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坚定信心

休班的时候吴景安带蒋路去买了一套看上去很正经的衣服。

站在镜子前,蒋路左右照照,怎么看怎么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滑稽可笑。

他扁着嘴,万般怨念地说:“亲爱的,我能不穿这种衣服吗?”

吴景安弹弹手上烟灰,“行啊,只要你有勇气打破我定的规矩,随你爱穿什么衣服。你就是光着屁股走大街上,我也不管。”

蒋路心不甘情不愿地穿着这套衣服出门。

吴景安在他身后交代一句,“晚上记得早点回来,第一次见哑叔,说什么你也要给我留个好印象。”

蒋路敷衍两声,无精打采地上班去了。

今儿天气不错,吴景安把两人的冬衣都拿出来晒,把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去超市买些晚上要带过去的东西。

吴景安出门时忘了翻黄历,以至于在超市遇到熟人时他很是懊恼地感慨了一下。

说是熟人,其实也不算熟,见过几面而已。偏巧他最糟糕的一面,也被这人看全了。

郝时见到他时也有些诧异,思量一下还是决定打个招呼。

他推着手推车来到吴景安面前,“好久不见。”

吴景安真想装作没看见这人,可人都到面前了,都跟你说了好久不见了,难道还要把他想成是在跟你身后站着的外星人打招呼吗?

吴景安扯着脸皮微笑,“好久不见。”

郝时看了一眼他脚上的人字拖,“你住附近?”

“嗯。”

“最近,还好吗?”

“就那样吧!”

“……”

其实两人本也不熟,吴景安心里又存着芥蒂,更是没什么话好说。

一个长发女孩挑了盒蓝莓放在郝时手推车里,抬起头对吴景安笑笑,“你好。”

吴景安同样回以微笑,“你好。”

郝时介绍道,“一个朋友,吴景安,这是我女朋友,李薇薇。”

吴景安说:“你们,怎么会在这儿逛超市?”这地方不算繁华区,一般来这超市的都是附近几个小区的居民。

“薇薇一个姐妹住这附近,这两天不舒服薇薇来看她。”

吴景安点点头,“那你们忙,我去那边看看。”

“嗯。”

吴景安转身走向鱼类区,想着蒋路爱吃鱼,买条扁花做好了带去他公司附近和他一起吃好了。

结帐的时候,好巧不巧又遇上了郝时。

吴景安只想用点头敷衍过去,没想到郝时却开了口,“老吴,有时间聊聊吗?”

吴景安想,得罪过他的人只有许辉,至于这许辉的朋友,人既然主动邀约,又何必迁怒。就他和这人短暂的几次接触下来,他不认为他是一个会恶意揭人疮疤以取笑的人。

超市外的一家咖啡馆里,吴景安点起一支烟,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

郝时轻啜了一口咖啡,眼神带着观察的意味看着他,“老吴,现在你心里,应该很恨许辉吧!”

吴景安倒是挺欣赏他的坦率直白,一上来就把自己想遗忘揭除的那一段摆到明面上。要他怎么回答?他需要和这个人讨论有多恨许辉吗?

郝时说:“他会做出这种事,我一点也不意外,他就是这样的人。许辉,从我们大学时认识他起,他就是一个从来不会在乎别人情绪,只把自己的喜怒哀乐摆在第一位的人。他这样的人,残忍、自私,我甚至怀疑他有很严重的自恋,像他这样的人,永远也没办法爱上一个人。”

吴景安笑,“既然这样,为什么还会和他成为朋友?”

郝时笑了笑,没有接话。

吴景安也觉得自己这问题挺愚蠢,幸而郝时没用一些荒唐可笑的理由搪塞他,否则还真让人看不起了。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弱肉强食。许辉这个人本身没什么,可看他那些朋友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他的家庭、他的背景对那些人来说,是很有用的。只要他还想在这个社会里混,想往上爬,像许辉这样的朋友,必须结交。纵使吴景安不在这个圈子里,这些道理,他也懂。

有一瞬间吴景安竟替许辉觉得可怜。

那个高高在上,骄傲得不可一世的男人,究竟有没有一个真心相交的朋友。

或者说,有没有人会不在乎他的身份、地位、利用价值,只以一颗真心与他相处。

也许,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却被他用最残忍的方式赶跑了。

所以,一切只能是他咎由自取。

吴景安轻笑自己的无聊,许辉这人,真的需要朋友吗?如郝时所说,这个世上,只要活他一个就够了。

自恋,这形容,还真是贴切。

吴景安说:“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郝时笑了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那件事后我见到的许辉,和以前,不太一样。”

