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三天,倪穗岁把能说的都告诉了母亲。

吴月珠最初很震惊,后来很平静。

这种平静,出乎倪穗岁的意料。甚至一度让倪穗岁以为,她是不是受不住这么大的刺激,要出事儿。

“妈妈。”倪穗岁拉着她的手,发现女人红了眼眶。

“当年你父亲还在公司,刚下班,家都没回就被人带走了。”吴月珠回忆,“我呢,心大。他助理告诉我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去应酬。后来他助理很着急,说‘嫂子不是这样的,倪董应该是得罪什么人了’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你爸爸是真遇到硬茬了。”

倪穗岁不说话,安静地听。

“我呢,自从和你父亲结了婚,一直在家,没出去工作过,社会经验稀薄。第一时间联系黎万强,他总来咱们家,我知道你父亲和他关系好。结果听说,黎万强也被带走了,我就知道,是有人要整你父亲。”

“那时候你还在读书,我也不敢告诉你,没人商量,就拉上你父亲助理,去公司找人一个个问。公司财务也是那时候被带走的,说白了,所有骨干,管钱的,管人的,管项目的,都被牵连其中。我当时就想,明面上不是说招商引资吗?对方公司不就是想用我们家的地,我们家不给吗?怎么你父亲就能被人带走呢?”

“再之后,我才明白,你父亲这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吴月珠眼泪滚下来,滴在倪穗岁的手背上,“可惜我懂得太少……找到能问清楚话的人的时候,你父亲已经不在了。”

吴月珠这么多年,很少提起往事。

一来克服不了自己的心魔,每次提都要发疯。

二来,没人可说。

甚至和倪穗岁,她都不想去提,怕女儿想太多,自责。

林林总总的原因加起来,吴月珠对提起这件事越发排斥,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稳定。

一个一生都在依赖男人的女人,突然有一天自己男人不在了,她的主心骨断了,身体、精神,各个方面都是一落千丈。

“妈妈,你从来不跟我说这些。”

“如果今天你不跟我提,我依然不会说。我可能带着对你父亲的愧疚,就这么过下去。”吴月珠突然反握住倪穗岁的手,“岁岁,你有本事,能找到这么多人帮忙,妈妈很骄傲。可你结婚……”

“三哥真的很好。”倪穗岁给他吃定心丸,“你放心吧母亲,如果他是为了要我的证据,然后去帮他大哥,不至于等到现在。我每天晚上和他睡一起,有的是机会要他的命,他也一样有的是机会让我消失。”

吴月珠顿了顿,沉默良久,点了个头。

“他当时投资港城疗养院,也是为我。”倪穗岁说,“为了让您在这儿住的舒服一点。”

“……他有心了。”

从港城离开之前,周亦行在这边交代了很多事情。

吴月珠在这边暂时安全,周亦知过不来,花豹不在他身边,相当于他折了一只手,损失惨重,自然也无暇顾及除了倪穗岁这个重点目标之外的人。

临走前,吴月珠拉着倪穗岁的手不放,又把自己戴了多年的弥勒佛交给她。

“保平安。”吴月珠说,“我小时候,你外婆给我求的,我戴了这么多年,现在交给你。岁岁……”

“我明白,妈妈。”倪穗岁点头,“我和三哥先走了,事情办完了,我接您回云城。”

周亦行在倪穗岁身后轻轻拉了她一把,时间到了。

飞机上。

倪穗岁看向周亦行,“我觉得我母亲,好像好了很多,我说的是病情。”

“自然。”周亦行笑。

他没跟她说过,他请国外专家给吴月珠看过了。不过都是偷偷进行的。这专家被太多人盯着,炙手可热。不能对外暴露太多。

倪穗岁听他轻描淡写说完,很是惊讶,“你连这都不告诉我?”

虽然是好事,但她也……太省心了点吧?!

“三哥,”倪穗岁盯着周亦行,“你把什么都想到前面了,显得我好没用。”

周亦行不接话,只是笑,用力捏她的手指。

落地云城已是深夜。

两个人直奔山庄。

陈嘉熬着夜等他们回来,见两个人平安,才回去睡觉。

“周总,我哥说让你空了去一趟金尊国际。”陈嘉传话,“他以为你明天回来,今天就先走了。”

“好。”周亦行点头,“你哥,是不是见过明溪家长了?”

“没,我嫂子说她家里人不明事理,没让我哥见呢。不过我哥带她见过我家长啦。”陈嘉笑起来,“也算是好事儿一桩。”

周亦行点头,让她去休息。

糟心的日子里总要一点好事儿撑着,不然太累。

隔天一早,周亦行收拾好自己就要走了。

倪穗岁拉着他的皮带不让,男人哭笑不得坐在床边哄她。

“舍不得?”

“三哥,我想去一趟公司。”倪穗岁挠他腰,“我想见罗沛宁。”

“我来办就行。”周亦行不想让倪穗岁知道太多。倪瑾山死前历经了什么,对于她而言,过于残忍了些。

罗沛宁不会说谎,被倪穗岁问多了,一定会全盘托出。

“三哥……”倪穗岁不依不饶。

“乖。”周亦行低头吻她,倪穗岁伸手搂住男人的脖子。

周亦行一怔,没想到她能突然这么主动。

“不怕?”周亦行把手探进被子里,“不出三个月,不能……”

“我也没要做什么。”倪穗岁轻哼,“就是接个吻而已,三哥怎么想这么多?”

“……你个妖精!”周亦行在她臀上用力一拍,倪穗岁笑着看他。周亦行心尖一烫。

她笑起来可真好看。

他就应该好好保护她,让她能一直这么开心。

“我走了。”周亦行起身,“过两天再来。”

“嗯。”

倪穗岁朝他挥挥手,等他的车一走,她跳下床翻电脑,找到了景春丽给她留的电话地址,摸索着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

“景春丽吗?”倪穗岁问,“我是……”

“你打错了。”说话的是个男人,倪穗岁一愣!

“不是景春丽的手机吗?”

“不是,你打错了。”男人说完挂断,动作迅速,语气凶狠,倪穗岁狠狠一惊,莫名恐慌。