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字怎么写?”女人问。

我下笔:嫩。

“我记起来了,”女人边看边皱眉头,“不过不是从心字旁吗?你怎么写成女字边了?你这个人,太喜欢开女人玩笑了,讨厌。”

请查古字典吧,“懒”字最初的确是从女的,聪明的造字者,老早已经知道女人生性是懒的。

女人懒起来,的确是天下恐怖事:不爱洗头,不勤修甲,连洗澡也免了。所以男人只有发明香水让她们用。

在家里住的时候,有母亲和菲律宾家政助理代她们整理一下,女人一独居,所有毛病完全暴露出来。

看女人,由她们的家开始。

一进门口,摆了数十双鞋子。她们出去的时候转个身来穿,因为她们脱鞋之后绝对不会把鞋子向外摆。

那几十双鞋,从来不擦,轮流着穿,选一对外表还干净的,衬不衬衣服的颜色,已不重要。

最后,看见所有鞋子都蒙上了一层灰,只有先穿左脚,用右脚的裤子揩一揩左边的鞋之后,脱了,依样画葫芦地穿了右边的鞋子,用左脚的袜子揩一揩右边的鞋子,才轻轻松松地吹着口哨走出去。

大厅的沙发上挂着她们的胸罩。

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东西:加菲猫(这么大了还玩?)、“老人”牌剃刀(用来刮腿毛的?)、印着标志的日本凉衣夕方(什么酒店的顺手牵羊?)、一卷打开了的无印良品厕纸(代替Klneex面纸?)、烟斗(哪个男人留下的?)、几册《中华英雄》(原来喜欢暴力?)。唉,还有一根已经坏了的长形按摩器(是打……)。

“坐呀,坐呀!”女人截断了我的思潮。

怎么坐,简直没有地方坐!用脚踢开地上的巧克力包装纸,再学游泳健将双手一拨,才能坐下。

“我先冲个凉,你自己到厨房去找点东西喝。”女人说完躲入卧室。

洗濯盆中已堆满了油腻的碗碟,水喉(水龙头)没关紧,一滴一滴地淌。

打开雪柜,哪里有什么东西喝?除了半片吃不完的意大利薄饼,就是一盒由老正兴打包回来的锅贴,已经比石头还硬。

剩下来的有大量大瓶小瓶的东西,却不能吃,是用一次就摆下的化妆品。

其后只有看中架子上半瓶煮菜用的花雕,闻一闻,尚未有异味,一口干了。

女人由卧室中出来,一看四周,笑道:“从前一听到男朋友来坐,即刻得整理老半天,还买了一个大箱子,准备将所有的东西塞进去,搬来这里的时候才把那个箱子丢掉。”

“那你听到我来为什么不整理?”心里不服,举手抗议。

“结果还不是照样看也不看即刻上床?”女人叽叽地笑道,“而且,现在公司里管几十个人,那么忙,哪里有空做家务?”

“请菲律宾家政助理呀!”我说。

“试过啦,她比我还懒。”她又笑了,“问这么多干什么?来!”

做这件事,她一反常态地敏捷和勤快。

走入闺房,哎呀呀,在地上发现了叹为观止的奇怪现象。

地毯上是两团两团相连着的东西,原来是她的裤子,脱了下来就是原封不动地摆着,出门的时候双脚一伸,拉了上来便能穿上。亏她想得出来。

当然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女人不懒的话,便是打理得一尘不染,你吸一口烟,她换一次烟灰碟,弄得我们也神经质来。最后周公之礼前,也要用酒精帮你消毒一下才进行。

不过懒惰是有条件的。懒惰的丑陋八婆,不能饶恕。只有美女才有资格懒惰。

认识一些永远不够睡的美人,她们觉得太热才肯起来,身上带了汗珠,用略为浮肿的嘴唇说:“请你替我拿条湿毛巾来好吗?”

接着她们把头发往后一拨,用左手抓住,右手轻轻地擦一擦粉颈,揩一揩雪白的胳肢窝。

“看些什么?”她们媚笑,“有什么好看?”

刚刚记得把口合起来时,她们把头躺在你的大腿上,打了个哈欠:“嗳,我只希望做完了爱睡觉,睡觉完了**,**完了睡觉……”

我没有反对的理由。

一般,丑妇也好,美女也好,懒惰的女人身上总有一个部位,不断地动着。

你猜到了,就是她们的那张嘴。

“你说‘懒’的古字原来是从‘女’,但是为什么后来又改成‘心’字旁的呢?”女人问。

我也懒洋洋地回道:“因为老婆喋喋不休地抗议,造字者决定改为从‘心’,因为他已经心灰意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