了,他一定要把那样东西要回来。
「很重要么?」岳凌楼问,他本以为西尽愁在骗人。
但西尽愁却很认真地回答道:「月摇光现在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要起来应该比较容易,但一旦他知道了——就非常麻烦!全天下知道真相的人只有三个而已:你、我,还有欧阳扬音。」
察觉到事情不太单纯,岳凌楼进一步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西尽愁苦笑道:「有的时候觉得你过于敏感,但有的时候又觉得你太迟钝。那样东西,月摇光应该是从你身上拿到的,你竟到现在还没发现……」停下来轻轻叹气,抬眼又道,「我难得送你一次东西,你就这么不懂好好保管?」
岳凌楼闻言一惊。说到西尽愁送他的东西,他倒是想起一件!
下意识地往腰上一摸,脸色微变。
——果然不见了!
其实那个西尽愁想向月摇光要回来的东西,正是——隐剑。
当初在水寨时,西尽愁被关押在地牢。月摇光为了向西尽愁证明岳凌楼的确在他手上,从昏迷的岳凌楼身上随便取了一件东西当作证据。连月摇光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取下的那枚血红的扳指,其实就是名剑门最传奇的,隐剑。
四川,青神寨。
紫坤斜卧在一张软榻上,摒退众人。她的脸上还是挂着深不可测的笑容,虽然的确在笑,但眼中闪现的寒光,却是怎么也隐藏不住的。但这时,她的笑容又与平常不同,似是少了一分森冷,又多了一分惊异。
她身边只有一个人——尹珉珉。
尹珉珉低着头,不见笑,也不见皱眉,看不出情绪。在紫坤的印象里,尹珉珉不是那种懂得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对尹珉珉的变化,紫坤觉得奇怪。虽然没有多问,但她知道,在尹珉珉的身上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尹珉珉第一次主动来找紫坤,她告诉紫坤,自己想回云南。
闻言,紫坤笑了,问道:「为什么想回去了?」
尹珉珉道:「因为不想留在这里。」
紫坤道:「就算让你回云南,也只能让你回紫星宫,而不是黄泉巷。」
尹珉珉道:「即使回紫星宫也没有关系,只要可以离开这里!」
闻言,紫坤有了片刻的沉默,问道:「原因呢?」
这次尹珉珉没有回答,而是低头望着地面,逃避这个问题。紫坤微微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尹珉珉的脸,这才发现她那精细的面容前所未有的惨白,似是陷入什么可怕的回忆。
「原因呢?」紫坤又问了一遍。
「没有原因……」
尹珉珉的声音带着颤抖,但真正回答紫坤问题的却不是她这句话,而是不受她控制、一涌而出的泪水。
这时,紫坤也已看出一些端倪,不再执着问她原因,而是把话题一转,问道:「你会主动来找我,是否说明……你已经不再怕我了?」
尹珉珉擦去泪水,突然冷笑一声道:「我为什么要怕你?……也许……以前会,但是现在……我已经见过你比你更可怕的人了……」
是陈凌安,她的未婚夫,也是□□她的男人。
「既然你已经不再怕我,我就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紫坤笑了起来,拉过尹珉珉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道,「其实我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等你自己说愿意留在紫星宫,等可以和你这样坐着说话……还记得紫巽刚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根本就是一个野丫头。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看来,你好像成熟不少……」
尹珉珉一直没有出声,直到紫坤突然问道:「你想不想到宫主?」尹珉珉才惊愕地猛一抬头,望着紫坤笑得弯弯的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紫坤又道:「你回紫星宫已经一年了吧?这一年也发生了不少事情……刚开始的时候,你的心飞在外面,紫星宫关不住你。但现在,你已经变得比以前成熟,比以前冷静,是否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情?七宫主把自己关在天市殿里已经很多年了,我又有腿疾,紫星宫需要有一个人站在人前发话——现在的你,我觉得有这个资格。」
紫坤的一席话把尹珉珉说得僵住,好半天,尹珉珉才睁大眼睛问道:「我可以当宫主?」
「可以。」紫坤笑着点头,「紫坎在云南,他会辅佐你。你这次回云南,就是我们紫星宫的第八代宫主。怎么,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而是太震惊。尹珉珉有些迟疑,「可是七宫主……」
她不认为七宫主会自己退位。
「没关系……」紫坤道,「七宫主的心在十多前就死了。」
尹珉珉疑惑道:「为什么?」
紫坤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说出:「是为了一个孩子,一个她不想看到的孩子。」
云南紫星宫,红叶不肯走,水零儿自然也留在了这里。
天市殿内,趁着七宫主不在,水零儿向红叶打听道:「七宫主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红叶摇头,表示不知,望向了身旁的安然。安然身为医师,已经在七宫主身边伺候了十多年,现在因为红叶怀有身孕,才在七宫主的命令下,寸步不离地照顾着红叶。
红叶没水零儿那么有好奇心,虽然在天市殿内呆了很长时间,但却一直没有过问七宫主眼瞎的原因。现在水零儿突然提起,她也好奇起来。
安然被水零儿和红叶两人的目光看的很不自在,只得道:「其实七宫主的眼睛不是瞎的,而是她自己不愿睁开。」
「为什么自己不愿睁开?」水零儿觉得奇怪,「她害怕看到什么东西么?」
安然道:「是因为一个孩子。她害怕看到那个孩子,才不愿睁眼。」
「为什么?」水零儿继续追问,觉得这个七宫主真是奇怪到家了。
安然道:「因为那是一个带着罪孽的孩子,是七宫主和她亲身弟弟的孩子。」
——亲弟弟?!
