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宫女把汤药放在案上,把窗户关了起来,说:“这汤药里入了术江参,是渣哲伊克比大人亲自送来的,太医之前说要好参才能让郡主的伤势痊愈得快,未得陛下和太皇太后的允许,太医不敢擅自取宫里的顶级术江参,伊克比大人听说后,亲自去山上找到了这顶级术江参。郡主快趁热喝了,别辜负了伊克比大人的一片心。”

“他真是有心!”绮云喝下了汤药,轻轻道:“宫里好安静啊!除了落叶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宫女道:“永春宫现在就剩郡主一个,自然安静。也是不巧,要是郡主没有跳舞摔伤了脚,现在也该跟着陛下和太皇太后在彩蝶泉呢!”

彩蝶泉是皇家别苑,因温泉常涌、四季如春、百蝶环绕而得名。绮云想到风流倜傥的权文也许此刻正搂着娇羞美丽的初楠在人间仙境里尽享繁华,心中不免一痛。

“那倒不如留在这里得好!”绮云垂下浓密的睫毛道。宫女见她心情不好,便把绮云平日弹的琴取了过来,放在小案上,说:“郡主嫌太冷清就弹弹琴吧!”

绮云看着琴,叹了口气,边拨弄琴边吟唱:

曲初终,人未杳,指下泠泠,一片悲风绕。

酒醒窗前残月到,二十五弦,弹得天应晓。

碧空寒,湘水渺。

千古伤心,只剩遗音好。

江上数峰青不了,木落烟波,谁把云和抱。

一曲唱罢,绮云忍不住伏在琴上嘤嘤哭泣,直到听到宫人禀报:“权大人来了!”她才忙拭泪,故作欢颜。

“谢谢你又来看我。”绮云坐直了身子,“昨日你和苏幕吉才来过,今日你又过来!”

权垣看着她,叹了口气,道:“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们自然是不放心的!我适才在外面许久了,听到你的琴声,你的歌声,都不忍进来。”

绮云脸红,勉强一笑道:“她们还说让我弹琴驱驱冷清,没想到越弹越冷清了。”

权垣蹙眉,道:“自从你回到术江,难得有笑颜,到底是为什么?是谁欺负你?是不是陛下总是不相信你而为难你了?”

绮云摇摇头,道:“没有。只是离家太久,回来之后又没有了任何亲人,时而想起父亲母亲罢了!”

“我知道你在大珣国吃了很多苦,我以为你回来后会变得跟小时候一样快乐,没想到你却愈发不开心,你看看你,人都瘦成这样了!”权垣心疼地看着她,绮云的脸也愈发红,不禁低下头拨弄琴弦。

“绮云,你在大珣的八年,一定受了很多苦,我希望你回到术江,能开心起来!”

绮云浅浅一笑,道:“我是该开心的,大家都对我很好!我是自己心结打不开而已,你不必担心,日子长了就会好了!”

“绮云,也许我这时候说一些话并不合时宜,可是我却忍不住想说出来。绮云,你若在宫里过得不开心,你就嫁给我,离开皇宫吧,我一定给你一个家,会好好地照顾你的!”权垣鼓足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一开始,权垣对绮云并没有特别的感情,一个儿时的伙伴回归,于他来说就是欣喜,他两年来一直沉浸在失去未婚妻玛素的悲痛中,绮云的出现让他

顿时眼前一亮,扫去了些许他心中的阴霾。

对于失去家人、孤苦无依、历经磨难的绮云,他怀的更多的是怜惜。那一回他陪着绮云去离岛祭拜古贺氏,绮云跪在寺庙里,失声痛哭的模样,深深地震撼了他,他对她的怜惜一下子澎涌而出,凝结成了怜爱。

越是和绮云接触得多,这一份怜爱就越是深,他看着她日渐憔悴而无能为力,心里又急又恼,恨不能把她带走,一辈子照顾她。

绮云听到权垣的求婚,自是吃惊,随即苦笑道:“你不必可怜我,我没事的,现在只不过伤了脚罢了!”

“绮云,我是说真的!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可以向太皇太后求亲!”

绮云看着一腔热忱的权垣,无奈地摇摇头,权垣黝黑的脸上泛起失落的红晕,不禁问她:“你心里有人?”绮云咬了咬嘴唇,半晌摇了摇头。

湘城外的彩蝶泉皇家别苑内,权文正陪着太皇太后心不在焉地看初楠跳舞,太皇太后笑着问他:“你觉得初楠怎么样?”

“很好。”权文淡淡道。

“孙儿觉得初楠作为未来王后又如何?”

“这个,说这个还为时尚早吧!”权文看着初楠美丽的身姿,自然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道:“皇祖母知道我的性子。现在还早呢!皇祖母容我再自由一段时间不行嘛!”

太皇太后笑了笑,不再说这个,转而道:“那日我没有见到绮云跳舞,孙儿觉得初楠跟绮云的舞技哪个更好?”

