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爷子默不作声,半晌才摇头:“不知道。”

姜百川握了握拳头。

又是不知道。

姜有容忽然出声:“姐姐也说不知道。”

姜老爷子默认:“月月刚到姜家那三年性子沉闷,也不爱讲话,我只要问起关于山上的事情她就变了脸色一直发抖,十三岁那年她高烧不退陷入梦魇,再醒来时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懂得跟家人亲近了,可是我问起关于怀安山的事情时,她却摇头说不知道,后来带去医院检查,医生诊断说是高烧后造成了选择性失忆。”

“失忆?”姜百川兄妹二人异口同声。

陆北庭拧眉,越听,心里的苦涩越发蔓延至全身。

姜老爷子继续道:“只是暂时的失忆症,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已经想起来了。”

老爷子没再说下去,缓了一口气后拍了拍姜有容的手:“扶爷爷出去透口气。”

正转身之际,一道声音将几个人的神魂都拉了回来:“外公啊,我睡个觉的功夫,您就什么都给我抖搂出去了。”

“阿月。”陆北庭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两人的手心里还握着那枚平安符,他微微颤着手指,在心里感谢了上苍。

“月月!”老爷子被姜有容扶着赶紧回头,“谢天谢地,终于醒了。”

南栖月是从睡梦中醒来的,稀疏地听到老爷子在念叨往事,自己也跟着回忆了一下,这才睁眼吐槽了这么一句。

脑袋昏昏沉沉的,她知道这是发烧感冒后的症状,捏了捏眉心就要坐起来:“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姜百川阴沉着脸:“你也知道让人担心了?”

陆北庭没说话,扶着南栖月坐起来,看着姜家一家老小都在,欲言又止。

南栖月动了动脖子,瞥了一眼姜百川那黑眼圈,笑道:“行了,我的好弟弟,别生气啊,这不是好好的么。”

老爷子捂着心脏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宽慰:“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带爷爷回去了。”姜百川从座位上起来,跟姜有容扶着老爷子出去。

他们都知道,这会儿的时间该留给她和陆北庭。

只要确定她没事,那他们也就放心了。

姜有容最后把门关上,也跟着大喘气了一口:“电视剧都不敢这样演。”

“这件事情别对外人说。”老爷子叮嘱了一声。

姜百川自然知道老爷子是什么意思,应声之后顺带叮嘱了一声姜有容:“也别跟妈说。”

姜有容顿了顿,慢吞吞点头。

“都知道了?”姜邢看着老爷子一脸凝重的表情随口问了一句。

“不是很懂。”姜有容叹声,“太玄乎了。”

“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跟你们兄妹两个说起。”姜邢率先走在前头按下电梯,进了电梯后才语重心长道,“有些事情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就算说了,你们小小年纪也无法理解。”

“行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姜老爷子沉声,看了一眼姜有容,“有容,把好奇心收起来,你姐姐不愿意说的事情不要去问。”

姜有容乖乖点头:“知道了。”

病房里,南栖月动了动被陆北庭紧紧相扣的那只手,微微扯唇:“这是什么?”

“平安符。”陆北庭没松开手,举起她的手亲了亲手背。

“让你担心了。”南栖月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两个人对视时,她才发现他眼底的乌青比姜百川的黑眼圈还要严重。

他的面容憔悴,眼眶里几乎布满了红血丝,南栖月指腹下滑,轻轻刮蹭了一下他的眼尾,在触碰到那一抹湿润时,心口涌上一股酸涩:“陆北庭,你哭了。”

陆北庭贴过去蹭了蹭她的脸颊:“那也是为了你。”

“我不是故意的。”南栖月吸了吸鼻子,“明明喝了感冒药了,没想到还是会发烧。”

但是她在梦里听到了陆北庭的声音,在梦里,他被陆北庭一步一步牵着走出了梦魇,可是她太困了,困得睁不开眼睛,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没事儿,便一觉睡到了现在。

“不怪你。”陆北庭忍不住将她抱过来,确认她的呼吸,心跳,确认她在跟自己说话,确认她平安无事。

“我退烧了吗?”南栖月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嗯,昨晚就已经退烧了。”陆北庭没将她放开,依旧以拥抱的方式跟她进行对话,“医生开了药,等会儿吃了早餐再吃一次。”

南栖月犹豫了一会儿打着商量的语气询问:“回家好不好?陆北庭,我不喜欢医院,我想回家了。”

她不喜欢医院,因为当年在医院,差点死掉了。

陆北没犹豫,点头道:“好。”

掀开被子时,南栖月发现自己身上原本穿着的睡袍换成了另外一套家居服,脸颊微微一热。

再看着陆北庭的脸色,几乎能想象他昨晚送自己过来的时候有多么着急。

如今想想,她也有些后怕。

如果真的死掉了怎么办?

回到酌月公馆,南栖月走进浴室正准备关门,陆北庭突然伸手挡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洗澡不许关门。”

南栖月咽了咽口水,第一次见陆北庭这么凶,有些被吓到:“不……不关门?”

认真的么?

陆北庭知道是自己心急了,稍微深呼吸调整了语气:“不是这个意思,是让你别反锁门,以防你出意外。”

“知道了。”南栖月囫囵点头。

“十分钟。”陆北庭摸着她脑袋,“十分钟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南栖月:“……”

她发个烧,一觉醒来,陆北庭疯了?

她吸了吸鼻子,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我尽量……尽量。”

泡在浴缸里,南栖月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声又一声。

关于怀安山的事情姜老爷子究竟跟他们说了多少,她猜测不出来,也许全部都说了,也许说了大半,但现在能肯定的是,陆北庭心里肯定有十万个为什么。

《琉璃琥珀》的事情,她想陆北庭应该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只是她在想该怎么跟陆北庭解释这件事情。

又是命理,又是道士,又是自己的身世,乱七八糟堆在一起实在是让人心烦。

南栖月扑腾了两下水花,想起陆北庭说的十分钟限制后赶紧从浴缸里出来把衣服穿好。

虽然有了夫妻之实,但是要她在清醒的时候被看光还是特难为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