吴景安困惑地注视着他。

郝时说:“许辉还是会出来玩,他就是个纨绔子弟,除了玩没什么正经事可做。可每一次见到他,都不像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人。”

许辉会坐在酒吧里发很长时间的呆,再嘈杂的音乐也打断不了他的思绪。

许辉会在网球场地里拼了命地跟人对打,即使所有人都被他练趴下了,他仍然停止不了。

许辉会在饭局中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灌醉了会毫无形象地发起酒疯,会在寂静的深夜大叫吴景安的名字,一遍,一遍。

吴景安沉默地低下头,手中燃着的香烟飘出一缕缕的烦愁。

郝时说:“许辉曾经做过的事真的挺混蛋,可有一点我想我能确定,他在后悔。”

吴景安眼眸微动,似有所触动,却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后悔?许辉吗?别看他这人大学毕业,真不一定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再说了,因为什么后悔?在捅了他一刀后,突然被雷劈,重生了?于是幡然醒悟,想做良民了?扯淡去吧!

再抬眼时,眼中平静如水,他重复一遍刚才的话:“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郝时盯着他的双眼良久,慢慢地,他垂下眼眸,“也许,是我多话了。”

吴景安掐灭了手中烟,“有些事,我只想忘得一干二净。我现在,身边有一个愿意陪我过一生的爱人,我很满足。至于他少爷是真的良心发现还是想再‘作’出什么事来,都跟我没关系。”

郝时颇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吴景安对他回以微笑。这个郝时,如果不是有什么意图的话,冲着这些话,倒真可以算是一个为许辉着想的朋友。

郝时了然地笑,对视他的双眼里隐含着复杂的光,“抱歉,我多话了。”

咖啡馆里一曲终了,一串跳跃的音符流泄出来,很快,纯净忧伤的男声响起。

在一个落叶风零的秋天

遇到我一生中最爱的人

从此以后她的样子把我整颗心灌醉

让我爱的那么汹涌那么真

这首歌,熟悉地响在耳边,吴景安想起这是**的《难道爱一个人有错吗》

这首歌,他记得曾有一个人唱过。

下意识地,他看向对面的人。

郝时不知何时皱紧了眉头,双目毫无意义地紧盯着桌面的某一点。

难道爱一个人真的有错吗

虽然爱一个人很苦

可我还渴望一点爱

我怎么了哭了吗

竟然爱她爱到那么施舍

痛的最后哭了以后也快乐

我不想爱她

却是更加思念她

欠我的怀抱何时能还吗

两人像有默契般谁也没再说话,一直沉默着把这首歌听完。

歌曲结束,吴景安拎起放在旁边座位上的袋子,“我先走了。”

郝时没有回答他的话,带着略显感伤的双眸遥望窗外。

吴景安站起身,正要往外走,郝时突然开了口,“两个男人,真能过一生吗?”

吴景安看向他,半晌后给出一个坚定的答案,“只要下定决心,没什么做不到的。”

走出咖啡馆,他回过头看向窗边那个落寞的身影。

他记得廖胜英叫那个人“巧克力”,他记得那首歌是一个叫乔志斌的男人唱过的。

也许,他和他,他们,都是有故事的人。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上演不同的故事,每个人,都在开始与结束的过程中奔波。

郝时问他,两个男人,真能过一生吗?

他抬起头,迎着耀眼的阳光,迈开脚步,坚定不移地往前走。

那天晚上,吴景安没有等到蒋路。

哑叔做了一桌子菜在饭桌前等到快九点,吴景安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他大概有事来不了,咱们先吃吧!”

哑叔和张叔对视一眼,默默拿起筷子。

尽管吴景安拿出吃奶的劲活跃气氛,缺了主角的宴席上仍显沉闷。

离开哑叔家,吴景安给蒋路拨打第二十八通电话。

还是那句“暂时无人接听”

吴景安心里说不出来的味,一半是担心一半是气愤。

哑叔和张叔于他来说,就是家人,是长辈,是极其重要的人。

这一点,他和蒋路说过。

蒋路再怎么不靠谱也不会连电话也不回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