权文楞了片刻,道:“都好!”

“那丫头太逞强了,平日极少习舞的,竟然硬要去跳!一个女子太过争强好胜不是件好事!”

“不,不是绮云争强好胜,她不是那样的人。”权文急道,随后他带着试探的笑意,对太皇太后道:“皇祖母太偏心了,初楠没有来时,您很喜欢绮云的,如今初楠来了,您就偏心极了!”

“初楠不是旁人,我自要偏心的!”太皇太后道:“你固然现在不肯立后,等我死后,你依旧要立后的,你别忘记当初你对我的承诺!”

权文想起太皇太后的那道逼婚懿旨,心里一紧,笑道:“皇祖母,要是孙儿心中有了意中人呢?”

太皇太后脸色一变,道:“难道孙儿糊涂了嘛?国王大婚,岂是国王一个人的事?”

“难道皇祖母就不希望孙儿找一个两情相悦的女子共度一生吗?”权文涨红了脸道。

“两情相悦!等这个人出现了再说!”太皇太后道,脸色变得阴沉下来。

“皇祖母——”权文刚想继续说什么,初楠已经停下舞蹈,走到太皇太后身边,道:“陛下和太皇太后说什么呢?什么两情相悦?”

太皇太后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初楠笑着说:“要说两情相悦,最好就像绮云姐姐和权垣大人那样的!他们两个人看上去很要好,也很相配呢!太皇太后你说对吧?”

太皇太后露出了笑容,道:“我也觉得如此。我希望我的孙儿今后也和他们一样,有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在身边!”

权文沉着脸,说不出一句话。他没想到绮云和权垣的事已然是人尽皆知了!

时,一个宫人进来,在太皇太后身边说了几句话,权文听到了“郡主”二字,心中一愣,只见太皇太后又低低地朝宫人嘱咐着什么话。

宫人离开后,权文再也坐不住了,借口出去命人拦住了那个宫人,问他方才对太皇太后说了什么,宫人道:“奴才从宫里来,绮云郡主突发高烧,奴才们不敢大意,特来禀告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之前嘱咐过,郡主若有事就来禀报。”

“为什么不来告诉朕?”权文惊问。

“郡主,郡主是永春宫的人,太皇太后说禀报于她就行了。”宫人忙道。

权文脸上一阵尴尬,问:“郡主现在怎么样了?太皇太后怎么说?”

“郡主因高烧而昏迷,太皇太后让奴才回去速速请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会诊,不得有误!”

权文颔首,速道:“你快去吧!”

宫人离开后,权文顿觉心急如焚。那日绮云摔伤后,他因负气一直没有去看过她,甚至当太皇太后提出要到彩蝶泉来时,他一口答应,立即带着太皇太后和初楠离开了皇宫。

其实当他出宫门的一瞬间就后悔了,但身为君王,他不可能随意改变决定,特别是答应太皇太后的事情,只能心不在焉、满腹心事地一路来到了彩蝶泉。在这里的日子他深感焦虑而郁闷。不时试探太皇太后能否回宫,可是太皇太后似乎兴致很好,一直不提回宫的事。

此时他不敢扫太皇太后的兴,心里又急于想回宫看绮云,只能耐着性子一直等到同太皇太后和初楠用完晚膳后,他才谎称自己要批阅折子而离开了太皇太后的宫殿,骑上早已命人准备好的御马,带着随从哈努飞驰回皇宫。

一路上,权文心里都在暗暗祈祷:绮云,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我来看你了!我回来了!

快马不负君望,一个半时辰后终于到了皇宫,他风尘仆仆地冲到永春宫。已近深夜,永春宫里守夜的宫人和太医们见了他,都惊异地跪下来迎驾。

权文拉起一个太医,问:“她怎么样了?”

“禀,禀陛,陛下,郡主还在昏迷中!”

权文撇下他,冲进绮云的寝室,看见她正躺在**,面色憔悴,紧紧地蹙着眉头,宫女不停地换着她额头上的冰帕。

权文心里一阵阵得痛,他走到床边,动情地一把抱起绮云,道:“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竟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他从没想过第一次亲近她是这样的情形,但这不要紧,他仍觉得她如斯依在他怀里是多么让他满足和安心!这是他想过多少次的事情!拥她入怀,诉说情愫!那一夜在桂花香中,他若再主动一点,那她一定是他的,而不会被权垣抢先一步了!还好此刻她是在他怀里!他兴许能因此挽住她的心!

绮云在迷迷糊糊之中发觉有人将她搂在怀里,喃喃道:“权垣,是你吗?谢谢你,谢谢你……”

权文像惊雷轰顶一般放开了绮云,他千里迢迢,连夜飞驰来看她,她竟然想的还是权垣!她竟感觉不到是他拥着她!

“权垣!”权文怒道,一把扫下几案上的汤药碗,宫人不明所以,道:“权大人日日都来看望郡主,不曾怠慢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