红叶和水零儿因这个词而震惊。也许红叶还不知道,但水零儿已经全部明白过来!
七宫主只有一个弟弟!
十多年前,七宫主把她唯一的弟弟逐出紫星宫。但原因却是一个谜团,不为外人所知。不久,那个被逐出紫星宫的弟弟凭借一身暗器,在江湖上闯出一些名堂,也得罪了不少人,还有了个外号,叫做『毒行天下』。
后来,不知为何他多了一个女儿,仇家都把目光转移到他的女儿身上。
走投无路之下,为了保护他还在襁褓中的孩子,他只得退隐江湖,修建起了黄泉巷,并且在那里,一躲就是十六年!
直到去年,为了还天翔门贺峰一个人情,他在西尽愁面前自杀,用自己的命逼西尽愁去杀耿原修。
在他死去的那一天晚上,他拿出酿了十六年的女儿红款待西尽愁,他以为他为自己的女儿找到一个很好的归宿,他以为自己可以把关于女儿身世的秘密带入地狱,他以为自己可以了无牵挂撒手西去。
然而,正是由于他的自杀,才有了后来这么多的故事,才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其中改变最大的,应该是他的女儿——尹珉珉。
「珉者,石之美也。然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
紫坤悠然道:「虽然你的身上流淌着罪孽的血脉,没有玉石那样与生俱来的光华。但即使如此,即使是块石头,你爹还是希望你可以被后天雕凿成『珉』那样的美石,所以才会为你取名为『珉珉』……」
紫坤的话只说到这里,便不能继续,因为她看到尹珉珉已经满脸是泪。
「乖孩子……」紫坤心疼地把尹珉珉搂在怀里,安慰道,「其实你爹比任何人都爱你,也比任何人都心痛你这个女儿。她希望你像珉石那样,即使先天不若玉,也仍然可以像玉石那样光彩夺目。你爹对你的全部希望,全在你的名字里了……珉珉,你可以做到,做给你爹看……你可以变得比任何人都闪亮,因为你即将是——紫星宫的宫主。」
「爹,我为什么没有娘?」
很小的时候,尹珉珉在意过这个问题。但每当提到这个问题,尹昀不是闭口不答,就是敷衍过去。后来,尹珉珉学会了等待,她在等有一天尹昀自己告诉她,关于娘的事情。但直到尹昀死去的那天,尹珉珉依然没有得到答案。
一年后的现在,从紫坤的口中,她终于知道一切。
「爹,我为什么没有娘?」
「你娘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你。」
「她真的在看着我?」
「她会看多久?」
因为尹昀曾经这样告诉过她,所以尹珉珉一直这样相信着。
但是事实上,从尹珉珉出生的那天开始,她的娘——七宫主,再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事情发生后,七宫主只是逐出尹昀,但却舍不得杀死腹中的孩子。
十月怀胎,孩子出生以后,当她看到婴儿的脸时,尖叫着说婴儿的脸和尹昀长得一模一样。她不想看,也害怕看,于是她刺伤自己的眼睛,让人送走婴儿。
后来,眼睛虽然治好,但七宫主却疯了。
她说她还是看得到那个孩子,只要睁眼就会看到,所以她再没有睁眼的勇气。
——这一闭,就闭了整整十七年。
不知是希望太过美好,还是事实太过残忍?
从小到大,尹珉珉只希望能够见上母亲一面;但她的母亲,却一次也没有想过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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