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欣冷声出言,威势直扑而来!

镇长被惊得身子更低,紧紧抱拳不敢出一声。

他不敢出言,人家却是已经看透所有。

冷眼一瞥,便开口训诫起来。

“徐镇长。”

“你们清河镇隶属于我邺城管辖,自然就是邺城的一份子,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我邺城和凉城将有战事,若是邺城落败告破,你们清河镇难道还能幸免于难?”

“到那时,清河镇的损失,恐怕不止一千壮丁。”

“这点道理,想必不需本小姐再多言吧?”

话语固然无情,却是一针见血。

在关乎城池利益的大战面前,附属小镇只有尽力相助,否则若是战败,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这位大小姐看似年轻,但毕竟出身城主府,眼中只有着大局胜负,寻常人命对她而言,并没有多少分量。记住网址

这便是掌权者的气魄。

至于清河镇的寻常民众,只能听命行事罢了,所谓强者为尊,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就算是镇长,在人家眼里也不过仆从而已。

面对这样强势的大人物。

镇长低头微闭双目,只能艰难应声。

“小姐所言极是……”

“为大局着想,我们清河镇定会凑足一千从军壮丁,力保此战得胜!”

听着顺从之言,陈雨欣才淡淡点头,继续迈步前行,眼里浮现几分场面关切神色,问清河镇的种种状况。

镇长和老族长阅历丰富,自然知道这些都是场面话,却也不敢违逆,只能陪着继续应声,心都快沉到了谷底。

与此同时。

街口的大槐树下。

几个老翁看过热闹,又一如既往地回来闲谈,劳苦了一辈子,他们早就看淡了所有,享受每天的清闲,便是最大福分,所谓大人物,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哪里用得着他们操心。

谁知几人还没聊多久,传说中的易枫先生也来了。

老翁们顿觉兴奋,加上对这位“文曲星”的敬仰,话匣子立马就打开了。

清茶几杯,笑声阵阵。

看着儒雅的年轻先生,竟也和他们一般神态悠然自在,颇有几分养老架势,几个老翁惊讶之余,突然倍觉亲近,仿佛找到同道中人。

越聊越是投机。

一位没牙的老汉,甚至讲述起了当年的风光事迹。

“易先生。”

“实话给你说吧,你别看老头子我现在牙都没了,当年也是四里八乡的俊后生!五十年前,我长得可是浓眉大眼,提亲的媒婆把我们家的门槛都快踩平了!”

眉飞色舞的表情,配合着漏风的口齿,看起来很有喜感,立马惹得一群老哥哈哈笑。

“哈哈哈……”

“这老刘啊,又吹起来了!”

“嗨,每次就是这么几句,你换个新的行不行!”

无论老头们怎么目露揶揄,老汉始终一脸得意,好像已经习惯众人调侃,只是向着易枫问话。

“你说说,老汉我当年可算是俊后生吧?你猜后来怎么着?”

易枫微笑着好奇应声。

“后来怎么样了?”

老汉闻声很是满意,接着面带感慨叹气!

“嗨!”

“我哪会年轻不懂事啊,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就是看不上咱们清河镇的妮子,非得去邺城见见世面!”

“说来也是造孽,鄙人有幸真的去了邺城,还给一个大户人家当了家丁,那家的二小姐对我可好了,每次我牵马的时候,她都会捂嘴轻笑……”

“啧啧,现在想起来,那个小姐可真是俊啊!”

没牙老汉抬头望天,一脸回味模样。

似乎,那记忆中的甜美笑容,就足够他抚平种种不如意,直到此刻回想,还记忆犹新。

就在这种沉醉的气氛里,身旁老翁却是大笑出声。

“你就吹吧!”

“人家对你要真有那么好,你早就成了邺城大户人家的上门女婿了!”

“呸,老东西到现在还自作多情!”

“年少不知村里好,错把小姐当成宝!”

“后悔了吧?!”

阴阳怪气的玩笑话一出口,没牙老汉瞪着眼回眸。

看了老哥们几眼。

他脸上的不满,终于还是化为了无奈,涨红老脸笑着摇头。

“哎……”

“后悔了,后悔了!”

“我那时候是真的年轻,不懂事啊。现在能看懂很多事,人却是老了,什么都晚了。”

说道最后,他的眼里还是挤出几分得意。

“你们笑个屁啊!”

“起码,我当年也是俊后生,比你们好多了!”

老小孩般的不忿模样,惹得又是一阵大笑。

活到他们这种年纪,一辈子已经走到最后,什么事都看透了,每天嘻嘻哈哈扯淡闲聊,偶尔回忆当年,便是最为开心舒坦的时候。

看着老哥们自在闲聊,易枫也被这种踏实的生活气息感染,笑着点头应声,同时亲自为老哥们斟茶。

茶似浮生,甘苦孕百味。

浮生如茶,一杯一世界。

身处在最平凡的生活里,易枫只觉心中清静,一切都变得纯粹简单,连最喜爱的清茶,也好像在唇齿间回香,弥留着最本真的淡然滋味。

这一刻。

他忘记了所有过往,也忘记了身边种种,谈笑闲聊,悠然自得。

如此悠哉的情景,在往日并不罕见,每天早晚都能见到茶余饭后的老翁闲聊,在清河镇世代的生活里,已是必不可少的一道景观。

然而。

今日可是大为不同。

邺城大小姐前来,惊得街上行人渐稀,居然还能有人平静谈笑,总归会显得有些刺眼。

望着这种场景。

快要走出长街的陈雨欣,不禁停步皱眉。

她身为高高在上的城主府大小姐,常人只有敬畏避让的份,从未见过有人竟这般大胆,敢当着她的面,依旧谈笑风生。

更别说,这些人只不过是小镇苦民了。

这事儿真是有点奇怪。

陈雨欣顿觉意外,不由得细看起来。

只见远处槐树下,老翁中间竟有一年轻人,白衣胜雪面容俊秀,明明是个儒雅之人,却和一群行将就木的苦民谈笑。

那画面,宛如璞玉落入乱石草堆,令人观感膈应。同时也将年轻书生衬托得愈发气度出众,好似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一般。

陈雨欣愈发好奇起来,目不转睛沉声问话。

“此人是谁?可在从军名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