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喝杯咖啡,我有话向你说。”珍妮来电话,我知道有重要的事发生在她身上,要是没有的话,她从来不会找我。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赴约。
遥望着维多利亚海港,景色迷人,等了快一小时,珍妮来到,依然是那么好看,已经是这个年纪的人了。
“国梁不要我了,我们在办离婚手续。”她一坐下来,劈头来这种话。
听了有点愕然,他们是理想夫妇,怎会闹到这地步?
“你知道我们是青梅竹马的,他是我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我也从来没有碰过其他的。”她说。
和我纠缠的那段日子呢?那么我不算是一个男人吗?
“十六岁就给了他,三十年了,换来的是这么一个结局,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面对事实,重新来过,只有这种选择呀,我心想。
“好在我们那两个孩子都大了,才不影响到他们,阿尊你抱过的,我从他小的时候就决定要他当医生,果然做了一个很成功的兽医,不过他人在美国,不肯回来。阿祖我一直要他当律师,现在他也走进这一行。”
我听说他小儿子做不成律师,现在在一家律师楼出出入入,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打官司的人出主意,所谓的“师爷”就是这种人物。
两个儿子从小就受母亲完全的控制,穿什么衣服,请什么人来补习,这个女朋友不好,等等,只有母亲的声音,从儿子口中听到的只是“是是是”。
正想问她丈夫是和怎样的女人搞上时,她已经先开口:“我怎么看也看不出她有什么好?样子又不漂亮,瘦得像一根竹竿,大学也没念过,这种女人,满街都是。”
是呀!照她所说,国梁不会爱上这种女人才对。
“三十年了,没功劳也有苦劳的呀!”这句话是家庭主妇常用的,我不知道听过多少次。
珍妮的丈夫梁国梁,是一个会计师,绝对不是花花公子型的男人。但这种男人最危险,遇到了一个新的,就完蛋了。所谓的“临老入花丛”。
“移民到加拿大去,也不是我的错呀!”她继续说,“不是我第一个人这么想,把房子卖掉,去那边买间大的,谁知道那边的房地产一直起不来呢?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留住,现在也跌得不像样,哈,早知?哪有早知的?广东人说,有早知,没乞儿。”
这一点我是同意的。
“那个女人也是我介绍到他公司去做的,看她人品不错,才决定请她。公司的事,大大小小,还不是我一手打理?国梁人什么都好,什么都迁就别人,到最后吃亏的是他,不替他安排的话,公司早就倒了。真想不到那女人会变成狐狸精。”愈讲愈激动,珍妮开始哭了,“三十年了,没功劳也有苦劳的呀!”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我真想看看。珍妮好像猜到我在想什么:“记得戚华义吗?她就是戚华义的女儿。小戚的老婆还有三分姿色,长得像妈妈就好彩,但是样子和她爸爸是一个饼模倒出来的。”
我当然记得戚华义了,当年也追求过珍妮的,样子像《一百零一次求婚》的男主角,我们一班朋友都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戚华义后来和一个平庸的女人结了婚,只生了一个女儿,我也见过,像珍妮所说,瘦得像一根电灯柱,而且还驼背,梳了两个老太婆髻子,绑着花布。如果你记得大力水手的女朋友“橄榄油”是怎么一个样子的话,就知道她是怎么一个样子。不,这么说也侮辱了“橄榄油”,这个女人笑起来看到两排牙箍,像《007》片集中的钢牙多一点。
“国梁太不争气,到了加拿大,在会计楼找不到工作,有个朋友请他去餐厅当经理,薪水不错。但是他死都不肯,一定要跑回香港。租了一个小办公室,只请了两三个职员。戚华义那个女儿要是长得像陈水扁那个翻译我没有话说,像克林顿要的那个肥温我也能够理解。哈,三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她重复又重复,一口气把话说完,我才发现自从坐了下来,自己还没有开过口。
我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开。
就是那么巧,站在我身边的不是梁国梁是谁?
“喂!你太太也在外面喝咖啡。”我说。
国梁把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千万别告诉她我也在这里。”
“你怎么会和戚华义的女儿搞上了?”我问。
“哪里有这一回事?都是她疑神疑鬼。”
“又怎么弄到要离婚呢?”
“我忍受不了她。”
“三十年了,不忍也忍了吧?”
“就是最后这一件事忍不了。”
“什么事?”
“我要求她,在我回家的时候不要骂菲律宾家政助理,我没有什么其他要求,只有这一样。我不在的时候,她要骂让她骂个够,只要我在的时候不骂就行。”
“她照骂?”
梁国梁点头:“你明白我说的?”
“我明白。”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